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chapter 3
林悠悠半托半扶着白政綏爬上二十層樓，整個人差不多都癱瘓了。
她把白政綏扶到沙發上躺下，自己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動不了了。
身體動不了，可是視線沒離開過白政綏，現在見他躺在沙發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的，就連胸部都沒有起伏，林悠悠有些慌了，“你醒醒，你……”
“你，能讓我、休息一下嗎？”
“哦，對不起，我還以為你……”
林悠悠的話沒有說出口，白政綏卻明白她的意思，“我本來，就沒有呼吸。”
“啊對，我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事對林悠悠沖擊太大，她現在腦子一團亂，“你光是這樣躺着可以嗎？我……”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要不要我燒點繃帶紗布之類的給你？或者就直接這樣包紮一下？”
“不用，謝謝!”
白政綏的聲音很輕，聽起來很虛弱的樣子，林悠悠識趣地噤聲，室內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林悠悠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睛一直在關注着白政綏，此刻他躺在沙發上，林悠悠只能看見他的側臉。
他的臉上黑一道，紅一道，軍裝上也滿是血污，被子彈打中的地方，彈孔呈開放狀朝外爆開；原來潔白的手套，現在和着污泥和血污，好似都和他的雙手粘在一起。
白政綏現在的樣子，比頭天晚上林悠悠第一次見到他，不知要狼狽多少，但是很奇怪，她看見這樣的他，心裏卻完全沒有害怕的感覺，反而覺得有他在這裏，很有安全感。
林悠悠心裏清楚，剛剛要是白政綏沒有及時出現，就憑她自己，絕對拉不開電梯的門，現在也不可能如此安逸地坐在這裏，是他救了自己。
白政綏閉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林悠悠想了想，還是小小聲的說：“剛才，謝謝你救了我。”
她會遇到這樣的事情，說到底也全是因為自己，白政綏卻也沒多說什麽，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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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悠見他還是閉着眼睛，不願多說的樣子，也就沒再說什麽，安靜地靠着沙發。
“剛才做的很好。”過了半晌，白政綏突然冒出這一句。
林悠悠愣了愣，“你是誇獎我？”
“嗯。”
林悠悠的反應确實在他意料之外。她看上去弱弱的樣子，還以為碰見這種事情，只會躲在角落裏哭，沒想到她沒有坐以待斃，反而積極想辦法自救，事後也沒有驚慌失措，這讓他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也多了幾分信心。
他誇獎人的語氣，雖然聽起來好像只是随口說說的，但是林悠悠的心裏還是挺開心的，“謝謝誇獎！”
白政綏沒有注意她的小情緒，他在想另一個問題，“今晚的事，若是有人問起，你別說你也在電梯上。”
“為什麽？”問完之後，林悠悠就反應過來了，要是說自己當時也在電梯上，那怎麽跟人解釋，她毫發無損呢？可是……“監控會拍到。”
這個自然有鬼差會去處理的，要是被人類察覺到什麽，它們也沒有辦法交差。不過白政綏自然不與她詳說，只道：“監控不用擔心。”
“哦。”林悠悠想他既然有辦法救自己，那小小的監控對他來說自然不在話下，也就沒多說什麽，不過她突然又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啊呀，我剛只顧着把你扶上來，忘記報警了！”
說着她趕緊從兜裏翻出手機，正準備撥打110，這時，窗外忽然響起警笛聲，呼嘯着由遠及近。
林悠悠掙紮着起身，走到窗邊，趴着朝下看去，至少有三四輛警車，拉着警笛閃着警燈，直接開進小區，朝她這幢樓過來。
看來是有人報警了。
林悠悠輕輕松了一口氣，又一步一挪地，慢慢走回沙發邊，等她靠近了白政綏，卻猛地被他的樣子吓了一大跳，“白白白白……你你你……全好了？”
白政綏又恢複成她第一次見到時的摸樣，連帽子也端端正正地戴着。
白政綏看了她一眼，坐起身，“在下的名字對姑娘來說有這麽難叫嗎？”
林悠悠的關注點完全不在他的名字上，“你真的好了？”她簡直不敢相信，剛剛明明都差不多快要挂了，只不過躺了一會兒，又完好如初，這恢複能力，簡直逆天！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手臂上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真的沒事了？”
突然她好像發現了什麽，又在他手臂上，胸膛都戳了戳。
白政綏不習慣被人這樣碰觸，他把她的手格開，“我沒事了。”
“我可以碰到你？你看你看，我可以碰到你！”說着，林悠悠一把抓起他的手，舉到他面前，“昨天你的手穿過了我的手腕，說明你是碰不到我的，怎麽現在可以了？難道……是因為你剛才受傷嗎？”
“我是怎麽上來的？”白政綏不答反問她。
“嗯？”林悠悠不清楚他的話題怎麽跳轉的這樣快，一下沒跟上節奏，“你是……我扶上來的呀！”
“如果不能碰到，剛才你是怎麽扶我上來的？”
“對啊！”林悠悠一拍額頭，恍然大悟，可她還是不太明白，“那昨天，是怎麽一回事？”
白政綏看了她一眼，靜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最開始有意識的時候，是靈體的狀态，只有形，就像是光影般的存在，後來慢慢……”說到這裏時，他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道：“可以說是修煉吧，我就有了實體的狀态，就是我可以碰觸到你，也可以碰觸到其他的物體。只不過看不見我的人，是感受不到我的存在的。直到現在，我可以在靈體和實體之間自由轉換，倒也挺方便的。”
白政綏說完後，見林悠悠還是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得笑了笑，“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
她點點頭，何止不可思議，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在聽天方夜譚！
“其實在一開始，我發現自己變成這個樣子，也很不适應，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風一吹，就能給吹散了。”
白政綏的語氣淡淡的，可林悠悠卻聽出了他聲音裏的無奈。
她還記得，下午在百科中看到的，他曾是兩次着名戰役的指揮官，那時的他，剛打了兩個漂亮的大勝仗，保衛了C城，正該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卻在突然之間，變得虛無缥缈，連自己的身體都控制不了，飄蕩在這世間。
連林悠悠都替他難過，“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麽遇害的嗎？”
“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看見什麽？”
“我怎麽死的。”
“我……我沒看見呀！”林悠悠滿頭霧水，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白政綏見她滿臉茫然的樣子，忍不住微微笑了笑，然後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輕描淡寫道：“我剛剛會以那種模樣出現在電梯口，是因為七十年前，我是被人拿槍，像靶子一樣，一槍一槍地瞄準，射擊，最後一槍擊中心髒而死的。”
“啊！”林悠悠驚呼出聲。
她親眼看見他剛才狼狽的樣子，沒想到那就是他死時的狀态，竟然，這樣慘烈!
