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更變千年如走馬
更變千年如走馬
季璃懶懶打個哈欠。總算不用睡在樹上了。她緩緩睜開眼睛。怎麽這麽黑？我睡那麽久嗎？
“小姐醒了，”是曲卿的聲音。
季璃迷迷糊糊的爬起。她胡亂扯着蓋在身上的黑袍，腦袋還沒露出來，衣袍已飛回曲卿手中，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
“真小氣，”季璃揉揉眼睛，還沒看清曲卿長什麽樣呢。難道我的娘親也是這副打扮？季璃突然有些好奇當初父親和母親是怎麽認識的。
兩人并肩走在密林，偶有樹海掀起綠浪，發出溫柔的沙沙聲。
有曲卿在，季璃安心不少。她叽叽喳喳追問許多關于秘術師的傳言，希望以此來得到更多母親的消息。
“曲卿，所有秘術師都要穿成這樣嗎？”
“多數如此，但并非強迫。”
“秘術師到底能活多久呀？”
“看個人修為。沒有意外的話，百年不難。”
“秘術師可以生小孩嗎？”
“不可以。”
哎？季璃歪頭有些疑惑，那娘親是怎麽生下自己的呢？
“小姐從沒見過秘術師嗎？”這回是曲卿問季璃。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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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姐的耳環是哪裏來的？”
耳環？季璃摸上耳朵，“朋友。。。給的。”這還是頭一回被人問起耳環的來歷，莫非他看出來了？
“誰送小姐這麽別致的耳環呢？”曲卿輕笑，“小姐知道裏面是什麽嗎？”他擔心季璃被人诓騙。
“我知道，不就是眼珠嗎？”
“。。。小姐不害怕嗎？”把秘術師的眼睛做成耳環送給別人，和明知道是眼睛還能天天挂在耳邊，這兩件事都是普通人絕對做不出來的。
“不怕，”季璃搖搖頭，“這雙眼睛的主人是我娘的好朋友，才不會害我！”
秘術師的朋友那自然只有秘術師了。曲卿的語氣略帶訝異，“小姐的娘親。。。是秘術師？”
見季璃微微點頭，曲卿沉默了。女秘術師向來稀少，更何況還是生下孩子的女秘術師，只怕是付出過相當大的代價。即使如此，好不容易誕下的子女，也會因先天不足而早逝。
他低頭望向季璃。雖然自己從未見過父母，秘術的修行又異常艱苦，但好在一直有恩師的陪伴和指導，且活得早就超過普通人壽命的數倍，和小姐相比已是十分幸福。
“看我這麽久，是不是該誇長得漂亮？”
她随口一說，沒想到曲卿竟認真的贊嘆起來，“小姐長得确實漂亮。”
就算是傻乎乎的元誠，也知道這不過是句玩笑。季璃紅着臉小聲一啐，“誰讓你真誇了。”
和魯汗看到蘇謙親自來謝禮，不免有些驚訝，“這。。。這都是應該的。”
當他聽明白蘇謙的來意後，驚訝變成了驚吓。“這如何使得？”
“怎麽？”蘇謙立即沉下臉，“看來你是不願意了？”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和魯汗趕緊站起走到蘇謙身邊，幫他安撫胸口，“只是太過突然。。。誰不知道你們的規矩向來是和亞頃部。。。我這，會不會不合适？”
“哼，你放心，”蘇謙推開他的手，“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沒有不變的規矩，也沒有不變的人。”
“這當然是天大的喜事，”和魯汗不敢拒絕，“我需要一段時間，好好準備下呀。”他想拖到元誠回來，看看到時會不會有什麽變化。
“倒也不必過于張揚，”蘇謙早已挑定吉時，和魯汗別無選擇。
等蘇謙一走，他就喊人把固倫汗請來。“你說說，這不是讓我去得罪亞頃部嗎！”
到時整個蒼漠都知曉羽部娶了和魯部的人，這讓亞頃部的臉往哪放？
“你先不要急，”固倫汗也覺得太不可思議，難道兩部真的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嗎？“蘇謙是萬萬得罪不起的。眼下唯一之計，只有向亞頃長老如實以告。長老為人和善，通情達理，想必會理解你的難處。”
和魯汗不得不又準備了份厚禮，送到亞頃部。“長老，我。。。我實在是沒辦法。”他小心翼翼地賠不是，“蘇謙的個性您也清楚，我。。。”
亞頃長老伸手止住他，“這是喜事，你高興些。這樣哭喪着臉，別讓蘇謙看到了。”
聽長老并沒有責備的意思，和魯汗放下心來。
