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拔刀制不平
拔刀制不平
不知道是不是蘇芠的錯覺，今天的太陽格外溫柔。偶有風吹過，神清氣爽。
馬兒在一邊悠悠閑逛，蘇芠背手來回踱步。他猛踢幾腳地上的小石子，顯然已不耐煩。
算算日子，阿璃應該差不多也快到了。蘇芠每天都眼巴巴地跑城外等，可到現在連根頭發絲兒都沒見着。
為此還被蘇奕罵了好幾次，說他這段時間跟丢了魂似的，半天找不到人。
他的幾個部下已經坐在地上，背靠背偷偷打起哈欠。知道蘇芠好脾氣，還有人直接躺倒，開始曬起太陽。比起巡防，這差事可太輕松了，就是有些無聊。
蘇芠也懶得管他們。
他現在更擔心的是，會不會路上出了什麽意外？因為是瞞着父親去的，他并不敢派太多的人，不知道這些人夠不夠保護阿璃呢。要是阿璃在澤地好好的，反而回城路上有什麽閃失，那他還不如一頭撞死到牆上算了。
太陽已經移到頭頂。響起幾聲打鼾，但很快停止。這人迷迷糊糊地被旁邊的人推醒，抓抓頭發，對上蘇芠嚴厲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天就這樣又很快過去，黃沙靜谧。蘇芠再次看看遠方，什麽都沒有出現，他的心裏空落落的。
就在衆人準備離開時，有馬蹄聲隐約傳來，塵土四處飛揚。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收拾。
颠簸的馬車只剩下阿衍一個人。季璃嫌車走得太慢，早已換上馬飛奔過來。
蘇芠放下缰繩，往前方小跑幾步眺望着。
黃色的朦胧中，最先出現的是一匹黑色的駿馬。高大威猛，毛色透亮，在夕陽的餘光映照下閃閃發光。四只馬蹄卻白如雪，卷起亂沙無數。
馬上的女孩一身紅衣，烏黑的長發肆意飄舞。後面好幾匹馬也緊跟而來。此起彼伏的揚鞭聲越來越近，蘇芠的心跳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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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馬匹的長嘯，女孩終于停下來，駕着喘氣的黑馬慢慢向蘇芠靠近。
她的臉逐漸清晰起來。膚白勝雪，晶瑩的眼中仿佛有萬千星辰，黑發如濃雲披灑在衣袍。臉上挂着甜美的笑，兩個酒窩深淺不一，略顯調皮。
蘇芠愣了會，突然邁開大步沖過去。他跑到女孩的馬下，擡頭細看。
“阿璃？”他小心翼翼地輕聲呼喚。
季璃飛撲到蘇芠懷裏。
“哥哥！”“哎！”“哥哥！”“哎！”季璃每叫一句，蘇芠就大聲回應。季璃咯咯笑着叫得更大聲，蘇芠也愈大聲回應。
阿衍掀起馬車門簾，淚流滿面。
蘇芠把妹妹安排的很妥當。
唯一讓他頭疼的是，每當季璃忽閃起大眼，問什麽時候能見到父親時，他只能支支吾吾地搪塞過去。“唔。。。父親今天也很忙，你再。。。再等兩天，到時就能見面了。”
哥哥的話季璃自然是相信的，可妹妹下垂的嘴角還是讓蘇芠揪心，好幾次他都想和父親認真聊聊，但都被張牙舞爪的辛夫人打斷了。
他只能默默繼續等待個合适的時機，心裏不免煩躁。
流砂城的一切對季璃來說都很新奇。哥哥忙的時候，她喜歡一個人到處逛。
這裏的人都很友善，前提是她不能說話。只要她一開口，原本微笑的店家臉色立刻就變得古怪起來。
“阿衍，這到底是為什麽呢？”季璃想不明白，回頭看着後面手忙腳亂的阿衍，“我的聲音很吓人嗎？”
“小姐。。。你的聲音不吓人，但是現在的确有一件很吓人的事。。。”阿衍的臉已經垮下來。
“什麽事？”
“我。。。我找不到錢包了。。。”阿衍都快哭了。
季璃想起剛才有人和阿衍相撞，一定是那個時候！她趕緊拉起阿衍在人群中尋找，也許那個人還在呢！
男人正得意地摸摸胡子，大搖大擺地走着。突然右臂被人猛地抓住，他低頭一看，是剛才的小姑娘！
“把錢包還給我！”就是這個人，季璃絕不會認錯。
“哼，臭丫頭！”男人使勁甩開季璃的手，指着她怒吼，“聽你的口音，是邊緣地帶來的吧，”他居高臨下地瞪着季璃，“澤地的人都不幹不淨，還敢在這裏胡說八道！”
原來如此，難怪她一說話，別人就用異樣的眼光看她。沒等季璃反應，有兩三個大漢一齊朝她走來。
同夥嗎？季璃的手伸向腰間，但她很快愣住了。見鬼！她既沒帶刀也沒拿劍，就這麽兩手空空出了門！
季璃咬住下嘴唇，懊悔不已。這段時間太依賴哥哥了，她不該如此大意，這麽快就将澤地的規矩抛在腦後。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和誰在一起，都應該帶上武器才對。
