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商場裏人潮擁擠,到處都挂上了年終清倉的牌子,三折五折七折,忽略後面那個“起”,成功迷惑了不少消費者。
“媽诶,我這是在商場不是火車站吧。”宋晴為巨大的人流量驚嘆。
沈顏沒接她的話,把裹得嚴嚴實實的羽絨服拉鏈松開,解下了脖子上的圍巾挂在手臂上。
室內外溫差絕對大于二十度,剛進來沒兩分鐘後背就細細密密出了一層汗。
“沒在年節的時候來過商場嗎?”
宋晴挽着她的胳膊蹦蹦跳跳,“沒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學校放假有多晚,都是我媽提前買好的,款式再老土,我都只有照着穿的份,一嫌棄她就要在我耳邊唠叨。”她撇了撇嘴,還有幾分孩子般的嬌憨。
沈顏看得一陣羨慕,她也想有媽媽給她挑衣服,再醜她也穿上。
出神之際,宋晴已經拐進了一家女裝店,指着模特身上的衣服比劃,“顏顏!你覺得這件外套我穿怎麽樣?”
沈顏看着粉色毛絨外套,還有後面一對白色的長絨兔耳默了默,“你要時刻謹記你已經是一個需要相親的女人了。”
她扯出衣服上的标簽遞到宋晴面前,“看到上面女童兩個字了嗎?”
宋晴扁嘴,點了點頭,羞恥地拉着她趕緊出了門。
倉促之間,沈顏回頭望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心神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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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指揮,公司放假了也沒有你這麽折騰的吧,兩個大男人跑進童裝店瞎逛,丢不丢人。”
西裝革履的男人從試衣間出來,撿起了落地的圍巾,手指摩挲着尾部的一行刺繡小字,一言不發。
齊燦看着他愛不釋手的模樣也伸手過去摸了摸,嘴巴就沒個停歇的時候,“咦,這圍巾什麽牌子的,手感真好。”
許懷初觑了他一眼,齊燦顫巍巍地把手移開,小聲嘟囔:一條人家戴過的圍巾都當寶貝似的,也沒見你對本尊多好呢。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齊燦理所應該地認為這是做賊心虛,努力滿足許懷初的要求維持了三分鐘的沉默,然後舊态複萌。
“喜歡人家就勇敢說出來啊,你這在後面鬼鬼祟祟地跟着怎麽回事,偷窺狂?”
許懷初默了一瞬,“她說要再追我一次,不敢搶了她風頭。”
突如其來的鄭重。
“你确定她現在還記着?那這執行力也太差了吧……”
齊燦看着他嚴肅的表情問得小心翼翼,生怕戳到許大指揮不堪一擊的自尊心,在有關沈顏的事上,他一向如此。
許懷初垂眸,不置一詞。
按照沈顏的性子,他并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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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顏的毅力确實值得商榷,竟然就因為那一次打擊熄了熱情。
你要是和她争辯,她鐵定能扯出一百個許懷初不好的歪理來應對。
但是宋晴可是時時刻刻記着自己的身份——為了拯救世界和平為民除害由許指揮派來督促沈小祖宗開展自己追求大業的細作。
“其實今年的戰衣我媽已經給我準備好了。”宋晴看着她認真挑選的模樣垂着腦袋開口。
沈顏在衣架間擇選的手指停下,挑眉看她,“那你把我從被窩裏拽出來?”
宋晴咽了咽口水,沈顏挑眉的時候特別有威懾力,剛剛打好的腹稿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圓溜溜的眼珠子左右瞟了瞟,一本正經地指着樓上說道:“但是不妨礙我給七大姑八大姨置辦禮物啊,不然這把年紀了還收壓歲錢實在說不過去了。”
沈顏順着她的指向望去,嘴角勾勒出漂亮的弧度,“那我們就去給你的七大姑八大姨挑挑禮物吧。”
自動扶梯上人滿為患,兩人也不着急,有耐心地等着。
“晴晴,你最近有沒有接觸什麽奇怪的人。”
宋晴心中警鈴大作,大腦小旋風似的快速轉動,思考自己究竟是哪裏暴露了。
她僵硬着地轉過頭朝沈顏笑了笑,“自從認識了您,我再也沒見過奇怪的人了。”
“怎麽突然這麽問?”
沈顏輕飄飄瞥了她一眼,好似并不在意她的反諷,走馬觀花地看着商場裏的店面裝飾,“就覺着你眼睛可能不太好了。”
她松了一口氣,“我也覺得我右眼視力又下降了。”
沈顏懶懶散散地走着,帶她進了剛才指的那家店,粉藍色調,主營母嬰用品。
“看不出來你七大姑八大姨都挺年輕的,還是懷了二胎?”
她的手指在玻璃櫃上有一茬沒一茬的點着,饒有興致地看着宋晴挑選。
宋晴硬着頭皮走在前面,吸了吸鼻子,憤憤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就知道,自己的僞裝術這麽棒怎麽可能會被發現。
沈小祖宗實在是太記仇了!不就讓她起得早了點嘛,至于為難她嗎!
宋晴被自己的奉獻精神感動。
點燃自己照亮他人,為了沈顏的終身大事操碎了心居然還不讨好。
她一邊碎碎念着一邊往前走去,渾然沒有注意到沈顏和她朝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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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想看一下這塊表,方便拿出來嗎?”
