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chapter 2

第二天一早,林悠悠毫無意外地起晚了。

她火燒屁股一般地急忙穿衣洗漱,直到擠進地鐵裏,才猛然想起昨天夜裏的遭遇。

昨晚,我是做夢了還是真的見鬼了?今早……今早走的太匆忙,沒留意他是不是真的在。

她晃了晃腦袋,有些不确定昨天半夜發生的事情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時,地鐵緩緩開動,車廂裏也響起了報站的廣播:“列車運行前方是頤園路站……”

早高峰時,地鐵車廂裏面人擠人,往日林悠悠最煩這麽擁擠的環境,可是今天,她聽着廣播在車廂裏播報,看見身邊這麽多張陌生,卻又鮮活的面孔,她覺得真實。

昨天晚上,那就是個夢!她肯定。

幸虧公寓離公司不遠,林悠悠緊趕慢趕到公司時,差幾分鐘就遲到了。

每個星期的開始,都是林悠悠最忙的時候。

剛剛到公司,她的經紀人劉楓,就丢了幾份稿件給她,讓她務必在今天先把兩條gg搞定,剩下的那一沓稿子,是明天進棚錄的內容,今天也得先熟悉,最好是能背下來。

林悠悠一刻沒有停歇地忙了一整天,等她再次從稿件中擡起頭來時,窗外已經華燈初上了。

她看看周圍,沒剩幾個同事了,又撓撓頭,隐約想起有人敲過她的桌子,說下班了,問她走不走。

“都這麽晚了?”她見明天要錄的稿子都已經熟悉的差不多了,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在關電腦的時候,昨天夜裏的事嗖然又蹦出腦海,林悠悠握着鼠标的手,忽地就僵在了那裏。

昨晚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想了又想,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怔怔地看着電腦屏幕,突然靈機一動,點開了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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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輸入框裏的時候,她又停住了:昨天那人,他說他叫什麽來着?

那時林悠悠都吓蒙了,只記得他姓白,白什麽呢?名字怎麽也想不起。

林悠悠想了一會兒,輸入白、民國、軍人、C市這幾個關鍵詞,回車,度娘唰地跳轉頁面,看到度娘第一條百科信息時,林悠悠徹底傻了。

白政綏,生于1914年1月17日,中央軍校優秀畢業生,隸屬中央國軍第九軍第十二師,任師長,少将軍銜。曾留學英國,精通英文,日語。抗戰爆發後,棄文從戎回國參軍。指揮過頤園路保衛戰、八裏橋反擊戰等着名戰役,成功殲滅敵軍三個師一個軍近七萬人。于1939年秋失蹤,其父白相魁,曾任中央國軍第九軍軍長,在白政綏失蹤後以叛國罪處決。

百科裏只有短短的這幾行信息,信息的旁邊,配了一幅黑白的圖片,那圖片上軍容整齊的人,赫然是林悠悠昨夜見到的鬼!

他……這是真的?!

林悠悠呆愣了一會兒,迅速拿起手機,撥了一串數字,“喂,琪琪,你知道C市哪裏有比較靈的寺廟嗎?或者你幫我問問阿姨,認不認識什麽高人,會捉鬼的那種。嗯,我改天跟你說,你先幫我問吧,等你消息啊!謝啦!”

琪琪姓張,是她的大學同學,C市本地人,大學時兩人在同一個宿舍,關系一直都很好。

挂了電話後,林悠悠又在網上搜了搜,沒找到其他的信息。

忽然,林悠悠的視線落在了幾個字上——頤園路保衛戰。

頤園路是她每天上班都會經過的地方,現在發展成商業中心,很繁華。她記得剛開發的時候,報紙上大幅報道過頤園路的歷史,包括那場戰役。也是因為那場戰争的勝利,才讓C市免于在抗戰中淪陷。

沒想到,那是他戰鬥過的地方。

林悠悠不由得想起客廳沙發上,那道挺拔的身影。

“喂,琪琪,剛才我跟你說的事,算了吧,你別問阿姨了,我沒事,嗯,真沒事,好,改天請你吃飯,那我先下班了,拜~”

挂了電話後,林悠悠有些害怕回家,她想了想,卻想不出自己可以去哪兒。父母都不在這座城市,朋友們又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不想去打擾,而且就算躲過了今晚,那明晚呢?後晚呢?

