第31章 七口滅門案 02
第31章 七口滅門案 02
“所以,在案發後,他就搬來渝江市區了?”
翌日,在去往當年案發現場前,小喬見縫插針地“補習”更多關于滅門案的資料,畢竟,根據導航,他們還要開二十分鐘才能到地方。
陸淵看了一眼一掠而過的路牌,顯示離青木鎮還有五公裏:“這種情況,換了誰還能在當地繼續生活啊?在滅門案發生前,嚴家兄弟雖然不住在嚴家老宅,但是也都在青木鎮生活,嚴俊康在鎮上開了一家飼料店,妻子平時在飼料店幫忙,而嚴俊瑞則是拉貨司機,妻子在鎮上的超市當收銀員……事發後,不但是警方,鎮上也對嚴俊瑞議論紛紛,甚至在走訪裏還有很多人一口咬定人就是他殺的,即使,他們根本就沒有在那幾天見過嚴俊瑞。”
對此,小喬并沒有太過吃驚,這些年他見過的“未來”實在太多了,問道:“那除了鎮上居民的指控,有什麽具體的證據可以證明他殺人嗎?”
“這就是這個案子難辦的地方了。”
陸淵懶洋洋道:“前後這麽多專家來看過,對這個案子的評價都很統一,那就是幹淨……兇手打掃得太幹淨了,殺了七個人,但是現場找不到哪怕一個指紋和一個腳印,甚至連兇刀都沒有。”
“那假設嚴俊瑞不是兇手,兇手豈不是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收拾現場?”
“聽起來就很匪夷所思對吧?兇手殺了他老婆孩子,卻獨獨放過了他還讓他睡到了大天亮……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即使沒有太多指向他的證據,警方在幾次排查後卻還是盯着他不放。”
陸淵說着,已經将車駛下了高速開往青木鎮。
雖然已經過了十四年,但或許也正是因為案件一直懸而未決,當年的嚴家老宅還一直屹立在原處。
陸淵将車停在路邊,很快就發現這一帶已經沒有人生活的跡象了,其他幾處民宅都已經人去樓空,看上去主人早已離去多時。
“大年三十,死了七個人,這地兒可以說是渝江數一數二的兇宅了……但估計也留不久,這兩年搞鄉村改造,很快就要拆了。”
陸淵領着小喬到了老宅門口,只見牆上貼着一張派出所的公告,告知所有人這一塊的房子即将拆遷,土地已經在前年被縣裏收了回去,現在屬于公家也禁止私人闖入……話說的很嚴厲,但很顯然,警示作用并不大。
陸淵苦笑:“不過也多虧了這些慕名而來的網紅把鎖撬開了,否則我們這樣的非正規軍還進不去呢。”
她說着,手上輕輕一推,嚴家老宅生鏽的院門應聲而開,而映入眼簾的是滿院的雜草,還有很久以前拉的警戒線。
嚴家的老房子占地面積并不大,三面是破舊的平房,圍出一個二十平左右的院子——在十四年前,嚴俊瑞就是在這裏發現了妻兒的屍體。
滿地都是垃圾,陸淵不得不一手牽着小喬,另一手翻看當年的勘查資料,很快,就在中心位置站定。
“我們現在站的這個位置,就是當年發現五具屍體的地方。”
陸淵如今也不再怕吓着小喬了,直截了當說道:“但是,這個地方并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是有人将他們的屍體拖到了院子裏,故意擺成這樣的。”
“為什麽?”
小喬立刻就問:“這樣的話,動靜很大,就不怕嚴俊瑞醒過來嗎?”
陸淵笑笑:“誰知道呢,反正,幾個受害人都是被從不同的地方拖過來的,他們那天晚上是這樣分的屋子,一共三間卧室,除了主卧是一張大床外,其他兩間都是兩張床,嚴俊瑞事後說,因為他和大哥嚴俊康大年初一都有工作,不想第二天一早吵醒老婆孩子,所以就提議,他們兩個睡一屋,讓老婆帶着孩子睡在一起。”
陸淵說着,帶小喬走向左邊的屋子,如今,這裏的窗戶已經被人砸碎,屋子散落着兩張幾乎已經散了架的舊木床。
她說:“當年兩個女人帶着兩個孩子就睡在這裏,而他們也是兇手的第一個襲擊對象,四個人是在卧室裏被殺的,身上一共有二十六刀,甚至連孩子都不放過,刀刀都是沖着致命去的。”
小喬皺起眉:“她們沒有反抗也沒有尖叫?”
陸淵苦笑:“事後屍檢,發現包括嚴俊瑞在內,所有人體內都有地西泮,也就是安眠藥的主要成分……通過血液裏的濃度來判斷,兩個女人和孩子被殺時,她們幾乎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就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說罷,陸淵又帶着小喬走到了主屋,這裏不但有嚴家父母的主卧,還有廚房和浴室,時隔十四年,四處早已一片狼藉了。
“當年案發後,警方在廚房裏找到了年夜飯上他們喝的酒,是嚴家父母為了過年自己釀的,在裏頭檢測出了高濃度的地西泮,因為難得全家人一起過年,大年三十就連孩子都兌飲料喝了酒,而因為平時釀酒的壇子就放在院子裏,所以,可能是兇手有預謀地提前下藥,而且從開始就不想留活口。”
陸淵看着早已荒廢的竈臺,很難想象十四年前的那個年三十晚上,在這家人和樂融融聚在一起燒火做飯時,已經有人在觊觎着他們的性命了。
小喬有點不解:“可是,嚴俊瑞的體內不是也有安眠藥?”
