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必須回來的理由，還有一個，高考分數出來了。

好在裴宋陽的親友少得可憐，沒遇到那種狂轟濫炸的情況。

班級群裏卻不少，只要裴宋陽點開就是大幅刷屏的信息，而且幾家歡樂幾家愁。

老班統計分數，算來算去少一個，最後@裴宋陽：你分數查了沒？

裴宋陽那會兒在飛機上，查個鬼。

飛機落地之後，裴宋陽一打開手機，雲雷、雲叔、雲姨、許叔，整整齊齊，各自發一條消息過來

—分查了？多少？

裴宋陽把消息給景蔭看：“回來是個錯誤。”

景蔭笑道：“也未必，了一樁心事。”

他的淡定讓裴宋陽心安不少，笑着說：“也是。”

回家景蔭沒有立即恢複辦公，認認真真幫裴宋陽做起意向學校參考起來。

裴宋陽的分數和他預估的相差不大，沒什麽驚喜，超了醫科大往年分數線四十分，專業分數線有點危險。

他本來不想接受調劑，老班收到報名表格後，打電話給景蔭說了半天，到底勾了調劑那個框。

廚房裏咖啡機發出試轉的嗡響，靜音款的，聲音不大，像窗外的蟬鳴。

試轉結束後，裴宋陽添了把咖啡豆進去，轉身給景蔭泡了杯茶。

咖啡是給裴宋陽玩的，茶才是喝的。

端着茶出去，景蔭惬意地躺在躺椅上，手腕搭在支起的膝蓋上，手臂顯得特別修長，暖玉似得。

裴宋陽站着看了會兒，把茶杯放到茶幾上：“晚上想吃什麽？”

早中午起床洗漱，晌午之後開始張羅晚餐，日子過得慢悠悠的，腐蝕人心一流。

景蔭閉着眼睛說：“時間還早，不行出去吃。”

“出去吃要選飯館，也很煩人。”裴宋陽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

午後播放的大多數是電視連續劇，老劇看過了，新劇不符合口味，同樣很難辦，只能當個音響。

景蔭側過頭，沙發上的一片粉白直接躍入眼簾，白色的寬大T恤當家居服穿着，一直罩到大腿，兩支腿細杆似得盤在沙發上。

色彩濃重的地方，是頭發，烏黑半長，有點遮眼睛。

“找個時間去剪頭發，馬上都是大人了，還需要別人提醒？”

一些不願提及的隐秘，就此無從遁形。

裴宋陽盯着電視看了片刻，電視上正放着部重組家庭倫理片，父母一拍即可過日子，結果孩子各種不合，加上兩方親戚各自考量，家庭關系岌岌可危。

女主跟着男主步行在狹窄的弄堂當中，感懷人生的辛苦，說到深情處，女主拉着男主的衣袖落下淚來。

鏡頭拉得長長的，露出弄堂上方的一小片灰蒙蒙的天。

裴宋陽一激靈，眼前還是他生活了三年的別墅，變化最大的是廚房冰箱，塞得滿滿的，各種小家電依次擺放在壁挂架上；客廳其次，瑜伽墊、游戲手柄散亂四放，景蔭懶得管他。

裴宋陽抽抽鼻子，說：“下午就去，順便找雲雷玩，他們打算把生日和升學宴放一起。”

對上景蔭不可思議的視線，他說：“你哭什麽？”

傍晚，雷陽網吧裏座無虛席。

網管和會計對完一天的營收，笑嘻嘻地轉過電腦屏幕給吧臺旁邊的平頭帥哥看：“雷哥英明神武，戰無不勝，保持下去過年我們回本。”

雲雷摸摸嘴巴，感覺這話挺中聽的：“你們加油，保持今天的成績過年給你們每人包個大紅包。”

楊楓噗的聲笑了出來：“什麽叫策略性轉移附加值，這就是。”

男生眉眼精致，身高腿長，脫離了少年稚氣，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讓人信服。

雲雷打哈哈：“我們是一夥的，不說兩夥話，我吃肉，兄弟就能喝湯，一起努力，共同發展……”

肚子裏沒什麽墨水，說起話來都艱難。

楊楓不再打趣雲雷，轉頭看向窩在角落裏的裴宋陽。

他是裴宋陽出去理發時偶然遇上的。

高考前楊楓就回到了海城，礙于裴宋陽還得參加高考，于是一直沒露面。

雲雷眼瞅兩個人不是太親密，卻又挺熟的，氣氛說不出來的怪異，私自腦補了出大戲後，親自出馬接待楊楓。

得知楊楓是個學霸之後，更不得了，差點忘了裴宋陽這兄弟，和楊楓稱兄道弟起來。

裴宋陽自閉當中，并不想搭理他。

晚飯自然雲雷做東。

“走走走，阿陽難得帶朋友回來，這頓飯我跑不掉。”

楊楓目光掃過裴宋陽，問：“小陽，你還打算面壁多久，不去吃飯？”

