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晝夜颠倒的沈顏又是被忽閃忽閃的手機提示燈晃醒。
她半眯着眼,煩躁地從枕側摸出手機,15:31,仍是宋晴。
食指一滑按了接聽,張口就是一頓臭罵,“說不出什麽是非好歹來,咱們以後就只能漂流瓶見了。”
彼端宋晴咽了咽口水 ,試探性問道:“您這是還在就寝?”
“不然?”
每天折騰到淩晨三四點,還不許她白天多睡會兒了。
宋晴瞥了一眼身後端坐的男人,硬着頭皮道:“您看今天我是否有榮幸和您共進晚餐?”
“學不會好好說話了?”
宋晴:“……”
“晚上有空一起吃飯?”
沈顏翻了個身,唔哝道:“鑰匙在地毯下,買點牛排,有點饞了。”
沈顏的工作時間從下午三點到晚上十點不定,宋晴沒少給她充當生活助理洗菜做飯。這會兒自然而然地以為她是要過來。
嘿,真把她當免費勞動力了。
“聽說星光百貨新開了一家西餐廳,不去試試?”
宋晴挺着身後極具壓迫感的目光,睜着眼睛說瞎話。
“沒錢。”沈顏打了個哈欠,回得果決。
從四年前搬出沈家的那一刻起,沈顏再沒有伸手向他們要過一分錢。
S市這幾家livehouse給的薪酬不少,但是耐不住物價水平高,沈顏又不是個肯委屈自己的主,花錢大手大腳沒個分寸,不時還有心水的設備要買。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能少一頓是一頓。
“我請。”
宋晴從牙縫裏吐出這兩個字,斜眼往後瞟了瞟男人的臉色,想着這應該公費報銷?
沈顏掀開眼皮,靠着軟墊爬起來,懶懶問道:“今天這麽客氣?搶銀行了?”
“負責人發了獎金。”
嗚嗚嗚,我平時有這麽小氣嗎?在男神面前面子裏子都丢光了。
“下次吧。今晚臨時接了一個演出,六點的場,不跟你說了。”
宋晴看了看已然挂斷了手機,暗自吐槽:那你剛才廢話那麽多,合着是逗我玩?
等她收了再回頭,許懷初已經走遠了,筆挺的脊背在拐角處留下一抹陰影,略顯寂寥。
她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幾個小時前,負責人把輪休狀态的宋晴喊起來,讓她聯系攝影師,今晚和上善方面接洽一下。
随後,許懷初就出現在她視線裏,語重心長地做了一番囑咐,情節如上。
臺上親親熱熱的許指揮下了臺有點冷淡啊,她暗中評判,不過這張臉還是無可挑剔,值得一舔的。
宋晴沉浸在男神的美顏裏不可自拔,鬼使神差地簽訂喪權辱國的條款,又一次賣了沈顏小姐姐的。
鑒于上一次吵醒沈顏的教訓,猜不透小祖宗睡眠時長的宋晴不敢冒險,算了算時間準備再晚些給她打電話。
哪料許懷初做了叮囑之後竟然沒有離開,反而在一旁施施然坐下喝茶,時不時擡頭看她一眼。
宋晴被他急切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如坐針氈,在男神的凝視和沈顏的嘲諷之間果斷選擇了後者。
想着沈小祖宗睡到三點也該醒了吧?正常人能睡十幾個小時???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
她搖了搖頭,長嘆一聲。
不過今天也算是有新的收獲。
壞馬兒想啃回頭草,結果青草成精了,生了靈識,想把馬兒圈起來只啃它這一棵草。
宋晴想想就有點小興奮,開年大戲果然精彩!
-
沈顏到了場地才知道今晚又是綠毛所在樂隊的演出。
一見到沈顏從內部通道出來整個人都不對勁兒了,眼角跟抽瘋了似的直顫。
場下竟還是一片歡呼叫好。
沈顏沉了臉,轉身就走。
退了兩步又想起這個月的口糧還沒着落,吸了口氣掉頭回去。
每每這種為五鬥米折腰的時候,沈顏就對顧婉恨之入骨。
要不是因為她從中作亂,沈家衆星捧月的小祖宗哪裏用得着和這種人虛與委蛇。
搖滾向的演出她一向欣賞不來,民謠倒是還能将就着看看。
沈顏覺着自己可能更适合泡着溫泉聽許懷初給她拉首嚴肅音樂。
雖然目前來看這只能是做夢。
她看得毫無興致,只能将精力灌注于攝像上,每次成片都要被綠毛虛誇一頓。
沒對上焦也誇,淩亂美。
眼看着快散場,沈顏提前收了東西準備離開,省得待會兒和一群人擠車。
內部通道狹小,一個人走還算寬敞,兩個人就有些為難了。
沈顏嬌小,但是耐不住相機占位置,在出口處被人堵了個正着。
裏邊烏煙瘴氣熱到窒息外面卻是寒風嗖嗖,凍得人都熱脹冷縮小了一圈。
沈顏頗有先見之明地穿上了羽絨服,卻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圍巾在宋晴那兒還沒拿回來呢。
“诶,姐,今天怎麽走這麽着急吶。”
男人只穿了一件印花黑T,脖子上吊着銀鏈子,張開雙臂攔住她的去路。
北風從左袖口進右袖口出,怪涼快的。
沈顏瞥了他一眼,心中有數。
偏頭嗤了一聲,語氣極度不客氣,“綠毛讓你堵的?”