“我知道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你不必在意。好好準備去吧，大家多年交情，也算是親上加親。”和魯汗被亞頃長老說得眼淚鼻涕一把流，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長老獨自坐在屋內，心情複雜。他能體諒別人的為難，又有誰來體諒他呢？要不要找人叫元誠回來？可他又怕逼太緊，元誠跑得更遠。
亞頃長老閉上眼睛，元誠應該早已到了澤地。他心中一動，腦海中浮現出季璃如萬千星辰般閃亮的眼睛，機靈又狡黠的調皮笑容。
不知道阿璃現在在幹什麽呢？
季璃又回到了樹上。她本以為有曲卿在，自己不用再像只猴子似的老在樹上溜達。所以曲卿勸說她上樹時，季璃有些不太高興。
當她看到曲卿也上樹後，乖乖收起了抱怨。兩人坐在樹幹上，有奇怪的東西在地下來回游動。
“曲卿，我們還要走多久？”季璃雙手撐着下巴百無聊賴，看來一時半會下不了樹。
“小姐，我也不太确定。”曲卿倒是坐得筆直。
不确定，什麽意思？“你是不是迷路了？”
“沒有，”曲卿一口否認。
季璃噘嘴靠近帽檐，“騙人！”
曲卿耐心解釋，“師尊的住所不是固定的，所以我不能保證什麽時候能找到。”
“你不要告訴我，無面先生今天住這裏，明天又會住在那裏。”
“小姐真聰明。”
“。。。騙人！”
“小姐，我不是那種人。”師尊似乎是在有意避開什麽，才會一直移動住所。曲卿也很好奇，但他不會随意打聽老師的隐秘。
季璃低頭看着不斷翻起的泥土，“曲卿，給我講講涅槃城的事吧。那天。。。你也在，你都看到了對不對？”
圓月被鮮血染紅，漫天大火，全族淪沒。唯一逃出來的幸存者是她的先祖蘇啓。
“小姐是公子啓的後人，應該清楚此事的前因後果。”
季璃咬住嘴唇，她當然知道。仇恨與榮耀一起，代代相傳。
季璃走了已有一段時間，久恭和于常天天圍着鄭伯轉。他們想去密林找小姐，但都被鄭伯攔下來。
“不可胡鬧！你們忘了小姐的話了？”年紀大的人總是比較沉得住氣，“要有耐心，這裏是蒼漠！”
蘇炀的屁股又開花了。
元誠帶他出去逛，結果學到一嘴污言穢語。回來後鄭伯直接讓久恭狠狠揍了他一頓，還把他關進院子，哪都不許去。
“小炀，你可別怪鄭伯，”元誠給哭得稀裏嘩啦的蘇炀上藥，“要是被你姐聽到了。。。”
“我。。。我姐才舍不得打我！嗚嗚。。。”
元誠嘆口氣，“等你領教過你姐那張嘴再說吧。”
可惜季璃的嘴現在已經罵不動了。
“曲卿，你不餓嗎？”
“小姐不是剛吃果子嗎？”
季璃不滿地翻個白眼，那玩意兒能吃飽嗎？她本來帶了足夠的幹糧，結果一路東躲西藏只顧逃命，等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時候才發現兩手空空。
“沒想到我居然是餓死在密林的！”季璃忍不住發起小姐脾氣。她煩躁地打了幾下曲卿的背，“你還不想想辦法，我餓得快走不動了！”
曲卿轉身停下來，“我是有一個辦法，只是。。。”
是不是有什麽秘術可以讓人不餓呀？季璃滿懷期待的湊上前，卻見曲卿突然舉手劈了下來。
她毫無防備，暈倒前看見帽檐下的嘴角在笑，聲音還是那麽溫柔，“小姐睡着就不覺得餓了。”
這個混蛋！
清雅甘甜的香味在四周擴散。季璃半睡半醒間，隐約聽到有兩個男人在交談。
“辛苦了。”聲音比曲卿更沉穩些。
“不敢辜負師尊之令。”
師尊？無面君？
“你有問小姐為何來此嗎？”
“多餘的話學生不敢問。”
哼，不敢問，卻敢動手打我！
“你們一路過來，沒說什麽嗎？”
曲卿停頓了會，似乎在猶豫，“小姐說，她的母親是秘術師。”
“是嗎？那她活不過三十歲。。。”無面君沉吟會，“你沒告訴她吧？”
“沒有。”
我早就知道了，季璃有點想笑。
她根本不在意自己能活多久。碌碌無為地老死在七八十歲有什麽意思？如果可以回到涅槃城，用仇人的血來祭奠冤死的亡魂，就算活不到三十又有什麽大不了？
“你先去休息吧。”
“是。”
曲卿的腳步逐漸遠離。季璃掀開被子，她蹑手蹑腳往剛才兩人聊天的方向走去。
黑袍站在院內。和曲卿差不多高，身形也相似，不同的是腕上多了對黑玉手镯。
“小姐醒了？”他的聲音也很溫柔，但比曲卿少了些許生氣。
“你。。。你是無面君？”
“是。”
涅槃城曾經的傳說，明州與密林因他的存在而不敢妄動。侍奉九代城主，卻在大禍來臨前不告而別。
季璃看着黑袍。
百年過去，鳳凰一族早已物是人非。唯有他，不曾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