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罪過之國波塔利亞,常年天陰多霧,少有晴日。這裏關押着全大陸十之有七的犯人,是個充滿神秘和陰森氣息的國家。全國領土分為七塊,各個領土上的七所監獄分別由象征人類七大罪的王族看守。
在貪婪一族的城堡,上上下下的侍從都聽說了:巴斯汀王子公務歸來,帶回一個年輕聖職者做自己的近侍官。
維奧拉待在書房,隔着門聽着侍從們的八卦,分分鐘想沖出去解釋。巴斯汀開會前向她表示可以随意參觀城堡。可現在看來,倒真不如把她早早一腳踹進大牢。
從下午到日薄西山,巴斯汀還沒有回來。維奧拉已經看完整本厚厚的大陸史,精神有些困倦了。要是等到晚上還不見人,她就偷偷跑出去?維奧拉琢磨着,心事重重地看向窗外。
吱嘎。書房門打開了。
“啊,你回……”維奧拉抱怨着轉過頭,驚覺來者不是巴斯汀。
陌生的軍人,看樣子是巴斯汀的部下。他面無表情地打量維奧拉,眼裏流露出不屑。“你就是巴斯汀撿回來的近侍官?十分抱歉,可我認為你連基本的收藏價值都沒有。”
維奧拉聽着他帶刺的嘲弄,不惱。巴斯汀的任命的确草率,在正統軍人看來說服力不強。
“我無法認同你。”軍人把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面色陰沉。
維奧拉感受到他沒有掩飾的敵意,但也沒有迎戰的打算。她平靜地說,“等巴斯汀殿下回來了再商議也不遲。”
軍人心裏一陣惱火。但一聽到巴斯汀的名字,他不得不收斂。高大的身體頑石般堵在門口。
好一陣後,巴斯汀回來了。一看到門外有人,他竟神經大條地以為他是來一睹新人風采的。但走近後發現對方眼神裏透出厭惡,巴斯汀沉沉不語地靠近。
“有什麽要向我報告的嗎?”巴斯汀拍他肩膀,問。
“巴斯汀殿下!”軍人立即行禮,随後看向依舊淡然的維奧拉。“要這樣纖弱的女子做近侍官?恕我直言這實在不妥。更重要的是她怎麽看都不是我國國民,萬一——”
“不存在萬一。而且這家夥很強,你能獨自狩獵食夢獸嗎?”巴斯汀灑脫一笑,走近維奧拉操手而立。“只看外表是遠遠不夠的,何況…這家夥其實是男子漢,是戰士!”
維奧拉睜大眼睛。自己為了行動方便,雖然談不上女扮男裝但也沒有刻意去強調性別,穿着十分随意,頭發也簡單綁在腦後……可說這樣的她是戰士,反而太可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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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人面露困惑,說:“但…我得知的消息是,您帶回來了一名外國的女性聖職者。”
這般平庸的打扮也稱不上聖職者。
巴斯汀糾正道:“外表不等于一切,誰又能想到如此纖細的身體裏蘊藏了多少力量。”
軍人對維奧拉的猜疑,被巴斯汀話語裏的褒獎和信任攪得淩圌亂。
“拉維。”巴斯汀看向維奧拉,嘴裏說的明顯是男性的名字。
又在擅自為她添加設定了。維奧拉嘴角一抽,平靜地應和道:”是的,巴斯汀殿下。”
“能戰鬥嗎?”
“請問…?”王子殿下你什麽意思?
“向我的部下證明自己。”他擡手朝後一指。
維奧拉順勢看向門口的軍人,他眼裏是藏不住的興奮。巴斯汀是故意的,但應該不是出于惡劣的戲谑心。不過慶幸自己真的會武,不然一定會死得很慘。
在露天練習場,巴斯汀和好些士兵、甚至城堡的仆人都圍着那名軍人和維奧拉——不,現在是拉維。
“雙方點到為止!”随着巴斯汀一聲令下,軍人率先提劍朝維奧拉猛沖過來。
似乎仍把維奧拉視作恃寵而驕的凡人,他的進攻不夠認真投入。這在維奧拉眼裏簡直破綻百出。她不滿意地擰眉,劍都不拔圌出鞘,轉動腳跟,先用小幅度的動作躲開一記劈砍,随後右腿旋轉,左腿接上。鐵鞭般的連踢如影随形,勁風刮在人臉上生疼。
周圍的人看得連聲驚嘆。年輕的近侍官并沒有外表那樣單純。
靴底和刃面激烈摩擦而過。維奧拉雙手撐地,腿部二次發力。馬後踢般的強勁力道,竟讓軍人險些握不住劍柄,不得不狼狽後退拉開些距離。
“請你認真一點。”維奧拉直起身子。“只憑這種程度,我是不會拔劍的。”
軍人面色難看,眼裏兇光畢露,繼而發起連串猛攻,殺招相連。然而比起卡裏巴恩他還是差遠了,一副急着送死的模樣。過了十來招後,維奧拉略微失望地垂眼,找準時機用劍柄瞬擊對方腹部。