她糾結了一番,還是決定回家。

當林悠悠踏進公寓電梯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電梯裏只有林悠悠一人,她摁了第二十層的按鈕。

這一路也沒有鄰居上下,電梯一路暢通無阻地上升到十九層,突然咔地一聲,停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停頓,讓林悠悠微微震了震,她擡頭,看見電梯指示燈在十九層那裏要滅未滅,不由得心中一緊:慘了,電梯不會壞了吧?

果然怕什麽來什麽。

林悠悠等了一會兒,電梯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她莫名覺得有陣陣涼風吹來,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她緊緊地貼着電梯壁,生怕稍微動一動,電梯就會掉落下去。

她掏出手機,準備打給物業。撥了好幾次號碼都不通,後來仔細看了看,手機居然一點信號都沒有。

“救命,我被困在電梯裏了,有沒有人在外面?救命!!!”林悠悠害怕了,忍不住大聲喊叫起來。

初冬的C市,天冷得早,這個點大家也都躲在家裏,沒有人聽見她的聲音。

林悠悠叫了半天,也沒人過來,無奈之下,她貼着電梯壁,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走到門邊,摁了電梯緊急故障按鈕。

不一會兒,揚聲器裏傳出沙沙沙的聲音,物管的聲音飄飄渺渺的,好似從天邊傳來,聽不甚真切,“電梯……壞……了,等……着……我們……”

聲音戛然而止,電梯內是死一般的沉寂。

白政綏站在客廳書架前,翻看林悠悠的書,随手取了一本,正準備坐到沙發上。

突然,空氣中有絲異樣的波動,他周身感覺瞬間敏銳起來。

“電梯裏怎麽會有人?”一道低沉的聲音兀地憑空響起,“不是算好了時辰的嗎?那現在怎麽辦?”

那聲音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又像是就響在耳邊。

白政綏眉頭忍不住皺起來:鬼差?它們怎麽在這裏出現?

“誰讓你不快點設置禁锢,讓她無端端上升到十九層。原本剛剛升起時便落下,還不會有何損傷。”另有一道異常尖銳的聲音說道:“時辰到了,咱們只能拘魂。”

低沉的聲音有些遲疑,“若是傷到那名女子……”

“我設法護住她!”尖銳的聲音說的很是随意。

白政綏心念一動,耳邊又捕捉到一絲頗為熟悉的聲音,‘救命!’

是她?

白政綏來不及細想,他迅速閃到門邊,手放在門把上時,略有猶豫,旋即打開了大門。

突然。

“呯!”

不知哪裏來的子彈,瞬間擊中他的左肩,沖力讓他的腳步趔趄了一下,他顧不上定住身形立刻又邁出一步。

“呯!”

又是一槍,打中了他的腹部。

痛,剜心般的疼痛,熟悉的剜心般的疼痛猛然襲來。

白政綏頓住腳步,手捂着腹部,鮮血染紅了他潔白的手套,順着他的指縫,緩緩流出。

他扶着門框,深呼吸了幾下,又繼續朝前。

“呯呯呯呯呯!”

連續五聲槍響,最後一槍致命的一擊,打中他的心髒。

“真是……要命!”白政綏低頭看了看左胸,他知道不會再有子彈襲來,閉了閉眼,咬着牙,踉踉跄跄地朝電梯口而去。

林悠悠在電梯裏喊了半天,外面沒有絲毫動靜,她死心了,對救援不抱任何希望,只能靠自己。她脫下小高跟鞋,把小細跟塞進電梯門細細的縫隙中,然後抓住鞋子拼了老命地将門往兩邊撐開。

她的臉憋得通紅,将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電梯門沒有一絲絲的反應。

她擡頭上下看了看門縫,想了想,将一只鞋子稍稍放低,大概在胸前的位置,另一只鞋子挪到膝蓋以下,人慢慢往左邊靠了靠,将右腳套進鞋頭裏,兩只手抓住胸前的那只鞋,然後,雙手和右腳同時往相反方向用力……用力……再用力……

就在林悠悠快要脫力的時候,她忽然感覺,電梯門微微動了動。

太好了,門動了動了!

