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怨曲恨斷魂
怨曲恨斷魂
蘇芠的意識有些模糊，不知道是因為摔下馬，還是失血過多引起的。他艱難地想挪動起手臂，但身體卻紋絲不動。
“哥哥！哥哥！”耳邊傳來妹妹的哭叫，一聲比一聲大。
蘇芠緩緩睜開眼睛，季璃的臉上滿是淚水。妹妹沒事，他放下心來，眼皮又開始垂下。
“哥哥！哥哥別睡！”季璃拼命搖晃着蘇芠的身體，“醒醒，再堅持下！”她轉頭大喊，“人呢！快過來！”
剛剛結束的戰場一片混亂，到處是傷者的呢喃，受驚的馬兒時不時嘶叫幾聲。
“哥！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季璃輕輕撫摸着蘇芠的臉。他的情況不太好，嘴唇已毫無血色。
“對不起，”蘇芠的喉嚨勉強動了幾下，“以前。。。真是沒用，讓你吃了那麽多苦。。。”
每次想起父親勒令自己将襁褓中的妹妹交給廣遇時，蘇芠就心如刀割。大人們一致要求流放季璃，他只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根本沒有能力阻止。
“還好。。。還好這次，總算可以保護你。”面對死亡的逼近，蘇芠并不害怕，他欣慰中箭的幸好是自己。
有水滴在臉上滑落，是季璃的眼淚。
“哥哥。。。你別這樣。。。”季璃從來沒有這樣慌亂過，到底是怎麽回事？只是幫和魯部運送東西而已，為什麽會是這種結局？這不是真的，是夢！一定是夢！
季璃胡亂甩頭，想讓自己從噩夢中醒來。蘇芠吃力地擡起手臂，她急忙抓住他的手。哥哥的手從來沒有這樣冰涼，季璃的心越來越沉。
“別怪你二哥。。。”蘇謙？季璃愣了下。自第一次見面後，她從來沒叫過蘇謙哥哥，正如蘇謙也從未叫過她妹妹一般。兩人的感情甚至還不如季璃與元誠親密。
她不明白這個時候哥哥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人。
“那個時候。。。母親去世沒多久，父親就。。。和你娘在一起了，”蘇芠不想再看到弟弟妹妹這樣陌生下去，他們畢竟還是一家人。“他。。。他氣不過，又不敢對父親怎麽樣，只好恨你娘。。。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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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知道了，”季璃不想再聽這些，她想把哥哥扶起來，但力氣實在不夠。
“阿璃。。。答應我，別跟他吵。。。”蘇芠的聲音低的快聽不見了，季璃連忙俯身貼近他的嘴邊保證，“好，我答應，我答應你哥哥，我。。。我不跟他吵，我聽你話。。。”她已泣不成聲。
“活下去，實現預言。。。要回家。。。”這是蘇芠最後的一句話。
人生的大半時間，他總在自責和悔恨中度過。好在最後的一兩年，妹妹終于回到身邊，他并不覺得自己還有什麽遺憾。
“哥哥！起來，你起來！”季璃瘋狂哭喊，精致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成一團，恐懼籠罩着她的全身，血液好像凝固了一般。
別丢下我，別丢下我啊！她的腦中一片空白，部下們好不容易才把她從蘇芠遺體上拉開。
“怎麽回事！”李久恭帶領援軍趕到，只見一片狼藉，他的心中頓感不妙。
“大人！”有人跑到他的馬下悄聲禀報，“大公子快不行了。。。”
“什麽？”不過一群強盜，怎麽可能！
“你們清點下東西，看看有沒有丢失，全部拿回來，不許再送過去！”他坐在馬上竟沒看到季璃，更是着急，“小姐呢？小姐在哪！”
季璃跪倒在地，哭得站不起來。有膽子大的想上前扶起她，都被狠狠地推開了。別碰我，都別碰我！她只想在這裏陪着哥哥。
見久恭過來，部下們都讓出一條道。
“愣着幹嘛！你們想讓公子躺到什麽時候！”他邁開大步，一點不給季璃面子，“小姐，現在沒時間給你哭，我們得趕緊回去。”
季璃的腦袋昏昏沉沉，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大人，小姐這樣子，恐怕騎不了馬。。。”這些人身經百戰，早已熟悉生死之事。
盡管他們也悲痛無比，但眼下更重要的是盡快回流砂城，決不能停留在這裏，誰知道強盜會不會去糾集更多人過來呢。
李久恭沖到季璃身邊，不顧她的捶打，一把将她扛起，邊走邊呵斥衆人，“快點收拾下，立即回城！”
