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嗯。”
很簡短冷淡的一個回答, 可是陸淮知的尾音裏像是帶了一個小鈎子,将時綏腦子裏那團線攪得更亂。
唯一的那點理智也消失在陸淮知簡短的一個[嗯]裏。
窗外暴雨如注,雷電不斷, 将這一小方天地照亮, 又很快泯于黑暗。
混亂的環境給了時綏胡來的勇氣, 他喉結滾了滾,拽着陸淮知的衣領用力,往下拉。
兩人鼻尖輕輕觸在一起,呼吸交融。
幹淨的味道中帶了壓抑又灼熱的呼吸。
陸淮知也沒表面中那麽淡定。
時綏被陸淮知的味道包裹,有種近乎溺死的窒息感, 他不自覺抿緊唇,頭緩緩偏過去, 湊近。
在即将碰上的前一刻,黑暗中傳來一聲清晰且尖銳的門鎖轉動聲。
“這雨怎麽下這麽大?幸虧提前回來了。”盧婕推開門,将濕淋淋的行李箱搬了進來。
行李箱的滾輪在光滑的地面往前滑行了一段距離。
盧婕将傘甩了甩,放到玄關,伸手摁住行李箱, 一擡頭,就看到沙發邊的陸淮知。
“你在家?我給你發消息你看到——”
話說到一半陡然卡住。
盧婕看到了陸淮知懷裏的人。
一個很年輕的男生,被陸淮知半壓在沙發上,兩個人幾乎貼在一起。
時綏心底的那點旖念瞬間沖散,他立馬反應過來現在跟陸淮知的姿勢太引人遐思, 急中生智, 甩開陸淮知的衣領,将人推開, “下次要是再不給我作業抄,就不止追到你家這麽簡單了。”
語氣帶着時綏一貫的狠勁, 就像是一個不良學生在威脅人一樣。
時綏說完就背着書包準備離開。
盧婕沉默地站在玄關,見時綏過來,往前一步,讓開位置,在鞋櫃換鞋。
時綏心底松了口氣,準備出門,陸淮知卻追了上來,把傘塞進他手裏,“到家給我發消息。”
時綏額角抽了抽。
陸淮知是看不懂眼色嗎?這樣一來他剛剛演的全露餡了……
可事到如今,時綏只能接着演,幹巴巴地說道:“算你識相。”
說完大步離開。
人走後,房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盧婕換好鞋子,将客廳的燈打開。
刺眼的白熾燈讓陸淮知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
“明天請家庭阿姨來打掃一下衛生。”盧婕丢下這句話,就拿着行李箱離開。
“媽。”陸淮知出聲叫住了她,“你沒什麽要問我的嗎?”
盧婕握着拉杆的手緊了緊,回頭,目光很冷,“我之前讓你不要夜不歸宿,你的回答就是把人帶到家裏。”
“你的确做到了我交代的事,還想讓我問什麽?”
盧婕看着沙發上被擠到一邊的枕頭,扯了扯嘴角:“如果,你是想讓我追究那個人來家裏威脅我的兒子要抄作業?如果是這件事,我明天就能去學校找你們班主任說清楚。”
“媽,你知道我在說什麽。”陸淮知抿了抿唇,“時綏沒你想象的那麽糟。”
回答他的是盧婕重重的摔門聲。
一如既往的回避,表示了盧婕對這件事的态度。
外面的雨比時綏預想的要大得多,可他心裏裝着事,速度半分沒減,回到家,肩膀跟褲腿都打濕了,他沒來得及換衣服,先給陸淮知發了個消息。
【ss:你媽說什麽了嗎?】
【陸淮知:沒什麽,你到家了?先去洗個熱水澡,別着涼。】
時綏這才放下心,把傘上的水珠甩了甩,撐起來放在陽臺,才去洗澡。
洗澡的時候,時綏腦子徹底冷靜下來。
陸淮知媽媽應該提前給陸淮知發過消息,可是之前他怕陸淮知在群裏瞎回汪城消息,沒讓人看手機,才錯過了。
不過當時在客廳,光線很暗,陸淮知媽媽應該沒看到什麽,再說,他又沒真的親上去。
恢複理智的時綏越想越覺得臊得慌。
他真的是被陸淮知勾昏了頭,才在人家家裏做出這種荒唐事。
下次得穩重點才行。
——
周一,一夜的雨後,氣溫果然降了下來。
教室早上沒開空調,窗外的風吹過來都帶着水氣,有點悶,不過比前幾天舒服多了。
陸淮知來教室的時候,時綏特地觀察了一下。
步履如常,面色紅潤,手臂跟臉上沒紅沒腫。
沒挨揍。
時綏又将頭低了下去,準備趁着早自習補補覺。
昨天一晚上沒睡好。
可剛趴下去,桌上傳來幾聲敲擊聲。
時綏擡頭看他。
陸淮知問:“昨天的數學卷子上的批注看了嗎?”