“是誰幹的？”
白政綏搖搖頭，“不知道。”他的眼神漸漸有些迷離，像是陷入回憶中，“那一年，我和我的部下們奮戰了九天九夜，成功擊退了日軍的四十七次進攻，把他們阻擋在C城之外，本來我們稍作休整，就能反攻，将他們一舉殲滅，可那時，我卻接到上級的命令。”
他放在膝上的雙手，漸漸握成了拳，“上級命令我，絕對不抵抗！”
說到這裏，他停下來了，久久都沒有再說話。
“你拒絕了？”林悠悠半是猜測，半是肯定。
“我當然拒絕了！”
同袍兄弟們，拿命守衛住的C城，上頭竟然下達這樣的命令！即便到了今日，白政綏說起來，心中仍然有股按捺不住的怒火，也絲毫不後悔當日做的決定！
“所以，你是被暗殺的？”
白政綏嗤笑道：“身為軍人，沒有戰死沙場，可悲嗎？”
他又說：“我所帶的隊伍，是國軍中最精銳的一支，上峰見我抗命不從，又拿我的隊伍沒轍，所以派個人來除掉我，再接管我的隊伍，應該是最直接的方法。”
“你沒有看見兇手嗎？”
“是狙擊手。”
林悠悠忍不住急道：“你怎麽這樣大意？怎麽會給他們機會？”
白政綏輕嘆口氣，“那日我正在開會，梁茵茵打電話給我，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我說，在電話裏說不清楚，要求見面詳談，還特意強調讓我一個人去。我便趁着中午休息的時候，去了約定的地方，就是在這裏。”
林悠悠驚訝地張大了嘴，“你懷疑是梁茵茵？”
“我不知道。這裏原來是一個很僻靜的小公園，是我們之前散步時偶然發現的，沒有別人知道，所以我才這麽放心，只身前來。”
林悠悠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是這樣，她搖搖頭，肯定道：“不會的，不會是她，她是你未婚妻呀！”她又問：“所以你要找到她，問清楚？”
“不，我是想問她，在我死後，又做了什麽，讓我像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
“是有多恨我？”
最後一句，他說的很輕，卻讓聽的人心中一緊。
林悠悠忍不住起身抱住他，手在他的背後輕輕拍着，“你放心，我幫你，我一定幫你找到她。”
白政綏身子一僵，他一貫不喜與人如此近的接觸，他輕輕推開她，低聲說了句：“謝謝！”
被人推開了，林悠悠頓覺尴尬萬分，她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怎麽就那麽沖動，“對不起，我……我冒失了！”
白政綏沒說話，林悠悠更覺得尴尬，她努力搜尋話題，好延續剛才那樣自然的談話氛圍，“你……你剛剛怎麽又會變成七十年前的那個樣子？”
白政綏又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道：“我被禁锢在這裏，哪裏都不能去，只要出了這個門，就會重複一次死亡。”
“重複一次……死亡？”
“是，重複一次，和當時的狀态一模一樣，包括疼痛的感覺，只不過，再也死不了了，只會一直痛，等我痛暈過去再次醒來，便又會回到這裏。”
林悠悠現在明白了，"所以這就是你所說的被困在這裏，那這麽長時間你就一次都沒出去過？"
“這麽多年來，我只出去過兩次。第一次是剛死的時候，我不知道，結果又中了一次槍，第二次，是為了證實這件事，昨晚，是第三次。”
“那就只能一直在這裏了嗎？”
白政綏輕輕搖了搖頭，“在修煉的過程中我偶然得到一個方法，只需要有人每六個時辰渡一口陽氣與我，我便能跟随那人走出這裏。”
“有這個方法你為什麽不早說？"林悠悠一聽就急了，"怎麽渡告訴我，我來給你渡氣。”
“這個方法從來沒有用過，我不是很清楚是否會對渡氣之人造成危險，因此我還在猶豫……”
“我們來試試看！"
白政綏微微皺眉，似乎在思考，而後認真地問：“你确定？”
“确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