“你。。。你們偷錢，還。。。還這麽嚣張！”阿衍雖然沒有口音，可她膽子小，結結巴巴的指責反讓大漢們笑得更放肆。
但他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有人被“砰”的一聲撂倒在地。錢包像變戲法似的出現在一個女孩手上。
“哎喲喂，誰在賊喊捉賊呀？”年齡看着比季璃大四五歲，聲音清脆洪亮，長發高高束起在腦後，邊甩錢包邊挑眉，眼神挑釁，英姿飒爽。
“發生什麽事？”“怎麽了，有人打架嗎？”聞到八卦的味道，人群好奇地往這邊聚攏。
女孩颠了幾下錢包，扔向季璃，“妹妹，這回可要看緊咯。”
錢包不偏不倚地落入季璃手中。
“你是什麽人？”“多管閑事！”煮熟的鴨子就這麽飛走，大漢們惱羞成怒，向女孩撲去。
一個和女孩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将她擋在身後。刀光閃過，露出幾條長滿汗毛的大腿。
現場突然安靜下來，随即像炸開鍋一般，爆笑，拍手，起哄，陣陣噓聲不斷響起。男人們或仰頭互相錘胸，或彎腰捂住笑疼的肚子。女人們紅着臉啐罵。
阿衍忙不疊得捂住季璃的眼睛。
大漢們慌張撈起褲腿，拼命遮擋身體。
女孩的手搭在少年的肩上，她踮起腳在少年耳邊竊竊私語。不知聽到什麽，少年的臉微微發紅。女孩卻毫不害羞，反而鼓掌大笑，兩顆虎牙甚是可愛。
“還沒和他們道謝呢！”季璃好不容易掰開阿衍的手，女孩和少年早已消失在人海中。她氣的直跺腳，“笨阿衍，又壞我的事！”
人群調笑一番後散去。
這是蘇季璃與“武定九功臣”蘇元誠和曼邱的初次見面。
彼時他們還是互不相識的少年，并不知道幾年之後，命運會将他們牢牢綁在腥風血雨的戰車上，飲馬吞四海，提刀顧八荒。
夜晚，季璃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她起身找到劍鞘，輕輕撫摸。左手不知不覺握住劍柄，刺耳的金屬聲回蕩開來。
窗外月色溫柔如水，屋內劍光冷冽似冰。不知道是我的劍快，還是他的刀快呢？她喃喃自語，輕盈舞動。
蘇奕最近聽到些風言風語，是關于蘇芠的。
已經不止一個人跟他繪聲繪色地提起，蘇芠經常和一個穿紅衣的漂亮女孩在一起。女孩年齡不大，總是挽着蘇芠的手，兩人舉止頗為親密。
更要命的是，之前城裏從未有人見過她，顯然是從外面來的。蘇奕的腦殼有點疼。要是蘇芠再娶他部的人，這讓亞頃部的臉往哪擱？
他不得不找來蘇芠旁敲側擊，“芠兒，你年紀也不小。。。”
蘇奕還沒說完，蘇芠已經知道他要放什麽屁了，直接跳起來連連擺手，“父親，您別老催我，好歹我也是成過親的人了。我看您還是去管管二弟吧！”
“父親說你呢，你扯我幹什麽！”蘇謙進門就大聲嚷嚷，“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龌龊事！”他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幾口。
“什麽龌龊事？”蘇芠一頭霧水，“你們究竟在說什麽？”
“你不想娶亞頃部的女人就罷了，哄騙人家小女孩算什麽！”蘇謙忍不住沖到蘇芠面前，手指不停戳着他的胸口，“想不到你居然有這種癖好！我們的臉都被你丢光了！”
蘇奕急忙拉住激動的蘇謙，“你小點聲，別讓人家聽見了。”
“他有臉做的出來，還怕人說嗎！”蘇謙扯起嗓子亂叫，“父親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多少人在我面前指指點點了，我。。。我實在是。。。”他委屈地說不出話，最後只能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蘇芠只覺得莫名其妙。聽起來他似乎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讓父親和弟弟如此激動。可他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有做過這樣的事。
“芠兒，你知道，我們只能和亞頃部的人在一起，”蘇奕把話挑明，“你快和那個女孩分了吧。給她點錢，馬上打發她走。別等事情鬧大，就不好辦了。”
女孩？什麽女孩？還要給錢？蘇芠撓撓腦袋，突然恍然大悟。
“哎呀，這都什麽跟什麽吶！”他氣得差點吐血，父親和弟弟把他當什麽人了！他不管不顧地大吼起來，“你們在胡思亂想什麽！那個女孩是阿璃，是阿璃啊！”
阿璃？阿璃回來了？蘇奕和蘇謙都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