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次日,沈顏覺得自己身體好了大半,腰不疼腿不酸,腦子也挺清醒的,跟沈承白打了個招呼就借口有事出院了。
沈承白的眼皮子都沒擡一下,丢了一句“晚上回來挂水”,就随她去了。
沈顏剛想說不用,喉嚨裏就像有根狗尾巴草在撓着似的,特別不給面子的咳嗽起來。
她朝天翻了個白眼,幹巴巴“哦”了一聲。
沈顏離開後,旁邊有個春心蕩漾的小護士忸怩上前問道:“沈醫生,晚上還你值班啊?”
沈承白笑了笑,倒是沒有面對沈顏時的針鋒相對,“有些人不省心,就只能累着我了。”
小護士捂着心口倒退了幾步,跑出門和其它小姐妹分享#沈醫生對你溫柔地笑了一下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她覺得自己需要立馬去打一針強心劑,不然血液就要噴薄而出,爆體而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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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沈顏也沒個屁事,不過宋晴一大早就跟催命似的催她把昨晚的照片傳過去。
沈顏想了想自己那惹人頭皮發麻的電腦桌面,當機立斷決定直接把存儲卡給她。
這會兒才上午十點,音樂廳估計沒有排演出,回廊安靜得連掉枚針都能聽清。
沈顏憑着自己的感覺摸到了後臺,正好和宋晴沖出來的身影撞上。
“急什麽?橫沖直撞的。”她虎着臉斥責,慘白的一張小臉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宋晴“哎喲”了一聲,裝模作樣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見是沈顏趕緊湊上去問候,“顏顏姐,沒撞疼你吧?”
沈顏狐疑地看了眼她按着的肩膀,反問道:“你自己沒事吧?”
宋晴連忙放下了按在肩頭的手,防人之心不可無,她這不是怕有人碰瓷嘛。
見沈顏詢問,她點了點頭,又飛快地搖頭,小眼神水漉漉的,像哈巴狗似的瞅着她,就像——在看一塊肉骨頭。
沈顏突然背脊生寒,沒來急問怎麽了,就被她拉進了小房間。
宋晴雙手合十,站在她面前九十度鞠躬,懇求道:“顏顏,送佛送到西!”
陰天,房間裏沒亮燈,幽幽暗暗的,有些滲人。
沈顏盯着她的後腦勺,神情凝重地在椅子上坐下,不敢輕易答應,“你先說說怎麽回事。”
宋晴把負責人跟她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上善合唱團對這次演出非常重視,今年是上善登頂的一年,S市既是起始站,又是終點站,團長想要采用這次的現場照片作為唱片封面。
不幸的是他們的攝影師由于不可抗力因素沒有出席,所有一切都寄托在沈顏拍的照片上了。
要是光光是這些,也還用不着宋晴行此大禮,關鍵是上善合唱團的團長打算親自監片,要求和場地攝影師當面洽談注意事項。
宋晴知道她這段時間連軸轉,忙得多喘口氣都覺得是浪費,這才先斬後奏。
沈顏原本還惬意地繞着垂到胸前的卷發,亞麻棕褪色後醜得一逼,她琢磨着忙過這段時間後去染回黑的。
聽了宋晴的話,顫得連手裏的存儲卡都捏不住了,嚴詞拒絕,“不行。”
“顏顏姐~”宋晴抱着她的胳膊撒嬌。
“撒嬌沒用。”沈顏的語氣冷淡。
“你就忍心看着我因為這件事被負責人嫌棄嗎……”
沈顏的身體僵了僵,心太軟是病,得治啊。
宋晴暗想有戲,矯情得更賣力。
正當她以為沈顏快要妥協時,她卻只回過頭幽幽看了她一眼:“你就忍心看到我被前男友甩臉子嗎?”
聞言,宋晴吓得一時脫力,身體撞到後側的桌上,摔碎了一只陶瓷杯。
許懷初忘記帶走的那只。
宋晴愣愣地看了看地面上的碎瓷渣,又擡眼看了看沈顏,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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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嘤的哭鳴聲立體環繞整個房間,沈顏覺着自己整個人都被震得嗡嗡發顫,真沒想到宋晴的戰鬥力這麽強。
忽強忽弱的大喘氣聲又持續了半響,沈顏總算繃不住先低頭了。
她給眼眶通紅的宋晴遞了紙巾,勸慰道:“別哭了,不就摔了一只杯子,他還能吃了你不成。”
許懷初在她記憶力還挺大度的,這點而已應該不至于?嗯?應該吧……
宋晴抽噎着說道:“不知道許指揮……會……不會,負責人……是要把我……給吃了的。”
沈顏少哭,也見不得別人哭。
被宋晴哭哭啼啼的樣子弄得煩躁了,直截了當道:“怎麽樣才能不哭。”
宋晴吸了吸鼻子,“去見團長。”
“不行。”
“那我要聽故事。”她接得飛快,似乎早有預謀。
有眼淚潤澤的一雙眸子湛亮,眨眼間還閃着星點微光。
沈顏眯着眼看她,指節在桌面上敲得脆響,“宋晴,你給我挖坑?”
