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周圍的聲音似乎突然就消失了。
明荔怔愣着,沒有閉眼,烏黑瞳仁對上宋瑾硯的。
近在咫尺的距離,他黑眸盯向她,像是在說她不聽話地沒有閉眼。
唇上卻并沒有深入,只是短暫的輾轉,摩挲。
卻像有一股電流,酥麻麻地貫穿全身。
明荔連呼吸也在顫抖。
“夭夭,你在發抖。”宋瑾硯退出一些,氣息和她纏繞,那只托于她下巴處的手安撫般摩挲,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和她說話。
明荔卻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他唇瓣,臉頰上具是她的口脂,甚至連身上也沾染她玫瑰熏香的氣息。
他是她喊了十年叔叔的男人。
洶湧的禁忌感呼嘯而來,就好像,她亵渎了什麽。
“不是,這還沉浸式了啊?”孟頌原本樂得看熱鬧,但看着二人旁若無人的親昵,他又覺得酸起來。
被這一聲驚擾,明荔倏地回神。
宋瑾硯也松開手,很淡的一眼掃過去。
孟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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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後知後覺,現在撤回還來得及嗎。
明荔抽了張紙,遞給宋瑾硯。
後者看她幾秒,笑了下,接過紙巾,慢悠悠地擦唇。
她看得面燙,快速移開眼,表面鎮定地說:“再可以下一局了吧?”
熟不知在場都是人精,謝舟看着她後頭那只慢條斯理的老狐貍,一時有些後悔。
他這算不算變相讓人得逞了?!
好在後面幾局的運勢終于正常起來,明荔不輸不贏,坐在一邊看熱鬧。
倒是壞水一籮筐的謝舟倒了黴,踢到席牧承這塊鐵板。
“大冒險我選大冒險!”謝舟大聲道:“說吧我和某些人可不一樣,要不要我和若若來個法式熱吻?”
這話在點誰不言而喻,明荔默默瞪過去一眼。
“行啊,法式熱吻。”
席牧承朝孟頌擡擡下巴,“你倆來一個。”
謝舟:“……”
他呸一聲,“我也是挑的好不好?!”他觍着臉賠笑:“親臉成不?”
孟頌表情驚恐:“你離我遠點!”
“來啊,就親一口,孟哥哥怕什麽?”
“席牧承,你整他還帶上我做什麽!”
眼看着一個兩個全都倒了黴,明荔心情通暢,再一看時間,九點四十。
她扯一下宋瑾硯衣袖。
從剛剛起,她便連頭也不回了,有事就伸手往後推一下。
宋瑾硯看她細膩脖頸,湊近問道:“想睡覺了?”
“嗯。”她仍沒看他。
“那就回家。”
那邊還在鬧成一團,宋瑾硯已經起身,和衆人道:“我們先走了。”
“走什麽?”過慣了夜生活的謝舟瞠目結舌,“這才幾點?”
“回去休息。”宋瑾硯接過旁邊遞過來的外套,再次披在明荔身上,“就不奉陪了。”
所有人:“……”
王若若噗嗤笑:“你們這過的幼兒園作息嗎?”
席牧承也頗為看不慣,嗤道:“怕不是養老作息。”
“十點不就應該要睡覺了嗎。”明荔不明情況,揉了揉眼睛說。
包廂倏地安靜幾秒。
有人在暗自咬牙了。
怪不得這老狐貍急急走,原來是十點就回去哄老婆睡覺啊!在哪找這麽一個乖乖的老婆啊!
明荔:“走嗎?”
“嗯。”宋瑾硯微微一笑。
他例行和其餘人道別,帶着人揚長而去。
席牧承扯了扯唇角:“真是沒救了。”
孟頌撇他:“你酸什麽。”
“這有什麽好酸的。”席牧承冷呵。
謝舟攬住王若若:“酸人家有老婆呗。”
席牧承:“無聊。”
明荔作息向來規律,從上車眼皮便有些耷拉不住了。
只是一閉眼腦中便一遍遍閃映,宋瑾硯吻上來時溫熱的觸感。
耳根再一次發起燙。
她深覺自己沒出息,又不願露了怯,像是能被任人拿捏的新手。
回到家,明荔脫下外套,想了想還是說:“我去洗澡睡覺了。”
宋瑾硯落後她一步,卻忽然喊住她,“夭夭。”
“…嗯?”明荔略僵硬地轉身。
宋瑾硯視線停頓于她面上,問:“你不喜歡嗎?”
