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異變

異變

氣氛有些微妙。 肚子裏的揪痛開始變得朦胧、遙遠，這表明最多再需要一個吊瓶，她就能恢複幾個小時前的生龍活虎，可眼下她又面臨了一個更棘手的局面。 那就是面色凝重，渾身緊繃的秦沐。 雖然他已将所有觸手都收回體內，只把清俊挺拔的上半身向她傾來，但他的周身卻仿佛散發着重若千鈞的壓迫力，它們從四面八方向她擠來，讓她連呼吸都變得滞重、困難。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剎那，一種細細麻麻的恐怖感覺從心底升起，她想往後蹭蹭，稍稍逃脫這種壓迫，卻發現自己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就好像他發散出來的這種充滿威脅的氣息，已化為實體，鋼筋水泥般逼迫着她虛弱的身體。 剛剛小觸手帶來的可愛感覺頓時煙消雲散，她還是第一次從秦沐身上體會到憤怒的情緒。 更可怕的是，這種情緒仍在膨脹，而她似乎能預見到它達到一定程度後造成的破壞。 不可小觑的，災難性的破壞，不亞于隕石撞地球。至于為何會這樣覺得，她也解釋不清。 她的嘴唇輕輕顫了顫，鴉羽般烏黑眼睫下的目光，迷離中充滿畏懼。

那是一種對未知，對神秘力量的畏懼。 現在想來，秦沐之前對她一直都是很溫和、遷就的，可即便那樣，她也會因為他是異類，而萌發出根植于基因的本能的恐懼，而此刻，他正在生氣，原因很可能是吃醋—— 這使得她對他的懼意，瞬間騰飛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一抹薄薄的嫣紅從兩側顴骨一直蔓延到耳根，半是因為發燒，半是源自惶恐。 他還在側歪着線條淩厲的白皙面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像是老鷹在撲食前對獵物的凝視。 她櫻紅色的雙唇抖得更厲害了，拼命想說點什麽緩解他驟然而起的勃怒，偏偏腦子一片渾噩，充斥着各種自己被觸手綁縛、擠纏、撕裂的畫面。 她不合适宜地想起下午齊嘉佳發給她的一個動圖，那是一部電影裏的經典鏡頭：

一個穿着漂亮黃色裙子的女孩，因為好奇打開了一個壁櫥，十幾根觸手從裏面噴發出來，将逃跑的她死死攫住，硬生生攔腰對折後拽進那個小小的壁櫥—— 那張圖裏的觸手和秦沐比起來簡直就是嬰兒，她無法想象如果是他做這件事，會如何麻利、兇殘—— 想到這裏，她哆嗦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盈滿了更深的畏懼。 他仍在看她，完美到妖異的臉龐就懸在她鼻尖之上，與她咫尺之遙，非人的雙眸自始至終就沒眨動過，只是，眼中仍有線條狀的華光不斷閃過，色彩絢麗到不可思議，仿佛來自更高維度的空間，一個用人類現有規則無法解釋的空間……

靠得這樣近，他也沒有吐息噴灑出來，這讓尹奈奈驚慌中生出一絲好奇，因為在以前的接觸中，他是會像人類一樣呼吸、吃喝、散發溫熱吐息的。

可這時，明明貼得這樣近，她卻感覺不到他的一絲一毫的氣息，這簡直太詭異了……

驚悚等級因此再攀一級，尹奈奈害怕得想閉上眼睛，卻悲哀地意識到，她連運動眼部肌肉這項簡單動作都無法完成，只能任由圓圓的眼睛大張着，幹澀地直視恐懼。

偶爾有人從他們身邊經過，撒過來幾道好奇的視線。

由于他們的簾子是半拉着的，尹奈奈從腰部往上都掩在白綠色的幕布後面，沒人能留意到她驚恐僵硬的表情，只以為是一對情侶正在說悄悄話。 就在她煎熬之際，秦沐的眸子忽然閃動了一下，接着俊美的臉上，霍然攀上了一絲可以用毛骨悚然來形容的笑意。