男人“啊”了一聲,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綠毛”是誰。
他摸了摸後腦勺,“曜哥說今晚請你喝酒。”
綠頭發吉他手的大名叫做何曜。
沈顏第一次聽到這名字就覺得挺配他,是該喝點藥了。
“不去。”說着就要從側面繞出去。
黑T男敏捷地移動笨重的身子,左右跳躍着擋在沈顏面前。
沈顏反複被攔住,暗罵了一句,還真有靈活的胖子這麽一回事。
“姐,這不成啊,你說了不算。”
沈顏靠着牆忽地笑了,挑眉道:“我說了不算,你說了算?”
沈顏為了壓住前兩天生病憔悴的臉色,特意用了重色的唇膏,襯着冷調的光線,唇紅齒白,有種冷感的惑人。
黑T男被她這麽一笑,心神微蕩,瞬間不知東南西北。
“我說了也不算啊……”
沈顏:那你他媽的還不快滾?
“顏顏妹妹,趕着回家見誰呢,喝兩杯酒而已,用得着嗎?”
吊兒郎當的男聲響起,音質沙啞,磨得她耳朵疼。
得,黑T男的任務達成了。
沈顏仍斜靠在牆面上,雙手環胸,連個眼神都吝于給他。
虧她下午還在驚嘆這次親戚來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會兒簡直分分鐘想把子宮切掉。
又到了一月一度想要下輩子投胎做男人的時候。
身後有窸窣聲響,估計是樂隊收拾得差不多了。一個賽一個難聽的公鴨嗓,非得說自己是煙嗓。
綠毛過來拉她的手,“走呗?”
沈顏冷笑不已,避開他的鹹豬手,留了半只袖子。
問句能不能有點誠意,都扯着她往前面走了,還好意思帶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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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人走了兩輛車。
沈顏記不清方向,不過看着外面燈紅酒綠的,應該是往市區的方向走。
司機的車技實在是一言難盡,她強打着精神觀察外面的建築,額頭細細密密冒了一層汗。
車在一幢金碧輝煌的高樓外停下,刷新了沈顏對綠毛的認知。
唔,挺舍得下本錢的。
沈顏倏地放下心來,輕飄飄觑了綠毛一眼,淡然自若地下車。
心中暗想:今天非打得他叫爸爸不可。
何曜把光溜溜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調笑道:“妹妹,怕不怕?哥幾個覺得你這張皮值不少錢,準備把你賣這兒了。”
沈顏“唔”了一聲,“我爸要是生出你這樣的兒子,怕是要被氣死。”
畢竟她這麽乖巧都把沈文山氣出高血壓了呢。
幾人沒想到沈顏抓的重點居然是這個,大笑不已。
要說何曜對沈顏有多喜歡,那也不見得。
不過是圖個新鮮,想要睡她。再加上上回鬥酒慘敗,刺激了他不堪一擊的自尊心。這回估計是回來找場子了。
可惜她今天這身體狀況沒辦法奉陪。
思及此,沈顏忽然覺得有些掃興。
-
“妹妹,老規矩,我先讓你三瓶。”
沈顏嗤笑,開玩笑,要是她現在能喝酒,先讓這狗東西三瓶都沒問題。
“才三瓶?”她用舌尖抵出這三個字,目露不屑。
眼波流轉間攝人心魂。
旁邊的男人們起哄,何曜下不了臺,猛灌了五瓶才算作罷。
趁這機會,沈顏暗藏在墨色桌下的手指靈活地滑動,似乎在翻找着什麽。
“妹妹,該你了。”何曜酒量淺,又喝得狠,說話已經有點大舌頭。
沈顏要了個杯子,慢條斯理地往裏面倒,眼珠子一動不動盯着手機上的撥號界面。
無人接聽。
她擰了擰眉,她和早先在S市的那些狐朋狗友早就斷了聯系。
鐵打的會所流水的人,現在也不是沈顏刷臉就能四處橫行的年代。
目前這種情況,宋晴顯然是指望不上,來了指不定還要給她添麻煩。齊煊……算了,就算不能斷得幹幹脆脆,總不能再欠下去。
最佳人選當然是沈承白。不過她這位堂哥好像業務繁忙沒空救急。
她微不可查地低嘆了一聲,終究還是得靠自己啊。
何曜已經開始催促,輕佻地撫摸她按在酒瓶上的細膩皮膚。
“顏顏,該不是怕了?喊聲好哥哥就替你幹了這一杯怎麽樣。”
沈顏笑了笑,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後把杯子倒扣在了他那一頭綠油油的毛發上,洩一時之憤。
在綠毛發火之前,挨着他的臉說道:“好哥哥,我這可是一滴不剩。”
她手上的力道不淺,恨不得直接把杯子在他頭頂鑿出個洞來。
神志不清的何曜可覺察不到沈顏的狠厲情緒,只覺得面前這個妹妹吐氣如蘭,好聞得緊,雙手不自覺地擁了上去。
沈顏這會兒滿心滿眼都是宋晴給她科普的經期飲酒會酒精中毒巴拉巴拉的,剛下肚的酒水又回了喉頭,加上何曜這麽一惡心,瞬間胃酸上湧,往門外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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