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過了十二點已是大年初一,可能是沖着那三倍工資,西餐廳裏的服務效率并沒有下降。
沈顏回到座位的時候,點的套餐已經全部擺上了桌。
她總覺得許懷初那句“等你回來”飽含深意,嚼蔬菜沙拉的時候咬到了舌頭。
輕“嘶”了聲,引得對面的齊煊擡頭。
他用手觸了觸她的下巴,示意她伸出舌頭,“腫了一塊,怎麽這麽不小心?”
沈顏躲了躲,随意含糊了句,“可能好久沒熬夜有點困了,神志不清醒。”
齊煊笑,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主食的份量很小,不一會兒就解決完。
沈顏嘴饞,又叫了兩份甜點。
“确定只要兩份?”齊煊挑眉,顯然是對她的胃容量表示懷疑。
沈顏舔了舔唇,鄭重點頭。
吃多了被發現就糟,大餐還有下次,小命只有一條。
大學的時候飯桌上都是沈顏主導,從老師功課到室友矛盾,絮絮叨叨不停,一點開口的機會都不給別人。
如今卻是一言不發了。
齊煊暗自苦笑,挑起話題,“剛才和誰打電話?笑得那麽開心。”
沈顏正插着一小塊黑森林往嘴裏送,聞言,手上的動作遲緩了些,小三角含在嘴裏遲遲不化。
到底節假日還是疏忽了,蛋糕的味道不太好。
她慢悠悠地把嘴裏的蛋糕咀嚼完,開始沒話找話。
“師兄,你今天是不是在家裏受什麽刺激了?三姑六婆催你成家了還是叔叔阿姨急着抱孫子?”
“你今年才二十五啊!男人越老越吃香,你勸勸他們,着什麽急。”
齊煊含笑,時不時點下頭,表示自己贊同她的言論。
交疊在膝蓋上的雙手打着節拍。
怕是她自己也沒發覺,刻意轉移話題的時候總有比平時多上一倍的話要講,洋洋灑灑就是一篇小論文了。
尤其可愛。
沈顏說得口幹舌燥,咬了咬橘子汁的吸管,灌入一大口。
眉頭微蹙,破罐破摔道:“算了,師兄我老實跟你說吧。”
“嗯,你說,我聽着呢。”齊煊以為是她一貫的小伎倆,沒話說了,硬生生要拐成其它主題。
“前兩天呢……”
她在這裏頓下,齊煊以為她是留懸念,并不打擾。
沈顏眉頭揪得死死的,深吸了一口氣,“我那闊別已久的路癡狗子終于把我找着了,他這狗醋性挺大見不得我和其他異性獨自相處,所以咱們以後聚會都帶上晴晴?”
她一口氣說得爽利,不過齊煊可沒有她那股明白勁兒,人人狗狗的鬧不清楚。
沈顏卷了卷舌頭上那塊傷口,難得有耐心等他消化。
“是……你喜歡的人來找你了?”
齊煊問得猶疑,倒是沒有沈顏預料中的悲傷。
她忍不住自誇了一番,自己說話真有藝術性。
沈顏點頭如搗蒜。
齊煊忽地戚戚然看她,“小姑娘長大了,這種大事都不告訴師兄了。”
沈顏細細揣摩他的語氣,挺好的,自然流暢無障礙,好像說透也不是那麽嚴重嗎哈哈哈虧她做了那麽——長的心理準備。
殊不知齊煊置于桌面掩蓋下的兩手已經成拳,上面青筋盡顯,彰顯着主人的焦躁。
兩人相攜下了樓,繞出蜿蜒曲折的巷子,沈顏和齊煊告別。
“師兄不用送啦,你也沒開車,我自己回去就行。”
“怎麽,現在送送都不行了,你家那位肚量那麽小?”
饒是齊煊怎樣盡力掩蓋,語氣裏都透着一股濃濃的酸意。
沈顏搖頭,霓虹燈下白皙的肌膚被照成七彩,面不紅心不跳道:“我已經讓狗子來接我了,我沒告訴他晚上有工作,他還以為我回家過年呢。”
半真半假,最能欺人。
聞言,齊煊心中愈發苦澀,所謂的狗子怕是還沒有他了解沈顏,贏得也不過是一個“我喜歡”而已。
“那我陪你等到再走,順便看看是怎麽樣光風霁月的男人勾走了小師妹的魂。”
“啊!”沈顏本來就是胡謅,怎麽可能真的讓許懷初來接,那樣豈不是全盤暴露了嗎!
“有什麽問題嗎?見不得人?”他笑得揶揄。
沈顏咽了咽口水,“問題倒是不大,就是現在這天氣怪冷的,城西離這裏又這麽遠……”
齊煊打斷她的話,“那你在這兒等不也是等?還是不夠聰明,早在餐廳裏就應該給他打電話的。”
沈顏忽然有了深深的無力感,找了個上廁所的借口又跟着導航東竄西竄進了小巷,悄摸摸地給許懷初打電話。
“喂,狗子。”
“呸呸呸,許許啊。”
許懷初的眯着眸眺望遠處的煙火闌珊,“已經兩個小時四十五分鐘,再來個這麽久就可以起床了。”
沈顏:“……那我先趕着點祝您狗年大吉?”