話都說到這份上，就算裴宋陽真有心面壁，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招呼楊楓。

雲雷愛吃辣，問過兩人意見後，選了家所謂的正宗川菜館。

點了六個菜，一紮啤酒。

雲雷率先舉杯：“為我兄弟考上大學幹杯！”

楊楓身上那種矜驕氣兒很少，雅座兒他坐的來，這種平價菜館他一樣坐得舒舒服服。

他舉起杯，應和道：“來，為小陽達成願望幹杯。”

裴宋陽裝不了鴕鳥，只能舉杯。

他這幅心事重重的樣子，楊楓看得出來，雲雷也看得出來。

但雲雷性格就是這麽粗犷，竟然在席間就問道：“阿陽今天怎麽總是悶不吭聲的？誰得罪你了？”

明明旅游時候一張小嘴呱呱能氣死人，回來居然矯情的話都不願意說。

裴宋陽随便找了個借口：“旅游挺累的，到現在還沒緩過勁，困得不行。”

這理由說牽強挺牽強的，雲雷能信，騙不過楊楓。

中途，裴宋陽去洗手間洗手。

這家菜館的洗手間比較偏僻，在一道隔間裏。

水流澆在手上，涼涼的，挺舒服。

忽然的，隔間暗了下來，門關上了，外面的喧鬧仿佛平行空間似得。

楊楓打開另外一支水龍頭，水流交相應和。

“是不是見到我不開心？”

楊楓壓低聲音，溫和問道。

裴宋陽連忙否認：“不是，就是最近事太多了，又是旅游，又是填志願，還得應付家裏的一些事，人總覺得困。”

楊楓笑笑：“不是因為我不開心就好，人長大了自然而然會産生以前沒遇見過事情，要是煩惱得厲害，說出來我幫你出出主意。”

裴宋陽心領，但不能說。

他笑了笑，關上水龍頭，扯出吸水紙巾遞給楊楓，轉而說起A大的見聞來。

“那座湖實景看起來更美，我們去的時候荷花正好開了，每一朵都特別大，A大的學生真幸福。”

“要不然也成不了情侶聖地，其實也有缺點，晚上去蚊子特別多，而且野生，特別毒，一咬一個大包。”

楊楓風趣幽默，破冰十分成功。

回到包間，兩人有說有笑，直接看呆了雲雷。

仲夏夜，從空調房當中出來就是一頭汗。

楊楓體貼地拿了兩瓶冰水遞給裴宋陽和雲雷，同時結了賬。

雲雷一愣一愣的：“哥，你怎麽能這樣？說好我請的！”

楊楓道：“我請小陽吃頓飯不容易，別和我搶了，下次你再請。”

仔細想想，這話也對。

雲雷張口就道：“八月六號阿陽生日，和謝師宴一起擺，楓哥也來呗。”

裴宋陽怎麽就沒想到，這兄弟賣兄弟是專業的呢！

楊楓臉上一喜：“雙喜臨門啊，我當然得來，放酒店還是哪兒？”

雲雷迅雷不及掩耳，直接把裴宋陽賣得幹幹淨淨，一絲底兒都不剩：“擺南區，我家，地址我發給你。”

微信打開，他甚至殷勤地說，“楓哥我掃你。”

裴宋陽：“……”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鎮場吉祥物，只要有他就行，人到不到場和他沒什麽關系。

好在雲雷還沒完全昏頭：“我們這桌就是家裏的人聚一聚，大頭的，就是海中那邊是阿陽那個叔叔辦，對吧？阿陽？”

裴宋陽想打shi他，胡亂嗯了聲。

楊楓笑道：“那看來我能吃兩場。”

“盡管吃，歡迎楓哥來。”雲雷掏心掏肺道。

裴宋陽知道楊楓交際能力強，但強到這種地步……他開始憂心雲雷的智商。

裴宋陽本打算晚上找個借口不回別墅那邊去，現在楊楓在，和他順路，他不回去就得解釋為什麽不想回去，楊楓那麽聰明，一眼就能看出他有沒有撒謊，所以裴宋陽只能和楊楓一道回去。

楊楓家的車來接，裴宋陽告訴張曉不用接後，鑽進後座。

空調打的低，裴宋陽的手臂登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楊楓打開門進來時，驚的裴宋陽怔住，一雙貓眼迷茫地在副駕和楊楓身上來回轉。

“我有事要問你。”

楊楓道。

裴宋陽瞬間升起股不太好的預感。

怕什麽來什麽。

楊楓很了解他和景蔭認識的始末，觀察力又那麽強，一句話都能掰出三個理解意思。

再加上他和景蔭一向不對付，裴宋陽不敢往下想。

果然，車輛行駛後，楊楓讓司機升起了隔板。

開口便是：“你和你的景叔叔現在怎樣？”

裴宋陽很不想答這個問題。

後座空間狹小，冷意十足。

楊楓的态度并不是那種霸道不講理的，甚至于帶着點小心翼翼。

他看着裴宋陽，眉宇柔和的，像照拂自己的弟弟。

裴宋陽知道，他避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