陸淵笑笑:“确實有,但是濃度比起其他人來說要少很多,事後他在口供裏也說了,他因為常年開車其實不怎麽喝酒,酒量不行,再加上第二天還有工作要開車,所以那天晚上他其實喝的不多,但即使這樣,自釀酒的度數很高,他下了桌就醉死過去。”
“等等……但是第二天有工作的,不是還有大哥嚴俊康嗎?”
“對,這就是第二個有意思的地方了。”
陸淵笑道:“據嚴俊瑞說,大哥嚴俊康當天晚上喝酒喝的也不多,因為第二天有工作,一大早要趕到飼料店,但是,不知為何,事後我們給嚴俊康做屍檢,他體內的地西泮濃度卻很高,是在年夜飯結束後喝的酒,而根據死亡時間來推斷,他喝完酒之後不久就被殺了,而恐怕是因為安眠藥還沒有完全發揮作用,嚴俊康的身上有抵抗傷,也是所有死者裏唯一反抗的人。”
“這麽說,或許兇手和嚴俊康認得?”
小喬想了想:“他年夜飯都沒有喝酒,之後卻主動喝了,必然是因為有人勸酒他才會喝啊。”
陸淵心想這小子确實做盲人按摩可惜了,贊許地揉了一把他的腦袋:“你還挺行的,不過,嚴俊瑞說他大哥平時很喜歡喝酒,只是因為要工作所以才刻意少喝,也不能排除嚴俊康之後饞這口所以主動喝酒,對于警方來說,唯一确定的是,大哥嚴俊康确實是最後一個被殺害的受害者,他死亡時剛洗完澡,去廚房喝了酒,随即和人發生了打鬥,最後屍體也被人拖到了院子裏。”
陸淵順着廚房往外走,很快又在主卧前停了下來,那裏的門現在被人釘死,無法進去,而且門口還被人做了塗鴉,寫着“此處有厲鬼”。
她解釋道:“在嚴俊康死前,嚴家父母已經死了,應該是在殺死女人和孩子之後,兇手就趁嚴俊康收拾和洗澡的時候進入了主卧,将老夫妻倆割喉,事後甚至還補了刀,完成這一切之後,他并沒有将人的屍體拖進院子裏,反而是就地用被子蓋住了他們的全身,然後就離開了。”
“這聽起來有點……奇怪。”
小喬有點不确定地說:“為什麽,只有對嚴家父母是這樣?”
陸淵翻了一下案卷:“當時主要有兩種猜想,第一種是懷疑嚴俊瑞,畢竟,弑父弑母可不是什麽小事,即使再心理變态的殺手都會犯怵,所以,為了減少自己的罪惡感,他用被子将兩個人蒙住了,自欺欺人。”
小喬想了一下:“第二種,是不是就是兇手殺完嚴家父母之後,正好碰上嚴俊康洗完澡?”
“聰明。”
陸淵笑道:“浴室離主卧只有幾米的距離,一旦有人從浴室出來,他就很容易能夠發現主卧裏發生了什麽,結合當時嚴俊瑞發現屍體時,主卧的門是關上的,懷疑是兇手趁着嚴俊康洗澡殺人,最後,他聽到嚴俊康從浴室裏出來,于是關上主卧的門,防止嚴俊康發現異狀,緊跟着,嚴俊康喝下了那些酒,但是還沒等到藥效完全發作兇手就動手了,嚴俊康反抗,最後,卻還是沒能逃過一死。”
兩人重新回到院子,如今唯一剩下的右側的偏房,就是當時嚴俊瑞住的屋子。按道理說,那天晚上他應該和大哥嚴俊康睡在一起,但是,嚴俊瑞酒量不濟,下了飯桌之後就回去躺着了,他的口供裏稱自己意識全無,也不知道大哥沒有回來,就這樣一直睡到了天亮。
小喬說:“這麽說,對方放過嚴俊瑞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嚴俊康反抗,對方的計劃出現了岔子,他臨時決定留下一個活口,這樣後期也可以讓警方去懷疑嚴俊瑞,不是嗎?”
“當然,猜測有很多,但問題是,也沒有人可以證明嚴俊瑞沒有殺人。”
陸淵長嘆了一聲,至今都很難想象,在這個破破爛爛的屋子裏,竟然發生了渝江近二十年來最為兇殘的案件。
而此時他們已經完成了對當年案件的還原,陸淵問道:“所以,感覺怎麽樣?是不是覺得很複雜?”
小喬思索片刻,緊跟着問道:“是很複雜,但……為什麽呢?”
“你是說動機?”
“對,感覺上嚴家也并不是很富貴的人家,為什麽呢?不可能圖財吧?”
陸淵看着小喬難得一臉困惑的模樣只覺得有點可愛,忍不住笑出兩顆虎牙。
“反正啊,嚴家沒丢什麽財物,你這點說的沒錯,對方不是沖錢來的。”
莫名的,她眼前又出現那個慌張逃跑的少年,在獲得無罪釋放之後的一個月後,他就殺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但是,誰知道呢?有些人注定沒有未來。”
陸淵的眼睛冷了下來:“動機這個東西在我看來,本來就不是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