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宋晴到底是沒有沈顏喝得多,起來的時候腦袋有點昏沉但神志還算清醒。
身側有玻璃杯敲擊桌面的響聲,宋晴用力眨眨眼适應房間裏明亮的光線。
“挺巧,醒了?”
男聲耳熟,她擡眼望去,齊燦穿着件印花襯衫,頭兩顆扣子沒系上,領子大大咧咧地敞着,看上去就不像什麽正經人。
她倏地心神一凝,掀開一條縫觀察自己的衣物是否安然。
這謹慎的動作惹得齊燦輕笑,“小妹妹,兔子不吃窩邊草,我還是有點操守的。”
宋晴用雙手捂了捂臉頰,掩飾自己的尴尬。
齊燦帶着任務來,也不多捉弄她,把手邊的水杯遞上,“喏,醒酒湯。”
宋晴接過杯子,怯怯道謝。
她也就在熟人面前兇一兇,真到了外面,還是兔子式乖巧。
“昨晚的事還記得多少?”
她狐疑地看了看齊燦的神情,摸不準他的意思。
聽說有權有勢的大人物都不願意自己的隐私被他人知道的。
許懷初居然是許氏的掌權人,這實在出乎宋晴的意料,長這麽大,她還沒接觸過這種級別的人物。
遲疑一會兒,她還是如實說道:“全記得。”
尤其是沈顏口無遮攔地罵許懷初那一段,她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切掉。
齊燦耙了耙頭發,笑嘻嘻道:“小姑娘酒品不錯啊。”
宋晴心虛地應了聲,“嗯。”
實不相瞞,昨天是她第一次喝度數那麽高的酒,也就那麽兩三口,相較沈顏桌面上的一排杯子,真是小巫見大巫。
“老許讓我問個問題。”
“嗯?”宋晴指了指自己,眼睛瞠大。
齊燦點了點頭,“和顏顏有關的。”
他彎下腰靠近了點,神色揶揄,“他問,顏顏醉酒後會不會斷片。”
宋晴往後縮了縮,擰着眉回憶以往兩人相約泡吧蹦迪的場景,思忖了半天才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沒見她喝醉過。”
齊燦心裏念了句糟糕,這酒量極好的人醉了後遺症怕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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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齊燦那裏得到了不盡如人意的答複,許懷初也不惱,目光投在成精的白色春卷上,從櫃子裏拿了一條毯子裹住她露在外面的腳丫子。
剛從櫃子中取出的毛毯還帶着寒氣。
饒是在睡夢中的沈顏也鬼靈得不行,腳丫磨蹭兩下就夾住了許懷初暖烘烘的手掌,腳底相對固定在中間。
要是許懷初沒有幻聽,她應該還喊了一句,“哇!抓住了!小妖精,看你往哪兒跑!”
一向面不改色的許指揮禁不住抽了抽嘴角,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手掌移開,換上毯子。
他垂眸看了看腕表,九點半有個年終總結會議,不能再多留了。
反正已經安插了細作,倒也不着急,見機行事吧。
沒錯,宋晴同學現在正在接受齊小爺的威逼利誘成為潛伏在沈顏身邊的暗探。
表面小鹿式驚慌失措,瑟瑟發抖,說着“這樣不好吧”,內心已經激動地跳起了《小蘋果》,哇哈哈哈,老子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上帝視角其實很辛苦的好嗎!知道那麽多秘密,結果連個屁都不能說。
這段時間她看着沈顏的表現心焦不已。
雖然沒有因為許懷初焦慮到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但和以往的幹淨利落相比,優柔寡斷拖沓磨叽的作風實在讓人看不過眼。
忸怩作态的樣子氣得她恨不得直接把沈顏扔到許懷初床上。
俗話說一炮泯恩仇,她自覺這是最快速解決兩人之間矛盾的辦法。
當年的事情她不是目擊者,但從沈顏模棱兩可的言語中也能猜測個大概。
年齡差是助力也是弊疾。
沈顏衣來伸手一事無成的時候,許懷初已經大展宏圖。
她拼命地在身後追趕,兩人的距離卻越來越遠,拍馬莫及。
沈顏應該沒少和工作這個小情人搶時間,從上次“就他最忙了”這種怨憤的語氣中就可見一斑。
說出“我配不上你”這種話,或許有兩分是來自沈顏的自愧不如,但剩下八分絕對是小孩子脾性發作。
