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身在情長在
身在情長在
季璃有很多話想問無面君。
你到底是誰？從哪裏來？又為何在此？涅槃城對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麽？在我們最需要你的時候，怎會突然不告而別，臨陣脫逃？
她顫抖着嘴唇，一時不敢靠近。同樣的黑袍，曲卿讓她覺得親切，而無面卻讓她害怕。
強大的壓迫感讓季璃的手不自覺往腰間摸去，盡管她的刀早已被取下。
“小姐，你太緊張了。”黑袍輕微飄動。柔和水潤的陣陣幽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季璃不自覺深吸幾口，心跳逐漸平靜下來。
“小姐來密林，所為何事？”
“那你呢？”季璃在香氣缭繞中壯起膽子，“你為什麽在這裏？”她的語氣開始激動，“你應該在涅槃城！”
如果。。。如果你沒有離開，也許一切都不會改變。
“為什麽？為什麽要走？”
面對季璃的質問，無面君的語氣毫無波動，“要事在身，不得不走。”
季璃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比想象中更可怕。
盡管大家總是傳說他如何強大，但其實對他根本一無所知。與明州相比，涅槃城對秘術師向來不薄。城民從未将他們看作異類，反而以禮相待，尊聞行知。
他在涅槃城居住上百年，備受榮崇，卻好似對這裏完全不在乎。明明知道災禍将近，仍然義無反顧地離去，看着城民在絕望的血淚中沉淪。
這個人沒有感情嗎？
“你。。。你背叛了我們！”季璃揚起頭，往院落走去，淚水從眼眶中湧出，“我們沒有對不起你，你憑什麽這樣對我們！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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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嘶力竭的指責，換來的只是一句平淡的否認，“我沒有背叛你們，”無面君心平氣和地糾正她的錯誤，“是夜刀抛棄了你們，不是我。”
被二人争執吵醒的曲卿匆忙趕來。
“是你帶走聖刀！”季璃沖上前，憤怒和仇恨交織着壓倒理智。
曲卿從身後将季璃拉回，“小姐，你冷靜點。”他還沒見過有人這樣對師尊大吼。
“我想你誤會了，”無面君繼續耐心的解釋，“夜刀并不為我所掌控，它有自己的意志。”
“胡說，你胡說！”季璃帶着哭腔喘氣，“叛徒！你違背了你的誓言！”
“小姐累了，”無面君伸出手，黑玉手镯上的金色符文若隐若現，“好好休息吧。”
黑暗蒙上季璃的眼睛。無心之人。帶着這樣的念頭，季璃暈倒在曲卿懷裏。
夢中的女人默默流淚。
“娘？您怎麽了？”
女人搖搖頭，飄向遠方。
季璃猛然驚醒。娘親為什麽哭呢？她蜷起身子坐在床上，抱住雙膝。這一覺睡的很久很沉，足夠讓精神和體力得到完全的修整。
她冷靜下來，仔細回憶和曲卿見面時的每一句話。
“奉師尊之命，接迎小姐。”當日既棄鳳凰一脈而去，為何今日還要來派學生保護我？季璃眼睫低垂，皺眉沉思。莫非果真另有隐情？實力這般可怖之人，又會為何事困擾呢？
季璃輕咬手指，後悔剛才太過沖動，口不擇言。如果只是在蒼漠倒也罷了，若要向明州複仇，她必須借助無面君的力量。
之前在涅槃城的秘術師基本都消失地無影無蹤，而明州的秘術師卻在不斷增加。沒有無面君的幫助，即使把整個蒼漠十二部加起來，也不是明州的對手。
想到這，季璃再也坐不住了。她決定去道歉。
“師尊出去了。小姐有什麽事嗎？”找了一圈，屋內只有曲卿。
季璃的臉有些紅，“我。。。是我失禮。”
“小姐勿憂，”曲卿卻安慰她，“師尊不會放在心上。”冷眼恥笑，嘲諷怒罵，碎語污言，這些侮辱都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
曲卿這麽一說，季璃的臉更紅了。要是無面君也能痛快地罵她頓，她心裏反而好受些。倘若真是誤會。。。
季璃正為難間，肚子高唱空城計。她想起曲卿把她打暈的事，正要找他算賬，發現黑袍早就沒影了，只留下一聲輕笑，“我去給小姐準備吃的。”
無面回來的時候，季璃早就睡下了。
“找我？有事嗎？”
“小姐好像要向師尊道歉。”
“無妨。”
“我也是這麽和小姐說的。”
無面君點點頭，“去休息吧。”他眺望四周包圍的濃密樹海。
從季璃見到他的反應來看，顯然并不是來找他的。那麽，她是來找夜刀的嗎？為什麽孤身一人，連個護衛都沒有？這和送死有什麽區別？誰讓她來的呢？
無面君在長廊站了一夜。
清晨，季璃被悠遠的琴聲喚醒。她側耳辨認，音色婉轉柔美，這曲調似乎在哪裏聽過。
是自己躺在清溟時女人唱過的歌。
