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黑暗的教室裏漸漸亮起手機屏幕的光, 有人還打開了手電筒。
借着微弱的光,時綏跟陸淮知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剛剛還讓義正言辭讓人別發瘋的時綏已經紅透了臉,鼻尖滲出一點汗, 折射出濕潤的光, 弱化了時綏面上的兇, 有點可愛。
陸淮知偏頭,朝時綏湊近。
時綏呼吸停住,沒躲。
“時綏,你手機還有電嗎?”前排的汪城突然回頭,還打着手機的手電筒, “我的快關機了。”
可他剛回頭,卻聽到了砰的一聲, 像是誰撞到了桌子上。
汪城下意識擡起手機照向後座的兩個人。
兩人中間空出非常寬的距離,時綏身子幾乎歪到過道去,耳朵紅的滴血,而陸淮知拿着筆,在黑暗中往課桌上的卷子上寫了一個公式。
汪城看了眼。
卷子上是時綏歪歪扭扭的字, 更離譜的是,陸淮知在數學試卷上寫了一個化學反應方程式。
“學霸,你沒事吧?”汪城有點擔心陸淮知的精神狀态,怕他刷題刷傻了。
陸淮知看到卷面上的化學方程式,怔了怔, 放下筆, “沒事。”
說完,揉了揉自己的左手手肘。
在汪城回頭的那一剎那, 時綏迅速的将兩人交握的手藏到了課桌底下,他被帶得撞到了桌子邊緣。
汪城後知後覺發現兩人的姿勢不太對, 手不像是自然下垂,而是斜着。
他用腦子裏為數不多的數學知識模拟了一下。
這兩條斜線好像是相交的。
“時綏,你——”汪城剛準備問,齊思正突然回來了。
齊思正手裏拿着一個手電筒,站在講臺上解釋道:“是學校沒有通知到位,控制電力的師傅不知道今晚有晚自習,照常切斷了教室的電源。”
“等師傅回來還需要一段時間,老師建議大家先回家,明天正式開始晚自習。”
教室的學生陸陸續續站起身往外走。
齊思正負責維持秩序,拿着手電筒照明,避免學生在教室裏摔倒。
而到了外面,走廊跟樓道是有燈的。
時綏跟陸淮知坐在靠近後門的位置上,不少人從他們身後經過。
兩人默契地松開了手。
時綏飛速将手心的汗在褲腿上蹭了蹭。
池青說他回家繼續學,汪城也跟着走了。
時綏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想他是去網吧蹭會空調,還是回家。
今天溫度太高了,回家就是遭罪。
或許真的可以考慮在卧室裝一個空調。
陸淮知将桌上時綏的數學卷子遞給他,“要不要去我家?”
時綏将卷子塞進書包,慢吞吞問道:“你媽不在?”
陸淮知将時綏卡住的書包拉鏈往後退,将卷在裏面的卷子邊解救出來,放進書包,才回:“在。”
時綏垂下眼皮,“那你還叫我。”
可是下一刻,陸淮知伸手在他頭上拍了拍,“不過我也在。”
時綏模糊懂了陸淮知的意思。
因為陸淮知在,所以不用他擔心嗎?
可等他走到陸淮知家門口,卻還是不免緊張。
陸淮知察覺到了時綏腳步的滞澀,錯身擋在了時綏面前。
可打開門,屋內一片漆黑。
盧婕不在家。
陸淮知叫了幾聲,沒人應,他将一雙新拖鞋遞給時綏,“她工作好像挺忙的,偶爾去隔壁市處理點事,晚上不一定回來。”
時綏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步子也恢複了正常。
第二次來到陸淮知的卧室,時綏很快找到他上次坐過的椅子。
跟陸淮知的整整齊齊并排在書桌前方。
他先把書包放上去,随口問道:“你為什麽要在這裏放兩把椅子?”
陸淮知一個人住,兩把椅子不嫌礙事?