沈顏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鬼使神差地拐到這兒了,可能是剛才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讓她記起了一些舊債。
導購小姐打量了一眼沈顏的裝扮,漫不經心的臉色瞬間卸下,一時笑靥如花。
沈顏暗想,不給她頒個小金人自己心裏都過意不去。
“小姐真有眼光,這塊表雖然不是新款,但是卻更具歷史厚重感,是我們的鎮店之寶。十年前就已經停産了,我敢斷言國內就此一塊……”
沈顏被她瞎逼叨的腦殼疼,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我自己看看。”
不是她吹噓,對于這塊表的了解她絕對要比面前這位變臉勝翻書的導購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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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藝術班也分為三六九等,高二的期末統考非常關鍵,決定下學期的班級分配。
由于去年部分家長強辯考場鐘表的校準問題是導致了自家孩子的成績下滑的重要因素,組織所謂的“受害者家長“在教育局門口大鬧一場。
今年局長大手一揮撤了市裏所有的考場時鐘,只準考生攜帶機械表入場。
S市的機械表業一時繁盛異常,各大表行接連斷貨。
就在初高中學生在家長帶領下穿梭于機械表專櫃之際,沈顏正在閉關修煉。
那算是她整個高中階段學習最認真的一段時間,說是廢寝忘食也不為過。
半個月瘦了十斤,抱起來都嫌棄咯得疼。
藝術班的老師以新人居多,大部分沒有教學經驗,他們講得口幹舌燥,沈顏聽得也索然無味。
她請了兩周的假,在校外租了房子,決心自學成才。也自然而然地錯過了這麽一個“無關緊要”的消息。
等她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重要性時,是第二天的數學考試。
數學這一科目的神奇之處就在于有人能用三十分鐘考完,也有人要熬到120分鐘的最後一秒才交卷。
前者是知識儲備太少,選填一蒙,簡答題做個第一道就大功告成了。後者是絞盡腦汁争分奪秒挨個解出答案。
沈顏原來屬于前者的行列。
但是這次情況特殊,許懷初答應她如果文化課成績考進前十就答應她一個條件,任何。
觊觎許指揮美色已久的沈顏當然不會放過這麽一個送上門的好機會。
本來就是學霸的料子,重新撿起那些知識也不難。
只數學一項讓她有些頭疼,人是聰明的人,只是沒接觸那些模板套路,在應試時間上終究欠缺妥當。
要是沒有時間控制,一道題她就能做個兩個小時。
本以為信心滿滿的考試突然出了這麽一個岔子,沈小祖宗的心情特別糟糕。
她表現得那麽明顯,嘴巴都能挂油壺了,許懷初自然不會無所察覺。
“怎麽了?沒信心不敢考?”
她扭扭捏捏地搖頭,抓着他的袖子不松手,小聲小氣複述了一遍考試要求。
許懷初弄明白了前因後果,微微遲疑一瞬,把腕表脫下來放在她的手心,揉了揉她的烏發勸慰道:“好好考試。”
沈顏被一時的慌張吓傻了腦子,都忘了自己身邊就坐着一個大土豪。
她猛地撲過去抱他,吸了吸鼻子,“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它的!”
嘴上說得義正言辭,考完試就不知道扔到了哪個犄角旮旯。
許懷初問她要回之時,粗心大意的沈小祖宗才想起來這麽件事,磕磕巴巴地找借口拖延時間,翻箱倒櫃也沒個收獲。
想到許懷初眸色深深,面無表情的模樣,她顫了顫,決定悄摸摸買一塊一模一樣地還回去。
沈顏憑借記憶力單薄的印象在網上搜尋,機械表的顏色、款式、尺寸都大同小異,沈顏幾乎是掃遍了奢侈品網站才尋到了和腦海中的形象相匹配的手表。
她點進去購買,先是因為标價的位數吃了一驚,掰着手指頭算了算她媽留給她的遺産,好像還買得起幾十塊表的樣子。勉強松了口氣,網上卻顯示缺貨。
沈小祖宗費了這麽大氣力怎麽可能輕易放棄,托了不少狐朋狗友在國內外賣場詢問,最終都一無所獲。
聽到最多的回複就是“早就絕版了”、“現在這年代誰還用這麽古早的款式”,諸如此類。
沈顏的小心肝拔涼拔涼的,哭喪着一張臉去負荊請罪。
那天她記得很清楚,細雨蒙蒙,黑壓壓的烏雲遮天蔽日,許懷初的臉色卻比天空還要暗沉。
當然,後來許懷初也沒能将她怎麽樣,只是宣布那個承諾和她的失誤兩相抵消。
處于理虧狀态的沈顏不敢強詞奪理,戚戚然點頭。
後來,沈顏才從齊燦大喇叭的嘴裏得知,那塊表是許懷初爺爺臨終前送給他的,意義非凡。
雖然相隔數年,也知道哪怕是一模一樣的手表也不足以彌補自己的過失。沈顏還是忍不住心頭的蠢蠢欲動,拿這塊表當賠罪禮物分量應該夠重吧?
她面色如常地瞟了一眼售價,比四年前漲了足足一倍,沈顏心頭一揪。
這可不是棒棒糖,從五毛漲成一塊,基數未免太大了……
沈顏查了查銀行賬上的餘額,遠遠不夠。
精致的眉毛打了個褶,又要動用媽媽留下的錢了。
誰說她忘了自己的回頭草大業,沈小祖宗心中有數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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