明荔裝傻:“不喜歡什麽?”
他卻坦然:“我親你。”
“哈哈,”明荔故作松散,“當然,當然沒有啊,這有什麽的…”
“嗯。”宋瑾硯點頭,“那下次我們可以再深入交流一下,以讓你有更好的體驗。”
明荔:“……”
“下次再說吧。”
說完,她小跑進房間,關上門望着前方長吸一口氣。
她暗惱自己沒出息——
不然為什麽只有她走不出身份的禁忌,還需要時間适應啊!
一轉眼,時間過去了幾天。
宋瑾硯最近幾天忙了起來,沒有大段的時間呆在家裏,他口中的那個“下次”似乎也沒有了兌現的期限。
一連緊張了幾天的明荔,終于慢慢放松下來。
周五下午沒有課,明荔突然接到電話。
彼時,她正坐在電腦前準備課後作業,沒有看來電人便接通手機,“喂。”
“夭夭,我是爸爸。”
明荔唇角壓下。
她很少憶起這個“父親,”明嵩之于她的意義,無非是給予了生命和身份。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有事?”
明嵩:“你和宋瑾硯領證,這麽大的事情,怎麽都不和我說一聲?”
“你現在不是知道了嗎。”明荔滑動鼠标,随口應答。
明嵩不可思議地長吸一口氣,“你這樣讓成睿怎麽辦?我和紹章合作這麽多年,你讓我怎麽和他交代?”
“你不是還有個女兒嗎?正巧他們兩情相悅啊。”
“胡鬧!”明嵩冷斥,“夭夭,你太幼稚太不懂事了。”
“且不說你和成睿十年感情,宋瑾硯為什麽娶你你清楚嗎?他攻于心機,争名奪利,一直以來就和紹章…”
明荔臉上最後的表情消散。
明嵩說話的語氣,再次讓她回想起十年內宋成睿對她的“教育,”她早已經不會因此而感到憤怒。
但她卻聽不得任何人這般說宋瑾硯,“他怎麽樣我都願意嫁,要你管這麽多?”
“你…”那頭氣到失語,“你怎麽和你媽一個樣?!”
明荔眼眸冰冷:“你也配提她?”
明嵩默了默。他自知失言,平複語氣道:“不被家人支持的婚姻,是走不下去的。”
“你這回太任性,等你吃了虧再來找我,我也幫不了你。”
明荔早已沒了耐心,直接按斷了電話。再看向屏幕時,她已經沒有了專注下去的心情。
良久。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看清來電人,明荔接通。
“夭夭,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那頭,宋瑾硯語氣有些停頓。
“什麽?”
“外公,”宋瑾硯斟酌詞句,“可能要找我算賬。”
外公…外公!?
明荔反應過來什麽,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自從上周時峥回宜城表示要找舅舅商量主意以後,便再沒回京。
明荔前兩天和他視頻了一次,幾次話到了口邊,都不敢說出來。
而就在剛剛,明嵩都知道了,這就說明外公肯定也知道了!
但老人家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找到她,反而徑直就聯系上宋瑾硯表示要算賬。
宋瑾硯:“外公晚上就會到機場。”
電話那頭,仿佛鹌鹑一般沉默。
明荔默默跟一句:“那怎麽辦,我也害怕…”
“家裏有傷藥嗎?”
“有啊。”明荔莫名。
宋瑾硯:“準備好,可能今晚會用到。”
明荔噗嗤就被逗笑了,剛剛和明嵩談話的郁氣一掃而空,“哪有這麽誇張!”