尹奈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脊背發寒。

“我可以吻你嗎，奈奈？”他問道，臉換了個方向側歪，非人之感呈指數飙升。

他的語氣裏，有種上位者的不容置否，又帶有一種玩味似的威脅，與之前判若兩人。

抑或者說，這才是他的本性？先前那些過家家般的約會，不過是他戀愛游戲中一個有趣的小環節，現在他膩了，開始暴露出本質……

她咽下一個無聲的嗚咽，可憐巴巴地抖了下睫毛，全身每一只毛孔都在散發恐懼。

他臉上扭曲的笑意擴大了，似乎非常享受她的這種畏懼。

他的眼神，讓她感到陌生，要不是早就知道他是“怪物”，她很可能以為他是被什麽給奪舍了——

她自然是沒辦法回應，揮發出了更多的恐懼，而她的恐懼每濃烈一分，他的笑容就癫狂一分。

就像是遵循着某種簡單邏輯的數學公式。

忽然，什麽東西從她身下拱了上來，輕松而無聲地拱破了床板，然後纏上來，一圈一圈地繞住她的腰——

觸感滑膩、柔韌，她驚恐地發覺，那竟是他的觸手！

與他外表呈現出的冷滞感不同，那觸手十分溫熱，且勃勃跳動着，蛇一樣緊緊勒住她的腰，然後繼續向上，裹住了她的胸口、肩膀和脖頸……

她想不明白這根觸手是從哪裏探出來的，因為目之所急的地方并沒有看見異常，那只能說明，它是從她看不見的地方拱上來的——

她開始感到呼吸困難，埋着針的那只手岌岌可危地懸在床邊，她眼角的餘光看見了一絲回血。

“唔……”她發出細碎的聲音，帶着淡淡的絕望。

觸手加大了力道，似乎對她的分心感到了不滿。

“噓。”秦沐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搖搖手指，唇邊笑紋蕩漾，“你也不想被其他人看見吧，奈奈？”

說罷，就勢俯了下來，堵住了她不斷想掙紮出聲的柔軟的唇。

随着四片唇相碾，纏繞于身的觸手似乎粗了一圈，勒得更緊了，裏面仿佛埋着無數根大動脈，激越而猛烈地勃動着——

胸腔裏的空氣被擠壓，嘴巴又被堵住，尹奈奈憋得滿臉通紅，呼吸困難，胸口像是要炸開。

但這和接下來相比，還算好的，至少她還能從罅隙之中攫取一絲氧氣，可随着觸手的異動更加劇烈，他的吻也愈發瘋狂，甚至可以說是暴烈。

什麽粗韌、滾燙的東西，毫不費力地就撬開她的牙齒，順着她濡濕的咽喉，粗暴地蠕動了進去，撐得她喉嚨脹痛、撕裂。

而那絕對不是他的舌頭。

這回，她徹底被斷絕了呼吸，幾乎就窒息了。

更多的活躍的觸手攀了上來，從後面撕開她的衣服，陸續地一點一點地覆蓋她的胳膊、雙腿和其他部位，直到将她臉部以外的全部皮膚都深深地包裹……

而從路過的人眼中，仍是看不到異常的，因為從上面看來，尹奈奈的衣服還是完好的，人也是老老實實一動不動的……

然而只有她知道，自己究竟陷入了各種可怕的境地。

他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一下子變得這麽瘋狂、戲谑？

可痛苦地想着，但接着又有什麽很細小的觸須樣的東西，電流似的擠進她的每一只毛孔，帶着一種捕獵般的迫不及待和興奮，瞬間流竄她全身，讓她痛苦得斷絕了所有思考。

喉嚨被堵住，全身的毛孔也幾乎被堵住，尹奈奈感到眼前發黑，猶如墜進了一片森然的混沌之中。

痛苦是她現在唯一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