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十五
李惜時醒來,只覺空氣中點點清寒,睡意立消。坐起身,被子從身上滑落,更覺似有寒氣立刻襲來,打了個寒噤。肩上一暖,擡頭看去,竟是蕭十一郎,清明的眼眸染上迷惑,“你怎在這裏?這些事,向來是方思做的。”
蕭十一郎将狐裘給他披好,又把帶子系上,才緩緩道:“方思給你熬藥去了,說是你醒後要喝的。”
李惜時仍是疑惑,卻不再多問,笑道:“如此,多謝了。”
蕭十一郎淡淡道:“玩偶山莊時。可不見你這樣客氣。”
李惜時笑僵住,緊了緊衣服沒說話。
蕭十一郎卻自己轉了話題:“昨日下雪了。”
李惜時眼睛亮了亮:“是麽?難怪一醒便覺着冷呢。”
“嗯。你還病着,穿暖些。”
李惜時笑意愈深,正要說話,卻見方思走了進來。
“公子可算是醒了。”看到李惜時身上的狐裘,放下手中的托盤,向蕭十一郎一禮,“有勞蕭少爺了。”
李惜時瞪他一眼,“還不把藥拿過來。方思,我今日才知道,你竟和泳思一樣無禮,指着人家做事呢。”
方思笑嘻嘻地遞上藥碗,說着讨好的話。
吃過藥,李惜時換好衣裳,邀蕭十一郎一同出去走走。
初冬的第一場雪下得并不算大,只将地面屋頂鋪白,連一寸的厚度也無。
天空中仍飄着一些細細的小雪花,将停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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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惜時笑嘆:“今年的初雪也還算大。”
方思遺憾道:“少爺醒得晚了些,雪已下過,今年竟是錯過了。”
蕭十一郎不解:“錯過?”
方思笑答:“是呢,每年初雪的日子,便是少爺的生日。這一天,咱們總是會慶祝一下的,可惜今年……”
李惜時笑着搖頭,“無妨的。”
方思捂嘴偷笑道:“誠叔可是十分不高興呢,跺着腳怨老天說今年的雪怎下得這樣早。”
蕭十一郎心內莫名,哪裏有這樣過生日的?就是一般人家,生辰也都記得好好的。這樣憑着天氣或是節氣過生日的,只有無人照管的孤兒。
李惜時走到雪地中,伸出手去接那小小的雪花。只一會,便懊惱地縮回手呵氣。眼中流露出懷念,輕聲道:“等再冷些,便可以做冰燈了罷……”
蕭十一郎的腦中驀地浮出一些模糊的畫面——兩個穿得圓圓的小孩子,在色彩缤紛形态各異的冰燈間,追來跑去,清亮的笑聲一串一串,那麽幸福……不!蕭十一郎甩甩頭,壓下心中的傷痛,眼睛恢複平常的清明。
方思問道:“蕭少爺可會做冰燈?”
“會的。”
“那麽,等再冷些的時候,一起做吧。”
“嗯。”
李惜時聽着身後兩人的對話,仰頭望着愈發陰霾的天空,心情卻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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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大廳裏,一個青衣的少年對着楊開泰一禮,道:“我家少爺近來病着,且府中還有客人,想着大約不能來參加您的婚禮了,于是遣小的來向楊公子告個不是。”
楊開泰聞言想起那個溫和有禮的白衣公子,有些擔心道:“李公子可還好?不嚴重罷?”
“小的代我家少爺謝謝您的關心了。少爺的病好多了,只是那位客人還受着傷……”
突然,一個紅衣的女子張揚地走了進來,“喂!你在做什麽?不是說好了……”
楊開泰暗暗叫苦,陪笑道:“四娘,對不住,剛巧有點事情。”
風四娘走到那個少年面前站定,“是你?”
“哈?”
“事情完了沒?”
“完、完了。”
“很好,我們走吧。”風四娘笑着轉頭看向楊開泰。
楊開泰苦笑,“等我再說兩句話好嗎?”
風四娘輕哼了一聲,站到一邊,示意他快點。
楊開泰擦了擦汗,對少年道:“想來那是位很重要的客人,替我轉告你家少爺,我并不介意。”
少年偷偷瞥了眼風四娘,“确實,那位蕭少爺可厲害了,只是不知怎麽受了傷,他是少爺十分重要的朋友,所以少爺才……”
風四娘瞪向少年,“你說蕭少爺?受傷可重?他可是使刀?”
“诶?是。”
“他可是一身黑衣?功夫很厲害?”風四娘一把抓住少年的衣襟。
“是、是。”
“他長得什麽樣?”
“哈?”少年苦着一張臉,皺着眉斷斷續續道,“大大的眼睛,濃濃的眉,嗯……這個,這個,我實在是不會說……那、那麽,我有天晚上聽到他唱歌來着,唱歌算不算?”在風四娘狠狠的瞪視下,少年的答話毫無章法。
“算!怎麽不算!帶我去找他!”
楊開泰急急道:“四娘!你要去哪裏?我們,我們的婚禮……”
風四娘愣住,看了看楊開泰,別過頭拉着那已經呆掉了的少年大聲道:“快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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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十一郎聽到泳思說有人找自己時,怎麽也想不到會在李府看到風四娘。
“你怎麽樣?不是說受了傷?怎麽回事?傷在哪裏?”風四娘一見他便急急沖過來上下打量。
“你怎麽來了?”
“我聽說你受了傷,連忙趕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風四娘狠狠瞪着他。
蕭十一郎無奈,“我只是很驚訝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而已,你別生氣呀。”
風四娘昂起頭,“哼,我為什麽不能和道……”她在看到沉着臉的楊開泰後消音了,“你怎麽來了?”
“我的未婚妻在結婚前跑了,我為什麽不能跟來看看?”
風四娘哽住,她還能說什麽?
蕭十一郎抱拳笑道:“原來是楊兄,恭喜兩位。”
楊開泰擠出一絲笑容,“抱歉抱歉,帖子發得匆忙了些,沒有發到的朋友……”
“你怎麽住在這裏?”風四娘四下打量了一番,又看見蕭十一郎一身黑衣質地明顯較從前不同,皺了皺眉,“還有你這一身衣裳,我倒是不知道,你也講究起來了。”
蕭十一郎怔了怔,“我與此間的主人是朋友……”
一旁的誠叔瞪着風四娘,“蕭少爺的衣服怎麽了?難道我挑的不好?”
風四娘冷笑道:“喲,現時不同往日了,還是位少爺了。”
誠叔漲紅臉,“我叫蕭少爺有什麽問題?我是哪裏得罪你了?衣服說不對,現下稱呼也說不對。這位姑娘好不講理!”
“誠叔……”李惜時走進大廳,笑着向風四娘一禮,“不知我家待客有何不周之處?還望姑娘指教。”
風四娘吶吶道:“沒有,我只是……只是……”
“沒有便好。”又看向楊開泰,“楊公子好久不見。勞你跑這一趟,可是我那傳話之人說了什麽不對的?”
楊開泰勉強笑道:“無事,只是和我的未婚妻一起來找個朋友。聽說你病了一場,現在可好了?”
“好多了。二位趕來,路途勞累了罷。我這就讓人準備客房。”
風四娘說不出話。在太過客氣的人面前,她反倒不會拒絕。更何況,這人根本就沒給機會讓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