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chapter 1
“年少時，不要遇見太驚豔的人，因為如果沒能在一起，往後餘生皆是遺憾。”
周日的夜晚，林悠悠站在新家客廳的書架前，翻看着前任房客留下的書。看到這一句時，不禁哂然一笑。
太驚豔的人，也不是你想遇見，就能遇見的啊！
她随手将書放回書架角落，把自己的書擺上去。
書還沒全部收拾完，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
今天從學校搬到這間公寓，折騰了一天，太累了。她摸摸頭發，差不多幹了，于是拖着酸痛的身子走進卧室，幾乎是腦袋一挨着枕頭，就睡着了。
待到半夜，林悠悠忽然被一陣奇怪的感覺驚醒了。
朦朦胧胧中，好像身邊有人在一直盯着她，那般森冷銳利的視線，生生把她從睡夢中拽了出來。
林悠悠嗖然睜開眼睛，那被人瞪視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
她疑惑地轉過頭去，駭然發現自己的床邊，隐約地好像有一個人。
只是房間裏太黑了，看不真切。
林悠悠嗖地蹦起來，顧不得身上只穿了一件T恤，連滾帶爬地沖到門邊，一通亂摸，終于摸到開關。
"啪"地一聲輕響，房內驟然亮了起來。
床邊，竟然真的站着一個陌生的男人。
“呃唔……”林悠悠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把那将将要脫口而出的尖叫聲給強咽了下去，卻怎麽也控制不了聲音的顫抖，“你……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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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見林悠悠與他說話，臉上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問道：“你能看見我？”
What？
這話什麽意思？
林悠悠只覺得雙腿一軟，要吓尿了好嗎？
那男人見她沒有回答，又走近了幾步，“真的能看見我？”
他的聲音很輕，帶着說不出的清冷，語氣卻有幾分謹慎。只不過靠近了幾小步的距離，林悠悠卻莫名覺得有壓迫感。
“你，你別再過來了。”
“果然能看見！”他沒有動，只是帽檐下的劍眉，輕輕皺了起來，似是在思考什麽。
他垂眸靜立。
林悠悠站在門邊。
兩人之間，隔着一張KINGSIZE床的距離。
林悠悠在最初的驚慌失措之後，慢慢冷靜下來。
這個男人怎麽會半夜出現在這裏？難道……他是房東的上任租客？沒錢付房租，于是房東在沒有通知他的情況下，就立刻将房子又租給了自己？
可是他剛才說的什麽能夠看見他，什麽意思？是怕自己報警告他私闖民宅，所以說個瞎話來吓唬人的？
這樣一想，她頓時覺得這房東也太不厚道了——居然不通知她換鎖！！！
林悠悠打算跟他好好的談談，不管怎樣，這房子自己已經租下來了，還一次性付了半年的房租和兩個月的押金，他想再住回來已經不可能了。
林悠悠腦子裏思索着措辭，視線無意識地在他身上掃了幾遍，突然定住了。
這人，怎麽看起來有些奇怪？她搓了搓額角暗想：倒不是說他長得難看，相反，他長得比自己認識的所有男生都要挺拔清俊，個子也很高，至少1米85以上。
只是……
林悠悠又将他仔細地上下看了一遍，突然發現，是他的穿着，讓人覺得很奇怪。
他身上穿的，明顯是軍裝，風紀扣扣得很嚴實，頭上戴着硬頂大蓋帽，腳上是铮亮的長筒軍靴，手上，居然還戴了一副白色的手套。那樣子看起來，倒是很像她前段時間看的電視劇裏，民國時期軍官的造型。
如此造型，真是……既拉風又詭異啊！
林悠悠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那個，現在這房子已經被我租下來了，你不能這樣半夜闖進來。要是有什麽事，你等明天去找房東。”
他擡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一直都在這裏。”
“什……什麽意思？”
他雙手背在身後，慢慢朝林悠悠走過來，在她身前站定。
離得近了，林悠悠才發現，帽檐下的那雙眸子，黝黑而又深邃。
此時，那雙深邃眸子看着她，讓她有種奇怪的錯覺，好像自己在他銳利的眼神前無處遁形，像是……不着寸縷一般。
“想知道？”
林悠悠點點頭。
他微微揚了揚眉，“姑娘的褲……罷了，收拾妥當後，請到客廳來。”
說完，他繞過她出去了，獨留林悠悠一人石化當場。
他剛才沒有說完的話提醒了林悠悠，她突然想起來自己……
難怪會有不着寸縷的感覺，居然忘記穿褲子了，這下，全！被！看！光！了！！！
