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藍眼淚
藍眼淚
視野中央,男人與一個女人同行。
阿漁認得出,他身旁是女明星。
成橙跟着他,走上僻靜的沿海步行道,身後還跟着助理和經紀人。他身側僅一個下屬。
“向生——”阿漁喊。
不遠處,潮水從沙灘褪去,會殘留星星點點的“小藍粒”,像星星變作深藍色墜落在海灘上,美得比科幻電影還震撼。
“向七煦……”
未得回應,她跑得更快,一路撞上偶爾迎面來的行人。
女明星的腳步放慢,回頭看一眼。但男人沒有反應,腳步加快。
在路邊停車的地方,阿漁追上人,直接拉過男人的胳膊:“你……”
男人回過頭。
神色有些訝異,他打量她片刻。
他有着黑亮的雙瞳,三庭五眼好比例,這是一種英氣幹淨的面相,唯有下巴與下颌線的明晰線條帶着冷銳感。
阿漁紅着眼,望他:“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
對方平靜的臉上沒什麽情緒,波瀾不驚,“小姐,你是不是認錯人?”
嗓音熟悉一如七年前,只是多了一點暗啞的、粗粝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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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漁僵住,“你不記得我?”
旁邊,成橙抱着雙臂,倚靠車門,美豔的臉上面色冰冷,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
男人輕輕挪開她的手,“小姐你認錯人,我名叫周遠,熟人都稱我周老板……”他說着,見對方鼻頭變紅,一怔,不覺把聲音放緩,“或者,我們以前打過交道?抱歉,你叫什麽名?”
整個視界都泛起白花花的麻團,她感覺血往頭頂上湧,沖破那白花花的糜爛的視野。
阿漁心頭一股怒火她注視他片刻,好不容易才扯出一個冷笑:“我以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七年來,我活着的希望就只是……”
“小姐,你一定是醉了。”男人壓了壓帽檐,瞥見不遠處的黑暗中人影閃動,轉身便要上車。
阿漁很少爆發情緒,哪怕是在多年前的少女年紀,但她此刻忍不住哽咽,垂手站在原地喊道:“你知道七年是多長的時間嗎!”
男人打開車門。
“你不記得我名字?”她後退一步,眼中布滿血絲,“我曾經有兩個名字,你一個也不記得,是嗎?”
她站在道路邊緣,身後是狹窄的海灘。藍色海岸線在她腰際位置。
他站在車門邊,“你……”
“你回答我,是不是!”
男人垂手,嘴角牽起一絲無奈,“這位小姐,你真的醉了,我看你還是……”
“既然我是你無關緊要的人,那現在我轉身走掉,你也不會追上來,對嗎?”
轉身?
男人坐進車後座的動作頓住,他蹙起眉,視線從她泛紅的雙眼上移開,挪到她肩膀後一片茫茫的藍,漸漸聚焦,看清那是一片海……
阿漁轉身,下了沙灘,趔趔趄趄奔向深藍色去。
腳踩上浪花,裙角濕了。高跟鞋掉落,赤腳踩過粘膩而肮髒的沙灘,每一步都很艱難,才終至水邊。因腳在水中行走,撥動了藍眼淚,一霎間,那些藍點迸發出晶瑩的高光,暗流湧動。附近有游客在彎腰專心摸藍眼淚,感受星河般的藍光從指縫流淌滑落,不斷發出驚喜的尖叫。但她此刻只想埋藏在藍得發黑的深水裏去。
冷白路燈将男人一身黑衣黑帽襯得更暗,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塑。
他的神情冷淡,身體姿勢卻有變動,旁邊女人即刻抓住了他的手腕。
成橙低聲提醒:“不要……”
他追上去了。
海水淹沒膝蓋時,阿漁被抓住胳膊。她盯着暗光下那張半是陰影的臉,顫聲道:“怎麽,你害怕?你怕什麽?不會有危險,沒人比我更了解這片海!”
她要走,被他的手臂用力一扯,受慣性撲到他懷中。
海潮聲消失了。
她閉眼片刻,對方松開了她,同她對視半晌,退一步,嗓音平靜、溫柔而動聽:“小姐,我叫人送你回去。”
她盯着他,認為他該吻她的。
結果只是放開了她。
藍色海岸瑟瑟蜷縮,化出夜間最美麗也最孤寂的曲線。這一晚,阿漁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船上的。1997年,張學友早已出了《吻別》,而她已失去當年夜街吻別的人。同樣在無人的路上,獨自歸去。
阿漁躺在宿舍床上,花很長時間消化事實,才從麻木的知覺中緩過來,回想種種畫面,驚覺一絲安慰。
剛才,在沙灘上,他擁抱她時,在耳邊說了兩個字。
有點像是……等我。
當時在夜晚的海邊,海風呼呼吹着,她渾渾噩噩,腦子一片空白。
如今她松口氣,望着低矮逼仄的天花板,喃喃道:“我離開他太久了。”
一天前。
郵輪啓航前兩小時,男人坐在港口附近一間咖啡廳內喝美式。
下午的陽光從落地窗外漫進來,鍍在整潔的白襯衫上,給衣衫鋪上磨砂感。他穿黑色西褲,長腿随意交疊,手中翻一張卷邊泛黃的地圖,圖上繪着一座小島的坐标。
那座小島,是一個人煙稀少的小鎮,當地人以種植熱帶珍奇鮮花為生,與外部世界唯一的通道便是鮮花生意,除此,可以說是與世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