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當然,最後沈顏是沒有力氣回答許懷初的,投胎似的往衛生間奔去。

“急性腸胃炎,今天她吃了什麽?”中年醫生似乎有些疲憊,用指骨擡起眼鏡,按了按穴位。

許懷初沉吟一瞬,把中午和晚上的菜單報了一遍,“早上她可能還吃了點水果。”

醫生皺眉,一時竟找不出病因。

沈顏從衛生間回來,正好聽見兩人的對話,她倚着牆壁艱難地開口,“暴飲暴食。”

許懷初扭頭看她,被她心虛地避過了眼神。

沈顏舔了舔因為脫水幹裂的嘴唇,“我今天攝入了過去三天的熱量總和。”

說完,她把幽怨的眼神投向許懷初的後腦勺。

許懷初疲于回頭,反正一轉過去,她就回避開,也只敢在背後小聲怨怼。

中年醫生撥了撥鏡架,點頭,“這就對了。”

然後低頭在病歷本上刷刷寫着鬼畫符,“既然知道自己的腸胃受不了,就不要去挑戰它的下限。我知道你們現在年輕這一輩都傲得不行,偏偏要挑戰權威證明自我……”

許懷初覺得自己可能看走了眼,雖然醫生滿頭黑發,但聽這口氣怎麽有種七老八十的意味?

“小姑娘身子骨怎麽樣?不挂水能撐得住嗎?”

沈顏點頭如搗蒜,她巴不得呢。

“還有一些人,一點小病小痛就吵着嚷着要挂水,自身免疫力都是這麽被折騰壞的。”

沈顏附和着點頭,臉比牆都白。

“後面幾天只能喝點清粥,油膩辛辣良性食物碰都不能碰一下。小夥子,你監督她啊。”

許懷初沉沉點了兩下頭,手指在桌面上微點,抑制住了回頭的沖動。

“能吃水果嗎?”沈顏不怕死地湊上前。

許懷初眯眼,事情就是因為她只吃水果引發的。

“可以。”醫生笑吟吟地看着快要跳起舞來的沈顏,又補了一句,“只能吃蘋果。”

沈顏瞬間洩了氣,摸了摸尚未結痂的右手大拇指,一言不發地回了牆角。

耷拉着耳朵的模樣,像只被抛棄的小狗,攪得許懷初心亂如麻。

離開醫院之前,沈顏又去了一趟衛生間。

“你開車快一點,我害怕。”她整個人蜷縮在副駕駛上,有氣無力的。

“怕什麽?明知故犯,你不是嫌命長嗎。”許懷初懶懶發聲,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

沈顏抿着嘴,顧自生悶氣。

許懷初,狗東西!

明明剛才醫生都解釋過了她目前的身體狀況,他還一定要指出來讓她難堪。

她不要面子的啊?

“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算個P!”氣在頭上的沈小祖宗說話根本不過腦子,連他問了什麽都不清楚就快速作答。

“很好。”

許懷初誇贊了一聲,從限速的60碼猛降,車速慢到沈顏甚至看到了窗側走過的老奶奶。

後面的車主降下窗罵人,“你們以為在逛自家後花園嗎!”

“你!”沈顏轉頭看向他,橫眉倒豎。

此起彼伏的喇叭聲不止,許懷初卻狀若罔聞。

她忽然一把捂住了肚子,眉毛擰成了一團麻花,“疼得喘不過氣了。”

許懷初解開安全帶傾身過去查看,語氣裏的關切傾瀉而出,“叫你挂水不聽。”

本就狹小的空間突然被人擠過來一塊,沈顏覺得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腸胃又開始了熟悉的翻滾,臉上的熱度蹭蹭往上冒,不知道是悶的還是羞得。

軟綿綿的雙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咬着牙道,“你難道不應該加速回去嗎?”

這人怎麽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許懷初笑了一聲,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當真是說話跟放屁一樣。

許指揮二十九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吐出這兩個字眼,被沈顏給氣的。

小區的位置着實偏僻,在工業化進程位于領先地位的S市,居然還能在漆黑的夜幕中捕捉到點點繁星。

“今晚謝謝你了。”沈顏別扭地道謝,仰着脖子數星星。

“你的道歉真具誠意。”許懷初笑,眸色暗暗沉沉,晦澀不明。

她嗆聲,“本來就是吃了你的飯才食物中毒的!”

“你這是腸胃炎。”

“一樣!”

“我拿槍壓着你吃了?”