宋晴不接她的話,睫毛一垂,眼淚跟不要錢似的繼續往下掉。
沈顏無奈,身體往椅子裏一癱,拿過一旁的抱枕按在臉上,悶悶道:“上善的團長和指揮是同一個人。”
“我知道。”宋晴雙手托着下巴,盯着許大指揮的前女友眼睛都不舍得眨。
沈顏移開抱枕,譏嘲:“現在演技越來越高明了,收放自如啊?”
宋晴嘿嘿一笑,“您教的好。”
沈顏瞥她一眼,又把抱枕按回了臉上,嘴唇開合兩下,沒聲。
宋晴:“什麽?沒聽清。”
沈顏擰了擰眉頭,破罐子破摔大喊道:“我把他甩了。”
“嗯???”
“嗯!!!!”
宋晴繞過去,從背後奪走了她面前的遮擋物,一雙眼睛瞠得極大,說道:“顏顏姐,我有點害怕。”
“哼,知道自己殘忍了吧。”
宋晴搖了搖頭,“我怕自己聽了什麽不該聽的,惹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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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說簡單也簡單。
嚣張又懵懂的十六歲少女中二病犯了離家出走,路遇樣貌俊美的帥哥哥抑制不住內心的澎湃激動一陣狂撩。
哪料小哥哥熟讀兵法,七擒七縱溜得不行,少女連小手都沒牽到,卻被他的言談舉止弄得五迷三道。
争強好勝的少女怎麽能忍受屢次挫敗,最終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把小哥哥給睡了,然後甩手走人。
“停停停!”宋晴匆匆伸出雙手喊剎車。
沈顏正講到興頭上,突然被打斷有些詫異。
“您是說,機智勇敢的鬥龍少女軟磨不成,硬上了小哥哥!!!!!”
沈顏意識到自己的誇張手法用得太過,産生了歧義。
雙手推開她湊過來的臉,臉頰微紅,“別靠我這麽近,有點害羞。”
“我去你大爺的!當時你怎麽不覺得害羞呢!”
沈顏被她突如其來的爆粗口吓了一跳,幽怨道:“晴晴,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以前很寵我的嘤嘤嘤。
現在居然因為一個許懷初對我說髒話!太過分了!
宋晴憤憤扭頭,“一想到我光風霁月的許大指揮被一個臭不要臉的女流氓奪去了初夜就寝食難安惋惜萬分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
沈顏摟着抱枕的手緊了緊,咽了咽口水道:“話不能這麽說,我覺得你的思想不太健康。”
宋晴壓根不給她解釋的機會,“誰不健康啊?少女才十六歲居然就對他下手!”
嗯?這難道不是少女吃虧了?
“這中間有誤會。”沈顏還沒見過宋晴如此義憤填膺,慷慨激昂,恨不得現在就把少女浸豬籠的模樣。
“誤會你大爺的。”她拍了下木桌,沈顏相應地抖了兩抖。
沈顏委屈地垂眸,小聲嘟囔,“純睡覺而已,又沒幹些什麽。”
聞言,宋晴幹咳兩聲,深切吐槽了一番沈顏的描述手法,卻不肯放棄這揚眉吐氣的機會。
“沈顏同志,我覺得你的思想亟待改造,你居然還想幹些什麽?你說說看!你倒是想幹些什麽啊!”
再擡頭,宋晴已經踩上沙發,手臂直戳戳地指向她,似乎準備替天行道。
沈顏不敢說話了。
伸手将黑色羽絨服一拉到底,遮住了半截下巴。
大病未愈,瓷白的小臉上見不到一絲血色。
宋晴被她突然的沉默吓壞了,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問道:“顏顏姐?你生氣啦?”
沈顏被她可憐巴巴的語氣逗笑,擡起臉,眉眼彎彎,“沒有。”
“那怎麽死氣沉沉的,一點都不像我們京美一枝花。”宋晴鼓了鼓腮幫子,刻意吹捧。
沈顏低笑一聲,“那不是正好把這名頭讓給你。”
商業互吹,誰還不會呢。
“你可別擡舉我,我可配不上這名頭。”宋晴“诶”了兩聲,連忙推卻。
配不上,沈顏心想,可不是配不上嗎。
無意間,卻把這幾個字念出了聲。
宋晴捂着嘴泫然欲泣,目光控訴,“你也太過分了!”
沈顏愣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宋晴是誤會了。
她有些愁悶,沒有再繼續玩笑的心情,輕飄飄看了她一眼,“就你戲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