這絲震動帶給她莫大的信心,她又一次鼓足力氣,腳下拼命地蹬,手上狠力地拉……

終于,她聽見嘶地一聲,電梯門打開了。

“哇……”林悠悠還沒來得及高興,眼前一花,一個龐然大物忽地從上方朝她撲過來。

她想都沒想,身體比大腦更快一步做出反應,舉起手中的高跟鞋狠狠朝那黑影扇過去。

預想之中的攻擊并沒有成功,她的手也被禁锢住。

林悠悠定睛一瞧,手腕被人抓在手中。

“你……是想我……再死……一次?”白政綏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兇狠地盯着她。

“白白白白白……”林悠悠吓壞了。

她沒想到一個人的眼神可以這樣兇煞,即便,在他如此狼狽的情況下。

白政綏渾身是血,軍帽不知道去哪兒了,露出他圓寸的發型,更襯托出他眉目的兇狠;臉上一道紅一道黑的,身上的軍裝也破損了,一塵不染的白手套,被血全部染成了紅色。

白政綏是真的生氣了。

他忍着身上的劇痛,使盡氣力拉開電梯的門,才發現電梯剛好卡在十九層和二十層的中間,他本想跳進去,誰知卻因為體力不支,猛地跌入電梯內。還沒等他喘口氣,林悠悠舉着鞋子就朝他招呼過來,幸虧他反應敏捷,不然這渾身的槍眼兒就夠悲催的了,還能讓鞋跟再戳個洞?

說話間,電梯突然猛烈地震動了幾下,電梯門又關了起來。

白政綏心中暗道不好,來不及多說什麽,立刻拉住林悠悠,縮到角落,将她一把抱入懷中。

林悠悠話還沒有說利索,就被拉入一個冰冷的懷抱,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剛想推開他,只覺身下又是猛地一震,整個人嗖然就失重了。

電梯,掉下去了!

這一瞬間,林悠悠腦子裏僅存兩個字——完了。

電梯急速下降,林悠悠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随時都能飄出去,那感覺非常難受。她死死地抱住白政綏,只有他能給她一些支撐的力量。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或者僅僅是短短的一瞬,林悠悠覺得自己被白政綏抱着猛然向上一躍,接着她聽見震耳欲聾的一聲巨響——電梯觸底了。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只覺得耳邊還有嗡嗡的鳴音,周身軟弱無力。

自己應該是死了吧,林悠悠想,原來死亡的感覺是這樣的。

“你,可以……放開……了。”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暗啞的嗓音,有氣無力。

林悠悠嗖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白政綏那張被血和泥污花了的側顏。

他努力撐在她的上方,轉頭看向旁邊,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他的眉頭微蹙。

林悠悠也轉頭看過去,電梯門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可以看見公寓大堂內溫暖的橘色燈光。

“我……我沒死?”林悠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從十九層摔下來,竟然沒死!!!

“若是……不能救你,我、又何必……費這麽大力氣……出來?”這句話好像費了白政綏全部的精力,他撐着坐起來,靠着電梯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快扶我……回去,一會兒……該有人……來了。”

他看見兩名鬼差壓着一個魂體,飄飄忽忽地出現在電梯口,還朝他們張望了幾眼,然後慢慢消失不見了。

它們走了,這裏被解除了禁锢,很快人類就會來。

“啊,白白白……”林悠悠一下忘記了他複雜的名字,只得放棄,急急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看見他手捂着的腹部,鮮血還在不斷地湧現,急道:“我送你去醫院!”

白政綏艱難地搖了搖頭,“回……家。”

林悠悠這時也想起來,他已經死了,一只鬼怎麽還會流血?

不過這時候她沒時間糾結在這件事上,她把白政綏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攬住他的腰,費力将他扶起來,艱難地走進樓梯。

剛爬了一層,白政綏的腳步一滞,停了下來。

“怎麽了?”林悠悠問。

過了一會兒,白政綏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搖搖頭說:“沒事。”

林悠悠以為他傷口疼,也沒多問,便扶着他繼續爬樓。

白政綏腳下沒停,腦中卻一直在想剛才聽到那兩名鬼差的對話。

“二十層那位,這麽多年什麽事兒都沒管過,怎麽今天費這麽大勁兒要救這個女子?”

“誰知道呢?也多虧了他,不然那女子必死無疑,咱們兩也交不了差了。說起來,今天這個魂也夠倒黴的,作惡多端,上頭判他陽壽未盡死于意外,原本只是被電梯砸死,現在可好,被砸扁了。”

“可不是,那麽高砸下來,還能好好的麽。歸根結底,還是二十層那位,跟陽間女子在一起,冥冥中影響了她的命數,讓所有的事情都稍稍偏離了既定的軌道。今後諸如此類的事,怕是不會少了!”

“唉……那位游走于人間鬼界,不在你我的管轄範圍,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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