許懷初只知道她今晚不會回沈家的,卻不知道沈顏還給自己安排了工作,這會兒只以為她是又在哪個烏七八糟的場子裏浪。
“還貧?玩瘋了不準備回來了?”
沈顏借着微弱地燈光盯着腳尖,弱弱發聲,“我被困在市中心了。”
許懷初輕嗤一聲,反問:“不是回家吃年夜飯嗎?不是鞭炮太響睡不着?”
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沈顏又不是個傻的。
“許懷初,你早就知道我不回家?”
他沒有正面回答,“告訴我具體的位置,我去接你。”
沈顏猛覺心中酸澀,苦心掩蓋的小秘密居然早就被人發現了,真把她當傻子逗了。
“腳下是路旁邊是牆,你自己找吧。”
憤憤說完就挂斷電話,仍然覺得不解氣,往一側剛剛粉刷好的白牆上踹了兩腳,留下小巧秀氣的腳印。
昏黃燈光下十分突兀。
沈顏又覺得良心不安,拿出眉筆在上面寫了一行小字還有許懷初的電話號碼。
就讓他處理屁股吧,狗東西!
沈顏不斷深呼吸,緩解自己焦躁憤怒的情緒,巷口裏的穿堂風寒涼又猛烈,灌得她喉腔疼。
她怕劇烈的咳嗽聲驚動了齊煊,蹲下身來壓低聲響。
許懷初既然知道她不回家,那麽必然對原因有所了解。
沈顏把腦袋又往下埋了埋,覺得自己的行為太過可笑。
虧她一直扮演乖寶寶好孩子,結果人家老早知道她的本性。
沈顏跟着地圖繞出巷子的時候,齊煊還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頭頂的燈光,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見她過來,他問:“拉肚子了嗎?去了好久,我還以為你丢下我跑走了。”
沈顏尴尬笑笑,她是真的這麽想過的,不過這樣豈不是說明她剛才全在胡謅瞎編?
于是沈小祖宗一本正經道:“路況太複雜,我遇到了些困難。”
能把路癡說得這麽冠冕堂皇怕是也只她一個了。
齊煊笑了笑,注意到她不斷交替的雙腳,“很冷嗎?”
他作勢要脫下自己本就單薄的外套。
沈顏急忙擺手,臉頰适時泛紅,不好意思地開口,“蹲太久……有點麻。”
可不是蹲久了嗎,全在角落給許懷初畫圈圈詛咒他了。
齊煊點頭,表示了解。
城西地處偏僻,路況暢通的話估計要一個小時,她又沒給了許懷初地址,指不定要等到什麽時候。
許懷初做人太狗憑什麽要折磨她自己在外面吹冷風。
沈顏提議道:“我們去對面的奶茶店坐坐吧!蹭空調暖和!”
齊煊由着她。
沈顏有個毛病,進店不買東西總覺得對不起老板和店員。
因此,饒是肚皮已經快撐破了,她還是給自己和齊煊一人點了一杯奶茶。
排隊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打包外帶,店內空空蕩蕩的,只有一個服務生不時清理桌面。
沈顏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把腦袋枕在胳膊上,眼皮半耷拉着,昏昏睡去。
齊煊提着兩杯奶茶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她瑟縮在那兒,小小的一團。
他把奶茶放下,幫沈顏把帽子戴上,免得凍着。
枕着胳膊睡覺難免發麻發脹,她不老實地變換動作,小腦袋左轉轉右轉轉。
室內的燈光略強,朝內側的時候她總會把帽子拉歪,遮住眼睛,可這樣脖子又會受涼。
沈顏悶聲唔哝,就在齊煊以為她要清醒之際,她只是砸了砸嘴,索性把胳膊拿掉,額頭直接擱在桌板上。
齊煊失笑。
睡覺也挑三揀四要求諸多。
不知道她男朋友會不會那麽寵她,萬一受欺負了怎麽辦?
他打開其中一杯奶茶,跟着沈顏點的。
奧利奧奶蓋,本就甜膩的粘稠奶霜上又加了厚實的奧利奧碎,牙齒都被甜得抗議。
他不太喜歡甜味,卻一直裝作極其嗜甜的樣子,只為了和她多一個共同愛好。
不過以後就說不準了,心裏苦,嘴上總要多吃點甜的。
沈顏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機震了震,他叫了兩聲,她只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齊煊猶豫一瞬,還是擅自拿起手機。他明白這樣并不禮貌,卻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好奇和……嫉妒。
早已過了零點的新年祝福熱潮,現在這個時間點,能打電話過來的應該也只有她的男朋友了吧。
來電備注是去你媽的王八蛋臭狗子,要不是剛才聽沈顏那麽稱呼過,他估計要以為是她極其讨厭的人。
齊煊又試探着喊了喊沈顏,仍然毫無反應。
他接通了電話,對方的反應要比他快些。
“顏顏,我在奶茶店門口。”
聲音清潤又柔和,有點故意服軟的味道。
齊煊努力遏制住自己內心不斷滋生的惡毒心思,匆匆開口道:“她在裏面睡着了,叫不醒。”
電話彼端愣了愣,回道:“好,我進來接她。”
冷靜沉穩,半分沒有女友在大年初一和其它男人幽會的憤怒。
不知道是太放心還是沒用心。
沈顏:現在是不知道誰找誰算賬了,(︶︹︺)哼!
許懷初:晚歸不提,外面的野男人我和你算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