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高興地跳了起來
他高興地跳了起來
可視電話鈴響
景蔭接通後，發現是終點阿姨到了，便揉了把裴宋陽的腦袋，說：“我去給你收拾房間。”
裴宋陽當即站起，忐忑道：“景叔叔，我來吧……”
景蔭扭頭一笑，指指桌子上的課本：“快寫，等等我還想找你玩呢。”
裴宋陽不好意思地慢慢坐了回去，視線一直跟到景蔭消失。
他閑适地低頭，準備繼續寫作業，結果那張檢讨紙突然躍入眼簾，方才的心悸頓時重新湧上心頭。
裴宋陽一把揉掉那張紙，慌忙丢進垃圾桶，仿佛這兩個字都讓他害怕。
雖然他并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麽。
快中午時，裴宋陽終于搞定所有作業。至于檢讨，他最終還是照着網上的一篇胡亂抄完，字寫得龍飛鳳舞，連他自己都不認得。
景蔭改造了二樓的一間房，囊括書桌電腦。
房間整體白色，家具則是米色打底，淡黃條紋裝飾，書桌上的金屬臺燈五檔可調節，一打開暖黃的光線灑滿整塊書桌。床單被罩是鵝黃條紋，床頭還擺了只紅嘴鴨子，胖嘟嘟地壓在枕頭上。
整間房童趣可愛卻又大方自然，看的裴宋陽目不轉睛，差點走不動路。
“景叔叔你什麽時候買的？”
裴宋陽兩只眼睛閃閃發亮，他曾經擁有過這樣一間屬于他的獨立房間，在房間裏他可以看書、休息或者打滾，然而自他十歲之後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如今失而複得，怎麽不讓他驚喜萬分。
景蔭抱起那只鴨子，假裝用嘴啄他，柔軟的布料像雲朵一樣。
“喜歡嗎？”
裴宋陽重重點頭：“喜歡！”
“喜歡就好，以後你放假回來就住這裏。”他放下鴨子，引裴宋陽看衣櫃。
裴宋陽帶回來的東西都已經整齊地放在櫃子裏，盥洗室裏擺着洗漱用品，他生活需要的一切都包含在內，裴宋陽喜歡的都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他亦步亦趨地跟着景蔭，而景蔭看到他的滿臉笑容，更是笑得愉悅。
午餐兩個人驅車出去吃，景蔭今天沒去公司，順便從公司繞一圈以防出現什麽問題。
所以裴宋陽是在賓利車裏睡的午覺，寬敞的後座正好夠他側躺。
景蔭開着車，玉制的車飾來回晃蕩。
裴宋陽抱着靠枕，幸福的無以複加，眯着眼喃喃說道：“我好喜歡景叔叔啊。”
景蔭輕笑：“因為房間嗎？”
裴宋陽迷迷糊糊，問什麽答什麽，他嘟着嘴，說：“不是房間，是喜歡。
聲音含含糊糊，“第一眼就喜歡。”
車突然急剎，裴宋陽差點從後座上滾下來。
他揉着眼睛坐起，不明所以地看向景蔭，卻聽見景蔭說：“紅燈，繼續睡吧。”
裴宋陽以為是自己不停說話打擾到了他，安安靜靜地躺回去，沒一會兒就睡着了，沒發現不知何時後視鏡已經調整過角度，正對着他，他的所有動作一覽無餘。
周日，景蔭沒有去公司，陪裴宋陽玩了整整一天，以至于傍晚返校，裴宋陽像丢了魂似的戀戀不舍。
他回到宿舍，原寧和陳以祥已經先到，兩個人補作業補得天昏地暗。
“阿陽？你回來了？作業寫了沒？快借我抄抄！”
原寧不由分說地撲過來翻裴宋陽的書包。
“好了好了，別急。”
書包從裴宋陽肩上滑下，他掏出作業遞給原寧，不由慶幸自己提前寫完。
反而是陳以祥默不作聲，一個勁兒打量裴宋陽，整張臉都透着欲言又止。
裴宋陽摸摸自己的臉，問道：“怎麽了？”
陳以祥卻又低下頭，寫幾個字後，他突然扔了筆，吼了聲“草！”
裴宋陽：……
原寧被他弄得同樣心浮氣躁，也扔了筆，說：“剛剛你還沒來，其他宿舍傳了消息過來，說徐志強實名舉報你虛假占據貧困生名額，已經報給班主任了。”
他性子直，噼噼啪啪竹筒倒豆子似得，“我是覺得你不是做這種事的人，而且都一個星期下來了，老班要是真覺得有問題，不可能一直拖着的，他就是嫉妒！”
這消息砸的裴宋陽措手不及，他的貧困生補助是初中班主任幫他申請下來的，上高中後，一并随着學籍轉到海中。
裴宋陽愣愣地，把書包挂到椅背，又從原寧那裏倒了杯水後，才反應過來，：“那我等下和班主任說，這個名額我不要了。”
原寧不解：“為什麽？憑什麽啊？”
“我現在……确實不符合貧困生資格。”
裴宋陽喝了口水，慢吞吞道。
他現在的監護人是景蔭，昨天他還有了自己的房間，哪裏還能再享受貧困生待遇。
原寧看他的眼神特別像看一只皮薄餡大的肉包子。
晚自習時，裴宋陽主動找到班主任說明情況，班主任卻問他有沒有和景蔭商量：
“景先生是現在是你的監護人，你做決定前最好告訴一聲景先生。”
裴宋陽點頭，說：“我回去就告訴景叔叔。”
在裴宋陽看來，這事就算過去了，沒想到回到班級，又被徐志強冷嘲熱諷了一通，說他假好人，既得利益者，連他主動放棄貧困生資格都成為他遮掩馬腳的罪證。
說實話，裴宋陽真是殺心頓起，恨不得把他丢進學校的垃圾池裏。
不過，他還是忍耐住了，不是怕徐志強，而是總覺得這事鬧大不好。
他不想讓景蔭知道這件事，雖然景蔭預料得分毫不差。