沈顏的臉頰唰地通紅,隐隐能見到上面冒着的陣陣白煙,“吵架就吵架!你突然開車幹什麽!臭流氓!”

随着砰然巨響,許指揮又經歷了一個人生第一次。

第一次被關在門外。

他垂眸把剛才那句話重新咬了一遍,擰眉盯着面前黑漆漆的門背發愣。

而後無奈一嘆,回了樓上。

房內的沈顏甫一開燈,就噔噔噔往廁所的方向沖去,心裏已經把那假發醫生給罵了一通。

開得什麽鬼藥,見效那麽慢!

至此,除了每月的小日子以外一直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的沈小祖宗總算體會了什麽叫做上吐下瀉,腸胃裏跟有把刀在絞似的,還是把鈍刀。

淩遲處死也不過如此了。

胃裏的東西早被吐得一幹二淨,沈顏吸了吸鼻子,捂着貼滿暖寶寶的睡衣在空蕩蕩的廚房裏晃悠來晃悠去。

冰箱裏還有兩罐黃桃酸奶,忌涼性,她關上了冰箱門。

流理臺上兩個蘋果分外突兀,還有把帶血的水果刀。

沙發上亂七八糟的薯片還沒來得及收拾,她翻了翻一側的雜物箱。

薯片、爆米花、甜甜圈……全是宋晴給她補給的糧食,但是此刻卻沒有任何一樣可以塞進肚子裏。

她沉悶地坐在沙發上,面對漆黑的電視屏幕,捧着臉發呆。

突然,有點想家了。

雖然她媽早就不在了,她爸的良心又被狗吃了,但是好歹還有疼她的老爺子和堂哥,肯定不會看着她這麽被白白餓死的。

一陣一陣的腹絞痛又開始了,她收了腿橫躺在沙發上,看着明晃晃的吊燈忍受皮肉之苦。

看着看着,就想到了一頂之隔的許懷初,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些什麽。

不過他也是夠狗的了,就算是前女友,好歹也算是樓上樓下的鄰居,他至于那麽狠心就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丢在暗無天日的小黑屋裏一句關心的話都不說嗎!!!

沈顏癟癟嘴,唾棄自己的矯情,沒他那幾年自己過得不也是好好的,怎麽一碰面就變得嬌氣起來了呢,誰還能真的離了誰就活不下去不成。

就在她不斷給自己喂雞湯的時候,門鈴又不識相地叫喚起來。

沈顏覺得她可能要在門口挂個門神掃掃晦氣了,她在這兒住了大半年了都沒今天一天聽得門鈴聲多。

腸胃的絞痛限制了她的活動範圍,她現在也只能做一些腦部活動了,下地走路是萬萬使不得的。

幹脆閉上眼,假裝已經熟睡。

忽略頭頂上晃得眼睛疼的大吊燈。

門鈴饒有耐心地又反複響了四五次,毫無回應。

男人終于放棄了機械鈴,轉為人工呼喊,“沈顏。”

聲音清潤流暢,又透着絲絲無奈。

沈顏素來敏感,把他語氣裏的疲憊聽得一清二楚。

不就多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嗎!累不死你!

直起身在沙發上坐了半響,她罵了句沒骨氣,踢踏着拖鞋去開門。

“做什麽?”她的語氣着實說不上友善,但是伴着軟軟的哭音,一下子就中和成了滿腹委屈。

許懷初擡了擡手裏提着的保溫盒,“小米粥”。

沈顏面色冷淡,一副“我是不會為五鬥米折腰”的樣子。

許懷初也不管她僵硬又死板的神情,顧自進了房門,在茶幾上把保溫盒打開,一片朦朦胧胧的白霧迷了眼。

沈顏跟在他的身後慢騰騰地挪到沙發上,眼睛往米粒金黃的粥碗上瞟了一眼,很快扭過頭,咽了咽口水。

悶哼了一句,“我怕食物中毒。”

許懷初懶得和矯情的女人做過多的辯解,朝着粥碗的方向擡了擡下巴,“趁熱喝了。”

沈顏也就是過把嘴瘾,決計是不會和自己的胃過不去的,“肚子疼,拿不動勺子。”

半真半假。

許懷初走到她面前,颀長的身軀投下一片斜影,在沈顏以為他要威逼之時,他只拿起勺子,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輕柔地問了一句,“我喂你?”

沈顏盯着他的如玉面孔眨不動眼睛,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好”。

許指揮的戰略對策已經從消極應戰變成了主動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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