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保護
保護
實驗室外面巨大的聲響讓你害怕到極點。
躲在桌子下面的你,緊緊捂着自己的耳朵,閉着自己的眼睛。
仿佛這樣就能聽不到那刺耳的滋啦聲,看不到那醜陋到讓你差點吐出來的怪物。
你從小就看得見那些怪物,雖然都是醜陋的模樣,都醜的千奇百怪,但沒有一個,像是今天見到的這一大坨一般,醜的讓你靈魂都在戰栗,讓你如此害怕。
你真的好害怕啊,誰能來救救你呢?
從四歲被丢在孤兒院到現在,你總是卑微的祈求着神明們,希望有個神明能大發善心将你在這個醜陋的世間好好保護起來。
亦或者是神隐掉也行,總之離開這個總讓你覺得不安的世界就好。
可是你查過許多神隐的資料,那些被神隐的孩子無一都是有着美好的品質和清澈的靈魂,才會被神明注明,被神明喜愛,被神明帶走神隐。
所以你這樣的弱小之物,卑賤之物,是不會得到神明的善意施舍的吧。
這麽想着,便更自卑了一些,在外面巨大的聲響中,似乎玻璃心髒都已經被震開裂了一般。
但或許是神明聽到了你的祈求,他回應了你。
“那邊的小姐,沒事了哦,我會保護你的。”
保護!
緊緊捂着耳朵的你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已經被吓到出現幻聽了。
是誰的垂目,連聲音都是模模糊糊的,就這麽傳到了你的耳邊,讓你鼓起一生的勇氣睜開了眼,看向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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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學校實驗室的原因,窗戶開的小,你只見到神明的上半身。
黑色的衣裳,衣裳上有一個顯眼的、亮亮的扣子。
看不見下半身,你也看不見神明的臉,能看到的,只有他的脖頸以下到腰部的位置。
神明好高啊...
他又離開了,随即,更加爆炸的聲音傳來,你再次緊緊閉上了盈滿淚水的眼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管是誰都好,求求您,保護春日祈花吧,祈花願意獻上一切,只要祈花有的,只要祈花能給的,祈花都願意獻給您。
在你後知後覺外面已經沒有聲音的時候,實驗室的門被一腳踹開了。
你吓的抖個不停,淚眼婆娑的朝門那邊看去,第一眼就是對方衣裳上那顆扣子。
他的手上拎着像是裝滿了甜品的袋子,慢慢朝你走了過來。
然後,他蹲了下來,滿頭白發的腦袋歪了歪,好笑的說:“不是吧,居然被吓哭了?”
“看得見咒靈,膽子居然這麽小嗎?嗯...咒力似乎也小小的。”對方說着,又好笑的哼哼兩聲,“呆~一~膠~布~,小小的也很可愛哦。”
身體莫名抖了一下,
你其實被許多人說過可愛。
養你到四歲的父親,孤兒院裏那些高大的男性老師和院長,讀書之後會扯你辮子的男同學。
而他們,每每在說完你可愛之後,都會用讓你十分難受的眼神靜靜的盯着你,你不明白,但身體的反饋不作假,他們在撫摸你小臉的時候,你總是難受的想吐出來。
可是在你朦胧的眼看向拯救了自己的神明的時候,只覺得他是這麽偉大,即便是在黑暗中,那雙蔚藍如天空的眼眸中也只有似無趣一般的笑意。
你不難受,反而滿心歡喜。
明明眼眶中的淚水多到沒法完全看清神明的臉,但你歡喜到顫抖,意識到自己被救了之後,你也真心實意的覺得對方就是專門來拯救你這個卑賤之物的神。
等待神明的多年時光中,你勇氣總是少的可憐,導致你從不反抗什麽。
可此時,你像是被神明賦予了勇氣,顫巍巍的伸出手,拉住了面前人袖子的一角。
“求求您...保護祈花,祈花,好害怕...”
·
“爸爸,這裏是哪裏,祈花好害怕。”
母親已經被父親打的受不了而直接跑掉了,在臨走之前,女人看着小小的你,說了你至今都忘不掉的一句話。
“祈花,在害怕的時候,就祈求吧,祈求神明,祈求一切周圍的人,祈求他們能保護你,記住,眼淚沒有用,但某些時候,你要學會流眼淚。”
那個時候你才三歲,但莫名的,你記住了母親臨別的囑咐。
所以四歲那天你即使認出了“福利院”這三個字,還是裝作什麽都不懂,祈求父親。
“爸爸,帶祈花回去吧。”你拉着父親的手,仰着小腦袋,可憐的看向他。
或許是你沒有流眼淚吧,你想,不然為什麽父親還是将你丢了?
他就這麽抽開手,讓你自己找個地方安靜坐一會兒,他說事情辦完會接你回去,可是你在孤兒院的破舊凳子上坐到了傍晚,也沒再能等到父親。
多一張嘴可是浪費糧食的,哪怕那張嘴很小,吃不掉多少東西。
所以從那天開始,你就是孤兒了,一個叫做春日祈花的、無父無母的孤兒。
五條悟愣了一下。
拉住自己的少女顫抖的就像下一秒馬上就要哭暈厥過去,自己在這個時候抽回袖子的話,她一定會哭的停不下來吧?
