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光芒

光芒

十一月是個能把人凍成狗的月份,十二月更甚。

現在才十一月初,一陣寒風吹過,我的手就和冰塊似的凍人。

我戴着口罩,憂愈地想着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過。

我想,或許我沒想完我的手腳就該變成冰了。

我憂傷地嘆了口氣,把手揣進兜裏,縮着脖子進了校門,一擡頭就看到了一個眼熟至極的書包。

“千山!”興奮的情緒灌滿了大腦,我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向她奔去。

“老木!”千山轉過頭看到了我。

本來我是想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的,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變成了十指相扣。

這種事挺正常的,但落柏剛好路過,張開了他那萬年不變的賤嘴,再配上他那副饒有興趣的吃瓜模樣:“十指相扣哦~同性戀哦~”

“……”

我和千山的表情僵了一瞬,放下了手。

我為什麽會有這種毀氣氛的哥哥?

教室。

千山幫我捂了一整節課的手,當下課鈴響後,我倆叽叽喳喳地地池薇演示了一遍所謂“十指相扣”的情節。

“你看,根本沒什麽啊,很正常嘛。”我氣呼呼地說。

“……”池薇低頭思考了一會兒,認真道:“我覺得……這應該是你倆的問題。”

“……”沉默了一陣,千山轉移了話題,她拎起我的手,憤憤道:“你看落老木這只手,我捂了整整一節課,剛把手指捂熱去捂手掌,捂完發現手指還是冰的,又轉回去捂手指,結果!!!”她刻意加重了這兩個字,“結果,她的手還是冰的。”

她把我的手翻來覆去看了遍,又拍拍打打,掰掰手指,卻怎麽也沒研究出個名堂來。

我就在一旁傻兮兮地任她擺弄。

……

今天是十一月十三日,千山的生日!

“千大山!”好不容易等到她來教室,我手忙腳亂地從本子裏翻出一張畫,雖說與“生日”一詞毫無關聯,但還是有滿滿的心意的(必竟是第一次給她準備禮物)。

“生日禮物!”我把畫放到她桌上,“怎麽樣?畫得好看吧?”

沒等她說話,池薇便轉了過來,酸溜溜地問:“為什麽她都有禮物我沒有?”

“因為你沒告訴我你的生日是幾號哇。”我心虛地梗着脖子說。

……

十一月的尾巴悄悄溜去,十二月急匆匆地來了,寒風把我們幾個前後桌凍得“嗷嗷”叫,一下課手就往千山手臂上貼(因為她的手臂總是很熱),當然了,做為同桌,我是有特殊待遇的————可能是因為大家貼手臂的時候我總是落單,所以有時候上課千山會來握我的手~

各位看客,您可有所不知,這手掌的溫暖可是會傳遞進心裏的,丶一與我對此極為珍視,不約而同地将它埋在了心尖尖的地方。

于是乎,在這個平平無奇的冬日,我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我,落木,要給我的絕世好同桌暖一次手!

我早早來到了教室,一邊寫作業一邊等待千山。

此時正值中午,陽光從玻璃窗外斜射進教室,落在了我的課桌上。

“哎,老木,你冷不冷啊?”千山從我旁邊坐下,扭頭問我。

“當然不冷。”我得意地搖搖頭,把手伸了過去,“不信你摸摸,我的手熱得很呢!”

我可是從來學校的路上就開始捂手了,肯定比你的手要熱百倍千倍!

我這樣想。

“真的?”千山撈起我的手颠了幾下,感受到她手掌的溫度,我窘迫地将腦袋埋在桌面下方————她的手比我還要熱百倍千倍。

我心虛極了,左手捂着臉,右手卻老老實實地任她捂着。

“哈哈哈。”千山笑了幾聲,我也随她幹笑了兩聲,作為一個愛面子星人,我絞盡腦汁開始圓“謊”。

“呃,可能,”我擡頭沖她說,“是因為,嗯,因為快要上課了,所以它就冷了。”

有時候我也很佩服我的“聰明才智”,竟然能把“上課”和“手冷”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詞語連在一起。

“啊?”千山明顯被我的邏輯給弄懵了,愣了一瞬,“那沒事,你上課前手暖和,我上課後手暖和,那……”她思考了一會兒,“我們互相溫暖!”

“啊?”我大腦仿佛短路了,而讓它産生bug的不過一句“那我們互相溫暖”。

雖然但是,這聽上去好像一句……情話。

“你……你們不會是……”池薇轉了下來,一臉震驚地看着我倆,“原耽吧?連什麽‘我們互相溫暖’都出來了!”

“沒有,”我紅着臉,好氣又好笑地沖她解釋,“原耽是兩個男孩子的愛情,我和她是女生!”