季璃循聲而去。彈琴的是無面君，曲卿站在旁邊。
她好像回到那個夢裏，女人推開自己，沉入水中。季璃流下眼淚，“這。。。這是我娘唱過的歌。”
無面君的手一抖，他迅速按住琴弦，“小姐此話何意？”
“我在夢裏聽我娘唱過這首歌。”季璃擦幹淚痕，“娘還讓我來密林。”
無面沉默很久，曲卿忍不住出聲，“小姐不是說，您一出生娘就去世了嗎？既沒見過，那又如何确定這是您的娘親呢？”
“難道除了我娘，還有人會十幾年夜夜到我夢裏來嗎？”季璃生氣地瞪了曲卿一眼。
“那個女人，是什麽樣子呢？”無面終于開口。
“嗯。。。她長得很美。。。”季璃回憶半天，無非是一些女子的尋常描述。
“世間不乏美貌女子，”曲卿搖搖頭，“這麽說并無特別之處。”
“我還沒說完呢！”季璃不服氣地捋起袖子，露出白皙的右手腕，“這裏，在這裏，有一朵花。”她停頓會想了想，補充道，“有一朵紅色的山茶花。”
“這倒算是個特征。”曲卿表示贊同，“那您有向見過娘親的人請教嗎？”
季璃頓時語塞。她一直自信夢中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娘親，在看到腕上的花後，也從未和阿衍确認過。
兩人說話間，有眼淚滴落到琴弦，引起輕微的震顫。無面君的手抓住琴沿，指節突出，似是用了相當大的力氣在克制自己。
他擡起頭，帽檐遮住淚水，順着臉頰流下。
曲卿和季璃争論會，才意識到師尊的不對勁。他閉起嘴巴，不知該不該上前安慰。季璃見曲卿突然不說話，好奇地轉過身。
無面君的黑袍已被打濕一片。
他在哭嗎？季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人之前面對她的痛罵，完全無動于衷，現在自己只是說了下娘親的樣子，怎麽會。。。莫非他認識娘親？
他也有心？
無面君緩緩站起，聲音略有沙啞，語氣已無往日的平靜，“她。。。她不是你的母親。”
季璃愣住了。不是娘親？那還有誰？她想不出來。
“她是夜刀。。。真正的主人。”
這讓季璃更糊塗。聖刀的主人，不是歷代涅槃城主嗎？難道除了鳳凰家主，還有別的主人？所以聖刀才會在血月之變中失蹤？
“你不能再呆在這裏，她在呼喚你。”無面君深吸了口氣，“我帶你去找她。”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別讓她等太久。”
“去。。。去哪裏？”季璃還是一片茫然。去找夢中的女人？還是聖刀？
“卿兒，你在此地等候。”無面君示意季璃跟上他，“我們去拿回夜刀。”
季璃的心跳不斷加速。無面君果然知道聖刀在哪裏。他說拿回，看來的确有外人将聖刀據為己有了。
“只有那個人，”無面君恨恨地咬牙切齒，“一定是他。”他的黑袍呼啦飛展開，火苗竄起，沿着袍邊擴散，殺氣不斷溢出，狂風四起，樹海發出低沉的嗚嗚異響。
老師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曲卿低下頭。季璃的長發在風中亂舞，她被吹得快站不住了。
他瘋了嗎？這樣的無面君實在駭人，季璃猶豫該不該和他一起。
見她不動，火焰逐漸熄滅，黑袍不再飄舞，無面君平靜下來，“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他的聲音不僅恢複了溫柔，甚至不再像之前那樣冷淡。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季璃跟在無面的身後。她還不太敢和這個人并肩走。
兩人一路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無面君在，今天的密林格外安寧。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出現，難道是被吓跑了？季璃望着前面高大的身影，如果當時他也在涅槃城。。。
“小姐，”無面君突然停下來，“等會我們會見到一個人。”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聽口氣他的臉此刻必定非常嚴肅，“無論他說什麽，你都不要相信。無論他有何舉動，你都不要驚訝。”
季璃點頭答應。看來這個人也是秘術師。聖刀為什麽會在他這？
“他是個瘋子。我們拿回夜刀就走，不必與他過多糾纏。”無面用黑袍将季璃卷到身邊，“我會保護你。”
無面君似乎與這個人頗為熟悉。但聽他的語氣，兩人顯然不是朋友。仇家嗎？季璃咽了下口水，她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
是什麽人，讓無面君也會如此忌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