麻煩死了,他想。
“悟,差不多夠了,別吓到人家。”夏油傑心情不太好的走進實驗室,眼神淡漠的看着拉在一起的兩個人。
剛剛吃完咒靈球,夏油傑幾乎連說話的情緒都沒有了,那種嘔吐物的味道目前還殘留在他的喉嚨中,連帶着他嗓音都是沙啞的。
“哪有啦,我是在保護人家哎~”
滿心滿眼只有神明大人的你聽到神明大人這麽說的時候,只感覺冰涼的身體都回暖起來。
你太卑微了,卑微到僅僅是“保護”這個詞語,都讓你心髒跳動個不停,然後你就被神明大人拉住手牽了起來。
松開手的時候,你還有些依依不舍那股溫度。
因為站起來了,你習慣性的垂目和乖順,卻殊不知自己這副樣子在別人的眼中就是膽子都被吓破了的模樣。
長長的上睫毛如蝴蝶翅膀被雨滴打濕,粘在下眼睑上,無意識的淚水順着那睫毛的位置劃過臉頰,垂在有些尖的下巴上,然後落在陳舊的學生校服上。
果然是麻煩啊,五條悟想這麽說,但是看看身邊對這個小姑娘眼中帶着擔憂的夏油傑,五條悟還是選擇什麽都不說。
畢竟傑這家夥最喜歡正論了,什麽保護弱小啊,咒術師理應保護普通人啊這種話,也只有傑會挂在嘴邊了。
“你家在哪,送你回去吧。”二級咒靈祓除成功,接下來就是私人時間喲,五條悟已經想好要和夏油傑去街機廳玩,所以提出将麻煩送走的建議。
然後兩個少年就帶着一路微微顫抖的少女來到了東京的孤兒院,随即就是一陣沉默。
……
就算是五條悟這種大少爺,此時也意識到了什麽。
孤兒院這種東西,只會養孤兒到孤兒初中畢業那種程度,因為高中大學并不是義務教育,而初中畢業的人至少能自力更生了,哪怕是幹體力活。
五條悟回憶着,之前祓除詛咒的那個學校看起來,似乎也很殘破,不是什麽好學校的樣子,想着,他目光再次落在了少女洗的有些陳舊的校服上。
透過校服,少年可以看見少女身上的咒力少的可憐。
啧。
夏油傑和五條悟是靈魂相惜的摯友,自然知道悟此時在想什麽,他也皺起了眉。
咒術高專學生不多的原因不是咒術界不招人,而是咒術界招人但有門檻。
沒錯,是鯉魚躍龍門的那種“門檻”。
悟看得明白卻不說話,顯然是用六眼發現了面前的少女咒力微弱,夠不到咒高的門檻。
但是...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吧。
頂着夏油傑望過來的那種屬于老好人的目光,五條悟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說:“喂,你叫什麽啊?”
你不知道你的神明大人在沉默什麽,也不在乎另一個黑色頭發的大哥哥在沉默什麽,反正你眼中只看得到神明大人。
所以在你有些局促的情況下,神明大人的這句話簡直就是将你從懸崖邊拉回來的光明,他在問你的名字,真好。
“我...我叫春日祈花。”你小聲的側頭跟神明大人說話,卻還是習慣性的垂目垂首,不敢看對方。
你從來都是這樣做的,垂着腦袋可以将自己的“可愛”容貌藏起來不引人注意,這樣的話,就不會有異性說你“可愛”,想要觸碰你了。
夏油傑看着少女像個兔子一樣,明明已經沒有在哭了,但眼尾還是粉粉的,睫毛很是漂亮。
不過他這個身高,能看到的也只有這些了,視線中大部分還是少女的頭頂。
怕五條悟說話沒數再吓到這只兔子,夏油傑主動問道:“春日妹妹幾年級了?”
你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因為你在注意你的神明大人,愣了一會兒之後才反應過來那句禮貌又帶着一些安撫性親昵的“春日妹妹”是在叫你。
你還沒有被這麽叫過呢,真新奇。
随即你回答神明大人的同伴,“九年級了。”
聽到你這麽說,五條悟了然,面前的弱小笨蛋初中即将畢業了。
他和夏油傑對視一眼,默默走開,準備給自家班主任打電話。
你在神明大人莫名問了問題就走掉的時候忍耐不住的擡起頭,怔怔的看着對方高挑的背影,這場景落在夏油傑眼中,讓他有點想笑。
女生們好像沒有一個不喜歡五條悟的顏,小兔子露出這種表情似乎挺正常的。
“春日妹妹想讀高中嗎?”夏油傑問。
你呆呆的“啊?”了一聲,在神明大人走後,你擡起頭,正視了神明大人的朋友。
之前看的不算太清楚,對方還一直垂着腦袋,所以突如其來仰首的美貌才會猛得震的誰的心髒漏了一下。
“什麽高中呢?”她問。
“......那個白毛的高中。”他答。
拘謹的少女突然展顏,桃花花瓣一般的眸中似乎在釀着讓人沉醉的酒,“和拯救祈花的神明大人一起讀高中嗎?”
無端端的,剛祓除那只詛咒沒多久的夏油傑莫名不想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