就像是刻意在學校裏搗蛋想要引起家長關注的小朋友,她有意識地想要比較自己和工作究竟誰在許懷初的心目中更重要。
但是許懷初不懂呀,他以為是小姑娘的玩鬧結束了。
也不怪他,誰叫沈顏一直在他面前展現出的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許家的環境造就了他的高警戒的防備心,沒有經過調查,他怎麽可能把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姑娘帶回家。
沈顏自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殊不知許懷初已經把她的前十八年履歷翻了個底朝天。
這樣一個混跡夜店迪廳的女孩子忽然變得乖巧溫順,怎麽叫人不懷疑是一場游戲。
縱然心底不舍,他還是狀若淡然地放手。
沈顏年紀小,他卻不能一直陪着胡鬧耽誤她。
腦子裏把零零碎碎的故事情節整理好,宋晴嫌棄地撇了撇嘴,故事有夠狗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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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喝水。”床上的白條春卷翻了個身,伸出光溜溜的手臂。
宋晴搖了搖頭,去給她接熱水。
就算醉了,是你祖宗還是你祖宗。
杯中的色澤有些奇怪,宋晴湊上鼻子問了問,一股沉沉的橘皮氣,她扇了扇味道,為沈顏擰了一把汗。
她把水杯遞到沈顏嘴邊,又一把移開,捉弄似的問道:“想喝水嗎?”
沈顏睜開半只眼疑惑地看她,點了點頭。
“一口氣能喝完一杯嗎?”
沈顏又點頭。
宋晴抿了抿嘴,還是不放心,把她從床上拖起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整個身子往後蜷縮,這才把水杯湊了過去。
沈顏口幹舌燥地緊,也不顧水溫味道叽裏咕嚕地灌了下去,看得宋晴嘆為觀止。
“還要。”只睜了半秒鐘的眼睛又閉上,熟練滾回被單裏發號施令。
宋晴應了一句好,一溜煙小跑着過去給她打水。
套間的面積有點大,自帶廚房。
宋晴掐着杯沿小心翼翼地走回去的時候,沈顏已經挂在床邊幹嘔了。
小臉慘白,苦兮兮地朝她伸手,“水,我要水……”
面目猙獰參照《巴黎聖母院》裏的卡西莫多。
宋晴加快了步子,避過地上的嘔吐物送到她嘴邊。
仍是連貫的一氣呵成的動作,又讓她懷疑這醒酒湯的成分是不是和她嗅到的不太一樣。
半小時後。
沈顏一身虛弱地靠在床頭,有氣無力地質問宋晴,“為什麽?”
媽的老子被第一杯鬼東西惡心成那樣子了,你居然還給我送了第二杯???
宋晴癟嘴,手指在衣擺上打圈,“我看你喝得那麽溜,哪知道是被橘皮湯給苦的。”
“你自己也不嘗嘗味就灌了下去,怎麽能怪我。”
沈顏深吸一口氣,又拿起身側的水壺灌了一杯白、開、水,而後沖她擺了擺手,“算了,看在你昨晚辛苦把我拖回來不容易,我就不追究了。”
聞言,宋晴心裏“咯噔”一下,媽诶,真的斷片了……
“不過沒想到你居然舍得請我住酒店,晴晴,我真是沒白對你好。”沈顏環顧了一周房間環境,吸了吸鼻子以表感動。
宋晴敷衍地點了點頭。
這是酒還沒醒吧,長點腦子就知道邏輯連不上。開玩笑,她可是人稱一毛不拔鐵公雞的宋鐵工啊。
“衣服也是你給我換的嗎?這睡袍還挺好看。”沈顏把卷上去的袖口放下來,摸着絲緞的材質愛不釋手。
宋晴咬着牙繼續點頭,間諜還真是要靠演技。
“你怎麽只點頭不說話?”沈顏狐疑地看她。
宋晴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早沒了一開始的興奮,生怕說漏了嘴。
沒等她想出怎麽圓上這一環接一環的謊言,沈顏就一把箍住了她的腰,“瞧你這眼皮子底下的黑眼圈,一定是為了照顧我一夜沒睡吧。晴晴,你實在是太善良了,要不咱們倆湊合着過吧,我再也不要想許懷初那個狗東西了。”
被她掐得喘不過氣的宋晴忍着眼淚拍了拍她的後背,心中痛哭不已:顏顏姐,看在我這兩年沒少幫你跑腿的份上,放我一條狗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