陸淮知看着已經自發坐在椅子上的時綏,很輕地彎了彎唇,在時綏擡頭看他的時候,斂了嘴角,回道:“順手買了。”
時綏沒多想,從書包裏拿出試卷幹正事。
剛在一張嶄新的試卷上寫上名字,就聽到了旁邊椅子拖動的聲音。
陸淮知又擠過來跟他一起挨着坐。
時綏瞥了他一眼,沒管。
進入學習狀态後,時間不知不覺流逝,轉眼到了晚上九點半。
時綏将今天的作業全部完成後,放下筆,拿起陸淮知早就放在他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
陸淮知還在寫題,寫的是時綏給他買的那本習題冊。
題目難度可能真的比正常的高,陸淮知好像卡了很久才動筆。
陸淮知知道時綏在看他,手下的筆沒停,說道:“等我寫完這一題幫你複核作業。”
時綏嗯了一聲,目光百無聊賴地在陸淮知卧室打轉。
跟上次來的時候沒什麽變化,幹淨整潔,窗臺上的幾盆多肉長勢依舊喜人。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其中一盆多肉肥碩的葉子。
時綏剛準備收回手,胳膊卻撞到了陸淮知的手臂。
陸淮知的左手放在書桌離他很近的位置上,要是兩人現在坐在教室,陸淮知早就越過那條線了。
有人的時候陸淮知就喜歡挨着他,沒人當然更肆無忌憚。
時綏視線在陸淮知的手上停留幾秒——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齊幹淨。
時綏突然想起今天教室停電兩人交握的手,他鬼使神差地,用手指輕輕碰了一下陸淮知的手背。
然後飛速收了回來,餘光觀察陸淮知的反應。
寫字的速度沒變,像是沒察覺到他的小動作。
時綏大着膽子,一點點将手挪過去,裝作拿着試卷的一角,手背跟人輕輕碰在一起。
兩人的體溫通過接觸的那個點緩慢的傳遞着。
他喜歡跟陸淮知肌膚相觸,那種偏涼,柔軟的觸感在悶熱的夏天很舒服,而且每次碰到,他那一小片皮膚酥酥麻麻的。
這種感覺從神經末梢一直傳到他的大腦,将這種愉悅感放大。
時綏漫不經心地看着試卷上的題目,思緒卻很飄。
直到陸淮知的手突然退開。
時綏胳膊僵住,以為被發現了,可下一刻,他的右手突然被人包裹住。
陸淮知換了個姿勢握住了他,跟之前停電的時候一樣,緊密又親昵。
此時光線明亮,兩人交握的手一覽無餘。
底下還壓着卷子。
時綏突然有種隐晦的罪惡感。
“等急了?”陸淮知偏過身,轉向他這邊,先低頭看了眼時綏寫的試卷,大多都寫出了答案,“我給你講講空出來的這幾題?”
時綏沒看陸淮知的臉,含混應了一聲。
他準備抽回手,陸淮知卻握着他放在了兩人挨着的腿上,“我動筆就行,你先聽。”
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半寸,時綏的肩抵在陸淮知的胸膛,對方的呼吸若有若無地拂過他的耳廓,癢癢的。
時綏覺得,他不一樣能聽得下去陸淮知給他講題。
他視線飄忽,看到窗邊那盆綠色的多肉,心情稍微平靜了些。
可他等了一會,陸淮知卻遲遲沒有動靜。
相反,他能察覺到一股視線落在他的面上。
時綏又等了一分鐘,忍無可忍,轉頭:“你不做題看我幹什麽?”
陸淮知頓了頓:“我沒辦法靜下心來。”
雖然不至于跟在教室時一樣在數學卷子上寫化學方程式,可他依舊看不下去題目。
盡管這些題目他幾個小時前就寫過一遍。
時綏感受到右手被人又握緊了,突然有些心虛,努力繃着臉,“我什麽都沒做,也沒妨礙你。”
“嗯,是我的問題。”陸淮知說,“我定力太差了。”
說完,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涼水。
從教室回來到現在,時綏做完了一張試卷,他卻只寫出了一題。
時綏沒想到陸淮知會這麽[坦誠],靠近對方的半邊臉又有升溫的跡象。
他左手撐在書桌上,借力,稍微往後退開一點距離,含混道:“你別胡扯。”
他不信陸淮知說的話,就兩個手碰在一起,還能牽扯到定力?
而且是放在陸淮知這種生性冷淡的人身上……
下一秒,陸淮知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沒胡扯。”
時綏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很快,掌心處傳來沉穩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像是密集的鼓點,敲打在他的掌心。
而且,在他将手覆上去後,心跳聲明顯更快了。
時綏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像是親眼目睹了一個人為自己心動。
他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被帶了起來。
時綏手下用力,貼緊陸淮知的心髒,明明頻率已經很快了,時綏卻覺得,還能更快一點。
要跟他一樣快才行。
時綏深深吸了口氣,壓下那股莫名的沖動,擡頭,言不由衷地說了一句:“還是很吵。”
陸淮知頓了頓:“我控制不了。”
這個角度,時綏很清楚地看到陸淮知輕輕抿了一下唇,像是無奈。
剛喝完水的唇很潤,一抿,唇上的水光微微漾起濕潤的弧度,看起來很軟。
本就脆弱的防線在這一刻輕易崩塌。
他想親陸淮知。
把那點礙事的水親幹淨。
時綏手指彎曲,輕而易舉地抓住陸淮知胸前的衣服,往下拉,閉眼吻了上去。
因為不熟練,加上沒把握好位置,時綏竟然親到了陸淮知的下巴。
堅硬的觸感讓時綏剛剛的沖動一下散了,他蹭的睜開眼,想後退,卻被人扶住後腦勺。
陸淮知壓着時綏,偏頭重新吻了上來。
這次,時綏清楚地看到了陸淮知吻他時的樣子。
閉着眼,睫毛很長,在燈光下映出一小片陰影,配上陸淮知一貫冷淡的眉眼,應該更顯疏遠才對,可事實卻完全相反。
現在的陸淮知一點都不冷。
青澀,試探,躁動,跟窗外的蟬鳴融在一起,在夏夜中愈演愈烈。
可下一秒,時綏的世界就陷入了黑暗。
他的眼上蓋了一雙手,帶着微濕的汗意。
陸淮知啞聲道:“接吻的時候,要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