“哦,”池薇一臉八卦,“那就是同性戀呗。”

“你……”我又氣又惱,咬牙切齒地伸手把她的頭轉回去,指着黑板上的作業沖她道,“趕緊寫作業去。”

“趕緊寫作業。”我又用胳膊撞了撞千山,她從來教室到現在,黑板上的作業可是一筆未動。

“嗯嗯嗯。”千山連聲答應着,從筆袋裏掏出筆攤開優化寫了起來。

我也埋下頭做起寫了一半的應用題,寫罷,又悄悄用餘光瞄了她一眼,暖洋洋的陽光在不知不覺中給她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她微眯着眼低頭認真做題的樣子像極了一幅油畫。

晚托。

今天的晚托是數學老師的,一節拿來評講,一節拿來寫作業。

美好的夜晚,從可以做作業的數學晚托開始。

丶一這樣說道。

我默默沖她翻了幾個白眼,繼續做題。

好不容易寫完了一面,戰勝了無數難題的我被一道填空題難倒了……

填空題難道不是最簡單的嗎?

丶一探了過來,研究了幾秒,攤牌了:好吧,我也做不出來。

不會做的跳過去,別浪費時間。我在心裏念了三遍,又開始奮筆疾書起來。

當我做到了應用題時,池薇轉了過來,指着一道題問我:“落木,這題怎麽做?”

“哪題?”我仔細看了看,原本因為做不出題而不太美好的心情,更加不美好了。

這題,就是那道我做不出來的填空題!

完了,我不會做。

完了完了完了,我做不出來,但這話有點難以啓齒,尤其是對于我這種愛面子星人。

就這樣說出來太tm沒面子了,可不說這話,我不是要和她講解思路?我可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啊!

焦慮像海一樣淹沒了我。

算了,管他呢。

“呃……我也不會……”我沖池薇攤了攤手,表示自己對此無能為力。

“那好吧。”池薇轉了回去。

放學。

真搞不懂為什麽出校門前要排路隊。丶一發着牢騷。

我假裝沒聽到她的話,靠着欄杆看下面,腦子不受控制地想象着墜樓的慘樣。

我也搞不懂為什麽我會有這樣惡趣味。

突然,我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下。

“你有病啊?吓死我了!”我轉身瞪着李凡。

“又不會掉下去。”他趾高氣揚地沖我翻了個白眼。

“我以為我要掉下去了!”我從恐懼的情緒中回過了神。

“神經病吧?”他像看瘋子一樣掃了我一眼。

……

吃完飯,寫完題————不對,我那道填空題始終沒有求出來。

我自暴自棄地躺在床上,腦海中不斷回憶着老師教過的內容,卻怎麽也算不出答案。

我把被子蓋住全身,在狹窄的環境裏不停地計算,卻怎麽也弄不出解題思路。

真的煩死了。

我怎麽連一道看上去簡簡單單的填空題都求不出答案了。

如果連這樣的題都算不出來,那以後我是不是什麽都做不出來了?

一想到我會進不了前十,甚至考七十幾六十幾不及格,然後被家人打罵,我就想哭,我就害怕。

我就這樣悶着臉不出聲地哭着。

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

我真tm讨厭上學,害怕上學,真tm一想到明天才周四我就要煩死了。

我明天一點都不想上學。

當我從被子裏擦幹淚鑽出來時,已經九點多了,客廳的燈還亮着。

“老媽,我睡不着。”我光腳站在地上沖她說。

“今天晚上怎麽一個兩個都睡不着啊。”她嘆了口氣,拍了拍床,“上來睡吧。”

我扭捏了一會兒,躺了上去,但滿腦子想的都是:萬一明天老師問我那道題怎麽做該咋辦。

這麽一樣就想到了十點多,我去了趟衛生間,照了個鏡子,發現雙眼腫得不成樣,和長在我臉上的特效似的。

我看了一會兒,又回到老媽房間,忍不住把事情告訴她了。

講完我又說:“老媽,我明天不想上學了。其實……我想自殺很久了。”

“我覺得我有抑郁症,我上網搜過了,好多條症狀都符合……”

不知是從哪天開始,我總在沒人的時候拼命洗臉,耳邊總是回蕩着那句“癞蛤蟆”,當我瘋了一樣翻箱倒櫃地尋找着美工刀未果,坐在地上緩緩回過神來時,我便知道,這件事的走向或許已由不得我了……

從大腿上不經意間劃出的疤痕,再到每天總是睡不好,再到久立在高樓的窗臺上,整件事的過程迅速,讓人反應不過來。

但她估計以為我說的是氣話,沒在意。

“你哪有什麽抑郁症。”她說。

她又告訴了我如何學習的技巧,一直聊到了淩晨一點多,很“貼心”地告訴我:“好了去睡吧,我幫你定了鬧鐘,決不會遲到。”

“……”

那句“帶我去看心理疾病吧”始終沒有說出來。

……

當然,我還是沒有堕落到要鬧鐘叫醒的程度,淺淺眯了兩小時,三點多的時候醒了一會兒又睡,六點零八分的時候就自然醒了。

這也算我“怎麽也睡不着”的日常生活中的一個正常事件,必竟有幾次是睜着眼從殘陽落山到黎明初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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