隔天，大課間，裴宋陽忽然接到許叔的電話，才想起周末的未接電話他還沒回。
海中管手機不嚴，但學生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玩手機，他趕緊跑到衛生間回撥電話：“喂許叔？”
“阿陽？叔前兩天忙得厲害，現在才有時間給你打電話，沒耽誤你事吧？”
小門小店周末時都忙得厲害，裴宋陽最清楚不過，忙說：“沒有沒有！是我沒接到電話！”
“那就好，你要是想回來随時都可以回來，不用先找叔商量。叔現在沒你這個小幫手還真有些忙不過來。”
“謝謝叔！”
許叔先是和裴宋陽東拉西扯地聊了些學校生活，問裴宋陽什麽時候軍訓：“一軍訓就更回不了家吧？”
裴宋陽不好說哪怕不軍訓他也不用再回去了，含糊道：“軍訓一個星期，全封閉式的，是回不去。”
“唉，你姨住院估計你也回不來了，也好，你一回來她少不得要折騰你。”
裴宋陽姨媽身體一向不錯，從沒有過突然住院，裴宋陽驚訝道：“什麽病啊？嚴重嗎？沒有人告訴我……”
許叔：“不告訴你是好事，我以為你知道，現在你就當不知道。”
那是他親姨，雖然相處過程中發生很多不愉快，但這也不是他不聞不問的理由。
裴宋陽握緊電話，一只手按在胸口，悶悶地問：“我姨在哪家醫院？”
“不知道啊，昨天蔡華過來吃飯，偶然說起來的，你要是真想知道，叔找個時間幫你問問。”
“嗯嗯，謝謝叔！”
“謝什麽，有時間回來叔給你燒大盤雞。”
裴宋陽心裏暖的如一汪溫泉水流過，情真意切地說：“等我放假我就回去找叔。”
“哈哈，好、好，等你回來。”
挂完電話，裴宋陽心裏沉甸甸的，望了眼操場上歡騰的同學，趕緊又撇開視線。他這個年紀的學生大多只需要好好學習就行，哪裏像他這樣需要考慮那麽多東西。
他回到教室，趁着課間盤算了遍自己的小小錢包，直到上課鈴響裴宋陽才勉強拉回自己的心神，認真聽起課來。
傍晚最後一節課，班主任到教室宣布軍訓安排。
海中歷年軍訓都是将新生送到官方武警教學基地封閉一個星期，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因為要去校外，林林總總要求十分繁多，尤其是安全，班主任強調不止一遍。和安全相提并論的還有不許帶零食；不要爸媽送，最多送到學校這兩條，逗的學生哄堂大笑。
裴宋陽受到感染，勉強把那堆糟心事丢到一邊，也跟着傻樂了會兒。
周二上午自由活動半天，其實就是讓學生回家跟父母說一聲，準備準備行李。
裴宋陽狠狠心，決定還是回去看一看他姨。
他的積蓄不多，總共三千來塊錢，刨除必須的生活費和學雜費，能動用的也就一千多。
裴宋陽鄭重地劃了一千五放手機裏，打算給他姨。
沒想到，就這一千五百塊錢，又惹出一波事情來。
姨媽住中醫院，裴宋陽查好公交路線，一路颠簸過去，到醫院門口，看見賣果籃的，他想了想，又買了兩斤蘋果拎着。
到病房，只有她姨一個人直挺挺躺着。
裴宋陽吓一跳，小跑過去，輕輕晃他姨的手臂，嘴裏喚道：“姨？你怎樣了？”
裴彩睜開眼，一看到裴宋陽，瞳孔瞬間一縮，翻身坐起：“你個掃把星來做什麽！瘟死人嗎！”
裴宋陽一段時間沒被罵了，很不習慣。他張口結舌，根本不知道怎麽回。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接你回來，一分子兒沒撈着，命還得賠給你，滾！”
說是生病，裴彩拿拖鞋砸裴宋陽的速度可不慢。
裴宋陽結結實實挨了一拖鞋，腦子都要打結了。
他慌不擇路地後退，結果又撞到床頭櫃，頓時酸的直不起腰，于是像個動都不動的靶子似的又挨了裴彩兩下才消停。
裴宋陽拿出手機，小聲道：“我把錢轉給你就走。”
裴彩瞪他。
眼神沒什麽殺傷力，裴宋陽當做沒看見，飛快解鎖轉賬。
那款手機又讓裴彩眯了眯眼睛。
最新款，頂配，商場售價一萬多。
叮咚一聲。
裴彩打開手機一看，轉賬一千五。
裴宋陽被攆出醫院還在懵逼，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更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給錢還要被罵缺德鬼白眼狼。
他走到馬路邊上，找到一處樹蔭，沿着馬路邊坐下，街道上人來人往，無一人能為他解惑。
他委屈的連傾述都不知從何述說。
手機一陣振動才把他的思緒拽回來。
一看手機，來電的竟然是景蔭。
裴宋陽連忙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景蔭含笑，說：“看對面。”
裴宋陽立即擡頭看馬路對面，即停即走的路牌下，景蔭正舉着手機向他揮手。
英俊帥氣的面容不停吸引路過之人的回眸，可裴宋陽卻看到那雙幽深的眼眸裏似乎全是他的身影。
他高興地當即跳了起來，拼命揮手：“景叔叔！”
激動興奮的不亞于抓到了救命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