林悠悠呯地關好房門，覺得臉上燙的都能煎蛋了。她趕緊套上褲子，又冷靜了半天，仔細地檢查一遍，确認自己再沒有不妥的地方，這才去客廳。
他坐在沙發上，雙手放在膝上，不知在想些什麽，筆直挺立得像是一尊雕塑。
聽見她輕微的腳步聲，他擡眸看過來，下巴輕輕一擡，示意道：“坐。”
“哦，好。”林悠悠快走幾步，到單人沙發上坐下。覺得有點不對，這明明是自己家，怎麽他的語氣反倒像是主人。遂有些不太高興，“有什麽事快說吧，說完趕緊走，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他垂眸沉思了一小會兒，緩緩開口：“我想，請姑娘幫我一個忙，不知行不行？”
這三更半夜私闖民宅來求幫助，還真沒見過這麽不客氣的。
林悠悠被他的要求氣樂了，忽略了他的措詞，反而調侃道：“請問您是哪位？”
“抱歉，是我疏忽，我忘記自我介紹。我是白政綏，陸軍軍官，部隊的具體番號及軍級請恕在下不方便告知。”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接着道：“我想請你幫我找一個人。”說着，他從左胸的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頭微微側了側，示意她坐到自己旁邊。
林悠悠猶豫了一會兒，遠遠地，坐到他旁邊。
他靜默了一會兒，擡眸看着林悠悠，認真道：“我死的那天，剛剛過了25歲的生辰，她比我小幾歲，認識她時，還是學生，若現在還活着，應該快要滿百歲了吧！”
林悠悠的眼睛嗖地睜得比銅鈴還大，渾身雞皮疙瘩紛紛起立，“我是不是聽錯了？我好像……聽到你說，你……死了？”
他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異常艱難地點了點頭，“是。”
“你你，騙人！”
白政綏并未解釋，他突然伸出手，林悠悠還未來得及反應，他的手已經落在她的手腕上，她只覺皮膚上一涼，他的手竟然穿過她的腕子，出現在下方。
林悠悠緩緩撫過手腕，怔怔地有些反應不過來。
男人的手，竟然穿過了她的手腕！！！
林悠悠嗖地跳起來，躲到沙發的後面，緊緊地閉着眼睛，哆嗦地調都變了，“別別別別來找我，我我我我還年輕，才剛剛，剛剛大學畢業，還還還沒有談過戀愛，還還還有父母要養……別別別……”
白政綏微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林悠悠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姑娘的膽子，着實……”
後面的話他沒直接說出口，但是他的意思任誰也能猜得出。
白政綏起身，走到她面前，見她抱着雙膝，低着頭縮在那裏，就像是……
他的思緒忽然就飄遠了。
不知怎麽的，此時的林悠悠，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養過的那只小鹌鹑。
他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也是這樣縮在牆角，柔弱而又無助。
這樣弱小的小姑娘，能幫助自己嗎？
胸中因為終于能夠與人交流而激蕩的，滿滿的喜悅，緩緩地消散了。
白政綏微微嘆息。
“我被困在這一方天地，已經七十多年，直到今日遇見你，才能夠與人交談，若是我自己能夠做到，絕不會麻煩姑娘，可是我根本，出不去。”
他言語中的落寞與無奈，讓林悠悠慢慢擡起頭。
他的模樣，真的很難讓人和鬼怪聯系到一起，林悠悠居然有些于心不忍。她想了想，鼓起勇氣問：“我幫你找到那個人之後，你是不是就不會再纏着我了？”
“是。若是能再見到她，待我問清楚一些事情，自然……轉世去了。”
找到她之後的事，白政綏還真的沒有考慮過，他滞留在人間七十餘年，還能否轉世投胎，說真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不過現在多想無益，還是先把人找到再說。
白政綏将手中的相片遞到林悠悠面前，平生第一次求人，“還請姑娘，幫幫我！”
林悠悠沒去看那相片，她猶豫了一會兒，反倒先開始打量這間公寓。
客廳卧室都朝南，陽光充足，步行就可以到達商業中心，離公司錄音棚也就兩站地鐵，最最重要的是，月租還不到900塊。
難怪這麽便宜！
原來鬧鬼！
可這鬼要是離開了呢？
林悠悠糾結地又看了他一眼，視線這才落在他手上。
巴掌大的照片，被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輕輕捏着，像是被小心妥帖保存的重要證物一般。
林悠悠看了他一眼，略微猶豫之後，稍微湊過去一點點，就着他的手去看。