宋瑾硯也笑:“那夭夭準備一下,我這邊結束後再帶你去接外公。”
明荔應了聲,“好哦。”
六點,宋瑾硯表示車已經到樓下。
上了車,明荔小聲直嘀咕,“不應該吧。”
“什麽。”宋瑾硯睜開眼。
“外公是直接打電話給你的嗎?他怎麽沒找我啊。”
宋瑾硯回憶起下午會議上,秘書急急送來的手機。
他暫停會議,出門接電話,那道中氣十足的聲線直直湧入耳內。
老人家怒指他不安好心,誘騙他年幼的外孫女。
宋瑾硯劈頭蓋臉承受了一頓罵,也沒有辯解,連一旁等待的秘書臉色都變了幾變。
明荔難得覺得愧疚,“我會和外公解釋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不要怕。”
宋瑾硯撫上她濃密的黑發,她眼睛黑白分明,像是自省。
他唇角微彎一下。
卻還是低聲道:“我更希望外公能接納我。”
明荔頓時更自責了,“不應該啊,外公知道你救了我,不應該不喜歡你啊。”
“不知道呢。”
“外公這脾氣呀!”
看出宋瑾硯的猶豫,明荔頭一回覺得老爺子脾氣有些不講理,“我一會說說他!”
宋瑾硯目光看向窗外,唇角再彎一下。
誘騙嗎?老爺子說的倒也不算錯。
七點,京城的天已經黑下。
“爸,您慢點。”時澤挽着父親的手臂,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從下午明嵩告訴他消息後,時峥心頭便火燎一般,哪還能慢得下來!
“夭夭這孩子,這孩子…真是無法無天了!”時峥氣道。
時澤聽着卻想笑:“不還是您寵出來的?”
“你看我一會給不給她一個爆栗子!”時峥吹胡子瞪眼,“反了天了,結婚這麽大的事啊,怎麽能一聲不吭嫁給那麽一個老東西。”
時澤默了默道:“其實那小夥子人還不錯啊。”
畢竟,下午那通電話,老爺子是實打實地罵了二十分鐘,那頭還是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外公是幾點的航班?我和夭夭來接您。”
“小夥子?你見過三十歲的小夥子嗎?”時峥腳步一頓,“老夥計吧!”
時澤:“……”
兩人一路除了航站,時峥的電話響起,看清號碼,沒好氣地接通:“喂?!”
“外公?”
那頭脆生生的一句。
時峥一愣,語氣瞬間緩和下來:“是夭夭啊?”
“是我。”明荔拿着宋瑾硯的手機,往窗外探頭:“我們在停車場等您呢,把位置發給您,您下來成不?”
“成。”
看着變臉比翻書還快的老爺子,時澤忍笑道:“走吧,我帶您過去。”
遠遠的,看見二人的身影時,明荔便打開車門,像只小鳥般迎了出去。
“外公,舅舅!”
哪怕滿腹的火,看到明荔的一刻,也是消了大半,時峥幽幽的目光只能落于她身後的男人。
宋瑾硯随着明荔颔首,溫聲:“行李我來拿。”
幾人上車,吳師傅看着老板将後排的位置留給二人,自己開門坐上前排。
一路皆十分安靜,仿佛風雨欲來。
“這是去哪兒?”時峥雖來京城的次數少,但也知道這不是回外孫女家的路。
明荔:“…現在住的家。”
瞬間,時峥的心仿佛梗死般堵。
半小時後,禦亭。
“外公,我是心甘情願的,宋瑾硯沒有騙我,真的沒有!”明荔小臉嚴肅地強調,又求救般看向時澤,“舅舅,你快勸勸外公啊!”
氛圍肅穆,董阿姨默默過來倒茶,被宋瑾硯接過。
她訝異地看着矜貴的男人彎腰,給沙發上兩人倒茶。
宋瑾硯:“也是我的錯,我虛長夭夭十歲,在這種事上失了應有的禮節,對不起。”
“哎,這婚結都結了,倆年輕人都願意,您老也就消消氣兒吧。”時澤幫着給老爺子順氣。
時峥冷着的臉卻沒有緩和:“我倒也不是對你多不滿意,我就是不想夭夭再待在京城,不想和你們宋家再打交道!”