蘇奕的胸口已經透不過氣，他抱着懷中的季璃。這箭，要是由他這種久病之人來擋，那該多好！
和魯汗左等右等，等來的卻是原封不動退回的財物，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當聽到蘇芠去世的消息時，他吓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不敢動彈。可真是闖了大禍！
“這。。。這下怎麽辦？”面對和魯汗求救的眼神，固倫汗一時也語塞。說到底，都是他們把羽部牽扯進來的。要是蘇奕追究起來，只怕他們兩部也脫不了幹系。
比他更害怕的是拔圖帖汗。到底是哪群不長眼睛的強盜，搶誰家不好，去捅羽部這個馬蜂窩！居然還殺了蘇芠！
“你說說你，叫他們送過來幹嘛？我們自己去拿不就沒這事了！”他急得團團轉，指着因諾汗不住埋怨。
“他們運氣不好，怪得了誰！”因諾汗的嘴巴雖然硬，身體卻很誠實，“我去讓人準備下，羽部多半會來報複。”
蘇奕的頭垂了很久都不願擡起來。
“我理解你的心情。。。”亞頃長老靜靜地坐在身邊。白發人送黑發人，十幾年前，他也曾有過這樣的經歷。當獨子的死訊傳來時，長老當場昏了過去。
屋內靜悄悄的，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曼邱偷偷從門縫裏往裏張望，她有些擔心爺爺。父親去世時她還很小，完全沒有印象。母親傷心過度，很快也撒手離開。要不要進去呢？她在門外猶豫不決。
就在她轉身時，旁邊有人竄了出來。
“幹什麽！”曼邱急忙攔住那人推門的手，“誰準你進去的，沒看裏面什麽情況嗎！”
“小姐，出大事了！您快讓我進去。。。”見曼邱扯着他衣服，他只好朝門內大聲吼叫，“不得了了長老，二公子和元誠帶了好多人出城了！”
元誠也跟着走了？曼邱立即放開了手，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她咬住嘴唇。
來人見門內沒動靜，正準備喊第二聲，門突然哐的一下被踢開。
蘇奕的雙眼布滿血絲，他捏緊拳頭，臉色鐵青，胸膛不住起伏。
“簡直是胡鬧！”亞頃長老也皺緊眉頭跟着出來。見到曼邱站在一旁，便讓她立即帶人追上去，“務必把他們攔住！”
“好！”曼邱很快就跑的沒影了 。
當聽到羽部的喊殺聲時，拔圖帖汗的第一反應是溜。別說對上現在報仇心切的羽部，就算換了平時，他也不想和羽部硬碰硬。所以他二話不說，連個招呼都沒和因諾汗打，直接就讓人收拾撤退了。
躲哪去呢？拔圖帖汗想了半天，決定到回阿那避一避。上次的見面，他感覺回阿汗跟多利噶的關系似乎還不錯。去那呆一段時間，想必羽部不敢來鬧。等過段時間他們冷靜下來，再找人說和去。
拔圖帖汗就這樣把因諾汗給賣了，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
曼邱緊趕慢趕，還是沒能阻止元誠。爺爺一定會發好大火！她不敢再說些什麽，只能默默跟在蘇謙他們後面。
獨木難支的因諾汗很快敗下陣來。羽部發瘋似的把他砍得不成樣子，還帶走了他的頭顱。消息傳回因諾部，報仇聲震耳欲聾。
奇都汗看着埋頭大吃的骨利思汗，突然發現他也沒有那麽不順眼。
“呵呵，這回可精彩了！”薛羅汗灌下一大口酒，推了推身邊的骨利思汗，“喂喂，你說他們會來找我們嗎？”
“你指的是誰？”骨利思汗抹抹嘴巴，“出這麽大的事，羽部哪還有空對付我們？”
奇都汗也走了過來，“這麽大的仇，我看羽部不會放過拔圖帖和因諾。”
“哼，蘇奕死了兒子，因諾少主死了父親，”骨利思汗洋洋得意，“我也要看看這出戲怎麽收場！”
“因諾會不會來找我們幫忙啊？”薛羅汗打好酒嗝，心滿意足地啃起了肉，“他們又打不過羽部。”
“不用急，我們。。。我們就還是看戲。。。看戲。”骨利思汗嘴裏也塞滿了肉，說話含含糊糊。
蘇奕狠狠地踹了蘇謙一腳，“誰。。。誰讓你自作主張的！”他的情緒太過于激動，咳嗽又開始劇烈起來。
“父親！”蘇謙從地上掙紮着爬起來，滿臉委屈。“我給哥哥報仇，有什麽不對！”雖然對季璃沒什麽感情，但蘇謙對大哥還是很好的。他不停捶打胸口痛哭，“難道這仇不該報嗎？”
元誠站在一邊也想不明白，聽長老的意思，似乎另有打算。
蘇奕扶起腦袋，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讓他疲憊不堪。“阿璃呢？”他看向元誠，“去找阿璃過來。”
元誠走遠後，蘇奕嘆了口氣，他起身抱住還在抹眼淚的蘇謙，“好了。。。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