照片是兩人的合照，在寬大的書架前，白政綏與一名女子。
他一身戎裝，神情嚴肅，筆挺地站着，雙手攏在身前；女子看上去年紀很輕，穿着那個時代特有的蕾絲小洋裝，長發柔順，被帶有蝴蝶結的發箍攏着，披在肩上。她倚在他的身邊，手穿過他的臂彎，輕輕地挽在他手臂上。
她的面容秀美，笑容青春洋溢，別有一番自信與灑脫。
照片上黑白的色調，沒有PS和奇怪的角度，只讓人覺得自然溫馨與複古。
看着照片中的他們，林悠悠腦海中只有四個字——一對璧人。
“這是你女朋友嗎？”
白政綏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女子，道：“她是我未婚妻。”
林悠悠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身姿好像永遠挺拔，軍容一絲不茍，整個人都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氣息。看上去明明是很難相處的人，卻沒有想到，他竟是這樣長情，為了未婚妻，獨自游蕩在這世間。
他一定很愛她！
林悠悠的家境不算富裕，她整個大學生活除了學習，就是在打工，完全沒有時間風花雪月。現在所從事的配音工作，又經常會接觸一些愛情的影視劇，所以盡管已經二十三歲，卻好像還停留在對愛情有憧憬，非常向往的青蔥年歲。
林悠悠對他的懼怕還未完全消除，卻也有些被他對愛情的執着感動。
“你未婚妻，她叫什麽名字？”
“梁茵茵。”
“那……我幫你看看吧！”
林悠悠扶着沙發站起來，小心翼翼地繞過他，從包裏取出筆記本電腦，點開度娘，将梁茵茵這個名字輸入，回車。
現在是信息時代，資訊這麽發達，要找個人也不算個難事，趕緊把他未婚妻找到，說不定天不亮他就可以走了。
林悠悠越想越覺得這辦法可行，恐懼漸漸消除，她喜滋滋地守着屏幕，等度娘唰唰地打開頁面。
網速倒是挺快的，度娘搜出與梁茵茵這個名字相關的信息有十九頁，林悠悠認真仔細地一行一行，一頁一頁翻看，生怕漏掉一條有用消息，可是沒有一個是他要找的人。
“你未婚妻會不會後來改了名字？或者去了別的地方？”林悠悠的問題剛出口，就覺得自己蠢透了。那時他都已經不在人世，又怎麽會知道？
“網上沒有關于她的消息，我已經查過了。”
“你會用電腦？”林悠悠驚詫了！
“自然，”白政綏端坐在她的左手邊，身上有着常人沒有的沉靜氣質，“我一天一天的數着，這樣過了七十多年，看着這個國家，一步步發展到今天。”
“那你怎麽有電腦？”
“我沒有。”白政綏看着她，唇角微微彎了彎，“你不會以為，在你之前這裏沒有租客吧？你覺得為什麽這房租會這麽便宜？”
“……”林悠悠明白了，敢情是因為這公寓鬧鬼呢，所以說，便宜沒好貨啊！
在網上沒有搜到有用的信息，林悠悠有些沮喪，“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她把電腦放到茶幾上，又拿出記事本，窩在沙發裏捧着本子在上面寫寫劃劃了好半天，才說：“我想到幾個辦法不知道行不行，我們先試試看。你把她原來的住址告訴我，我周末的時候去看下，或者我還可以去派出所問問，也許會有點線索，還有……嗯……原來讀書的學校什麽的，或者家裏的其他親戚……信息越詳細越好。”
白政綏認真聽着，坐在一旁看着她在記事本上羅列的一條條思路，心情漸漸輕松起來。
這些辦法自己也想到過，只是苦于不能離開這裏。現在好了，她雖然膽小又柔弱，可辦起事情來條理清晰目的明确，她……應該能夠幫助自己。
林悠悠見他坐在那裏沉思了半天都沒說話，她實在是困了，“要不，你好好想想還有什麽線索，我先去睡覺？”
她這樣說，白政綏才想起白天她搬了一天的家，肯定累了，略帶歉意道：“抱歉，是我疏忽了，你先休息吧。”
林悠悠起身往房間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你不會再進我房間吧？！”
“不會！”
得到他的保證，她這才放心地回屋去了。
林悠悠進去後，室內又恢複一片靜寂。
長久的時間以來，在這個不大的房子裏，自己不知遇見過多少人，從沒有人能與他交流，只有她……剛才自己用靈體狀态，雖然是從她的手上穿過去了，可是她依然能看見自己。
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絲希望！
白政綏起身，把客廳的燈關了，屋內立時一片昏暗。室外gg牌的霓虹燈光，透過客廳碩大的落地玻璃窗，照射進來，他走到窗邊，朝外看去。
已經是深夜，街上的車子少了許多，gg燈箱依舊在賣力地閃爍着，将這座城市的天空映射得猶如朝暮一般，透着隐隐的藍灰，轉而變成淺淺的橙紅。
這個燈紅酒綠的人世間，他真的呆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