“外公!”明荔搖了搖老人的袖子,“這些都和他沒有關系,是我…”
時峥一個眼風掃過來,明荔縮了縮腦袋,偃旗息鼓。
宋瑾硯坐在旁側,再次給老人家斟茶。
“我明白您的心情,但您想的無非是夭夭能幸福。我給您做下承諾,我會讓她幸福。”
時峥盯他許久,冷笑:“這話宋成睿也在我面前說過,誰知道你們叔侄是不是一個樣。”
“我正在起草和夭夭的婚姻協議,會按嚴密的法律程序進行公證。”宋瑾硯說,“若因為我的錯誤讓夭夭想離婚,我會淨身出戶,您看可以嗎?”
廳內瞬間安靜。
明荔呆了,她荒謬地搖了搖頭,急急忙忙地說:“外公,不要這樣,我…”
時峥卻突然大笑,“行,就沖這一點,我敬你是個男人。”他揉了把外孫女的腦袋,“你閉嘴。”
明荔心口仍提着,覺得宋瑾硯是瘋了。
她寧願外公把他打一頓也不要他做出這種于不利的承諾。
但已經沒有人再理她。
時峥起身拍着宋瑾硯的肩膀,“走,把家裏的好酒拿出來,我們幾個好好喝一晚。”
宋瑾硯颔首。
明荔額角又跳了一下。她雖然不清楚宋瑾硯的酒量,但可知道自己外公和舅舅的啊!
她擔憂地跟上去拉住宋瑾硯的手。
後者俯身:“怎麽了。”
明荔用力搖頭:“不要喝,你會醉的!”
宋瑾硯看着她笑:“沒關系。”
明荔急得原地跺腳。
她鼓腮坐在飯桌上,看着外公一副不把人喝趴下不姓時的架勢,頭疼地捂住腦袋。
時間指向九點。
明荔驚奇地看着外公臉喝得通紅,舅舅則早已經趴在桌上。
唯獨宋瑾硯,正襟危坐,除了視線始終靜靜地落于她面上,和平時別無二樣。
明荔打心底敬佩。
“好了好了別喝了!”她抽走外公手中的酒瓶,喊了聲董阿姨,一起把桌上的酒和菜給收了。
直到将外公和舅舅兩人送進各自的房間安頓好,明荔才松口氣。
她走到宋瑾硯面前。
因為膚白,哪怕喝酒不上臉,他的臉依舊有些紅。
那雙如清潭般的眼睛則因酒意變得更加迷離。
明荔的目光莫名落于他唇上。他唇形很好看,薄而淡,觸感也溫溫涼涼的。
意識到她在想什麽,明荔荒謬地晃晃腦袋:“叔叔,你怎麽樣呀?還能起來嗎?”
宋瑾硯看着她,點頭。
看到他能自己站起身,明荔懸着的心才終于落下,“你酒量好好啊,能同時喝趴下我外公和舅舅!”
宋瑾硯仍望着她,不說話。
明荔又開始不放心,扶着宋瑾硯的手臂,“我還是扶你進房間吧。”
宋瑾硯依舊沒反對。
走到他平日睡得房間門口,明荔打開燈,看清的瞬間,驚訝地張了張唇:“咦,床鋪呢?你今晚不在這睡嗎?”
宋瑾硯靠着門站。
忽然伸手,一把拉着明荔往對面的主卧去,且沒有忘記關門。
天旋地轉間,明荔被抵在門上。
宋瑾硯臉埋在她脖頸,鼻息一寸寸拂過,帶起她滿身的顫栗。
“一碰就抖成這樣。”他忽而低低笑,“那以後可怎麽辦。”
明荔些許茫然,總覺得他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你房間的床鋪沒有了。”她生硬道。
“是我讓阿姨收起來的。”他聲音有些模糊,氣息皆落于她脖頸。
“啊?”明荔腦中嗡一聲,“那你…”
“我在這睡。”宋瑾硯說。
明荔頭暈暈的,喉嚨也有些幹。
不自覺揪緊裙擺:“…你是不是喝醉了。”
接着傳來輕輕一聲笑。
宋瑾硯擡起頭,眸色如霧般看不分明。
他迫她直視他:“外公他們在,分床像什麽樣子。”
嘿嘿,進來睡了就不可能走了(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