時綏又趴了下去,只給人留一個後腦勺。
陸淮知用手戳了戳時綏的胳膊,“哪裏不懂我可以給你講。”
時綏将胳膊往裏收。
這時,早自習的老師到了,教室裏響起嘈雜的讀書聲。
“時綏。”陸淮知壓低聲音叫了他一聲。
明明周邊的讀書聲比陸淮知的大無數倍,可時綏就是清楚地聽到了陸淮知叫他名字的那一聲。
一分鐘後,時綏從課兜的書包裏掏出一張卷子,粗暴地放到陸淮知桌上,“看了。”
“都懂了。”時綏再次趴回桌上,“別吵我。”
他昨晚在客廳看到了零點,還殺了十幾只蚊子。
陸淮知接過試卷,那些題目旁邊果然有時綏的字跡,大致過程都寫出來了。
時綏臉埋在臂彎,豎起耳朵,旁邊沒什麽動靜了,才漸漸聳拉下眼皮,準備睡覺。
突然搭在腿上的手被塞了個東西。
時綏低頭,是一根棒棒糖。
他這幾天去陸淮知家裏補習,發現對方書桌的一個抽屜全是棒棒糖,五顏六色,旁邊則是一疊粉紅色的信紙。
明顯是之前陸淮知準備給他寫情書的紙,看厚度,已經用過一些了。
每次陸淮知打開那個抽屜他都緊張,不過幸好陸淮知沒做其他的,只是在他練完字帖後,給他拿一根棒棒糖解饞。
不過,現在陸淮知怎麽突然給他塞這玩意?
陸淮知很快給了時綏答案,“是獎勵。”
時綏捏着白色棍子的手指緊了緊,臉依舊埋在臂彎裏,冷笑一聲:“哄小孩呢?”
沒多久,旁邊響起陸淮知背書的聲音,帶着少年人獨有的青澀語調,挺好聽的。
時綏嘴裏叼着棒棒糖,在陸淮知的催眠聲中睡過去。
下午放學,陸淮知看天氣不熱,就跟時綏一塊在教室學了會。
齊思正跟汪城也在。
短短半小時,汪城往後看了三遍。
“不是,哥,你還真學啊?”汪城看到時綏寫題的模樣,一臉見了鬼,“奶奶囑咐的?”
時綏正在糾結一個化合價的變化,聞言沒好氣道:“我不想跟你去外面擺攤不行?”
汪城被怼了一頓,悻悻回過頭,看向自己的同桌,“班長,你也跟着他們一塊卷我是吧?”
齊思正沒理他。
自己才是被卷的那個好吧?
陸淮知不光在輔導時綏,自己的學習也沒落下,他剛剛看到陸淮知在刷一個最新的習題冊,已經寫到一半了,而他才剛去書店把這本冊子買回來。
差距立顯。
汪城卷不動了,開始刷手機,看到什麽,回頭對時綏說道:“池青問我們今天去不去上網?”
時綏剛好寫完一題,聞言擡頭:“他最近不是都沒影?”
“是啊!這才奇怪。”汪城納悶道,“他該不會真跟陶靈薇出問題了吧?”
時綏:“我今晚要去網吧兼職,你就說我們會在,讓他過來。”
汪城撇了撇嘴:“我不影響你績效了?”
時綏:“。”
齊思正這個時候突然插了一嘴,“我今天去辦公室拿作業的時候,看到池青了,他們班主任好像在說早戀的事。”
汪城吸了口氣:“他們被老師發現了?!”
“不是。”齊思正回憶了一下,“他們班主任态度挺溫和的,只是在勸,讓池青先把學習放在第一位。”
時綏莫名看了陸淮知一眼,對方手下的筆很快停了,偏頭看過來。
表情淡然,沒有一點心虛。
陸淮知就算早戀應該也不會影響學習吧?
時綏用筆在題目上戳了一個點,問陸淮知:“我等會去網吧兼職,你來不來?”
反正前臺那裏可以坐下兩個人。
不影響陸淮知學習。
汪城聞言回過頭,“時綏,你這說的什麽話?學霸當然來。”
陸淮知基本沒缺席他們的集體活動。
“我這次不去了。”陸淮知伸手,幫時綏修正了一下他寫錯的一個反應公式,“我回家有事。”
盧婕讓他放學後一個小時內必須到家。
時綏抿了抿唇。
陸淮知的媽媽是把人禁足了嗎?
汪城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池青好像就在隔壁沒走,我去探探口風,時綏你等會過來哈!”
沒多久齊思正也離開,只剩下時綏跟陸淮知兩人。
時綏有點煩躁,繃着臉将書桌上的東西一股腦掃進書包,拉上拉鏈,剛準備站起身,就被陸淮知抓住手腕。
“我會想出辦法的。”陸淮知說,“不會一直這樣。”
時綏轉了轉手腕,沒掙開,板着臉道:“誰管你怎麽樣。”
明明昨天還說氣溫降了可以去他家,現在估計門都出不了。
時綏心裏憋悶得厲害。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只剛聞到腥味的貓,被河裏的魚牢牢勾住,剛想邁開腿,那條魚卻要跑了。
陸淮知:“嗯,你不用管我,我管你就行。”
他将時綏亂成一團的書包一本一本地整理好,重新拉上拉鏈,“等你兼職完之後,我們視頻?”
“我要兼職到0點。”
“嗯,正好那時候我還沒睡,可以陪你走路回家,也可以親口跟你說晚安。”
時綏感覺那條魚又游了回來,還朝他甩了兩下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