哐當。伴随長劍與地面碰撞的聲音,軍人應聲倒下。
練習場陷入了短暫的沉寂,又立即爆發歡呼。那倒地的軍人不是新人,實戰經驗自然不少。可維奧拉的反擊也異常出色,腿技相當精湛了。關鍵是,她始終沒有拔劍出鞘。
“殿下…”年長的軍官防備心重,小聲示意。
“這家夥很不錯吧。”巴斯汀對維奧拉大加贊許,仿佛取得勝利的人是他。
“您可是貪婪一族的領袖。”
“那就更需要能與我相配的部下。”
軍官一陣頭疼,但也拿他沒辦法。巴斯汀性子就是這樣,一旦認定就不輕易轉念。但願這個叫拉維的年輕人不是間諜或刺客。在罪過之國最不缺花樣百出的刑罰,能叫地獄的惡魔也哭嚎不止。
就這樣,假扮女性聖職者的外籍男子拉維順利成為巴斯汀的近侍官。可也只有巴斯汀和近侍官本人知道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維奧拉感覺自己就像硬被推上舞臺的演員,導演是他。注視鏡子中一身軍服的自己,她嘆着氣。暫時走一步是一步吧。
“合身嗎?”門外,巴斯汀的聲音響起。
“十分合适,謝謝。”維奧拉拍拍臉,打起精神把門打開,看見巴斯汀手裏把圌玩着一枚戒指。
維奧拉心裏緊張起來。這戒指是她從灰燼中撿到、一直留着沒敢典當的那枚。
“你怎麽得到它的?”巴斯汀有些急切地問。
這麽精美的戒指,他不想要占有就怪了。維奧拉聳肩。“旅途中撿到的,你喜歡就拿去吧。”
“啊,因為連你也是我的所有物。”
厚臉皮。維奧拉暫時不想看他。
“總之你立大功了,拉維。”巴斯汀收好戒指,收斂臉上的笑容。
維奧拉不由得挺直脊背,仔細聽。
“這可不是簡單的戒指,這也是我最珍愛的寶藏之一。”
不會是皇室的傳承物吧。維奧拉猜想着。
“跟我來。”巴斯汀拉起維奧拉的手。
“請等等。”
“有什麽疑問嗎?”
“…我現在是你的近侍官吧。”維奧拉看向被拉着的手。
巴斯汀微微眯起深綠的眼睛,放開手,猶自邁步。
如果面前昂首向前的人是卡裏巴恩或者布利多恩…眼前閃過這樣的畫面,她攥緊拳頭,安靜地跟上去。
自己在期待什麽?利用巴斯汀來克服右手的控制,這樣就可以毫無顧慮的回國?卑鄙的想法。維奧拉心中泛起愁苦,如負重鉛。
“拉維。”巴斯汀掃過維奧拉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
“怎麽…不,請問有何吩咐?”
“不用拘謹,現在你是我的近侍官,值得愛惜的部下。”
“我…誠惶誠恐。”
蹩腳生硬的說辭并不順耳。巴斯汀停下,側過身。
維奧拉跟着止步,和他始終保持一米遠的距離,既可以立即應對突發事故,又不會讓對方感到不自在。她是這麽想的。
“不需要對我設防。”巴斯汀不高興地命令。
設防…?
“我不允許我的部下對我吝啬信任。”
維奧拉确定走廊沒有第三人後,不贊同道:“巴斯汀殿下,我這人固執死板。即便你是高貴的王族,我也不想輕易服從你的命令。何況我現在向你妥協,是由于我來波塔利亞的初衷是想找判官給我定罪,阻止我再做出殺人的惡行。所以在此之前,我不能對你全然言聽計從。”
“嚯,你該慶幸自己找對人了。”
“請你不要如此自負。”
“你在抵觸,也就是不信任我?”
“…正是。”
對峙間,走廊的空氣漸漸凝滞,摻雜隐約的火氣。
“我懂了。如果能讓你點頭,就可以為我所用,然後把你的性命也交由我來保管。”巴斯汀似乎想通了,率直有力地說:“我不讨厭倔強的人,尖銳的棱角也是值得收藏的部分。只是在它願意變得柔軟之前還不能随意觸碰,稱作是屬于我的罷。”
這算是他的讓步嗎?維奧拉看巴斯汀的眼神矛盾起來。
“無論如何,我不會讓自己的部下擅自送死的。”巴斯汀拍拍她的頭。眼眸深沉如海,深綠的波瀾裏有幾分溫柔。
維奧拉怎麽都不會想到,自己撿到的那枚戒指裏竟封印着傲慢一族的年輕領袖,蘇泊比亞。借由特洛伊美亞妖精石的力量解除封印,他總算以真實肉體現身——
身段颀長優雅,發黑如墨,黃綠和蔚藍的異色瞳光彩奪目。蘇泊比亞如美麗的磁石般吸引住維奧拉的目光。
他短暫打量自己,又立即露出惱怒的表情,瞪向準備擁抱過來的巴斯汀。“你想幹什麽?走開!”有着女性般秀麗的鵝蛋臉,但蘇泊比亞醇厚的聲音極富質感,意外的有男人味。
巴斯汀笑道:“好久不見了,傲慢一族的珍寶,我重要的…”
蘇泊比亞不耐煩打斷:“閉嘴!我才不是你的所有物。”
維奧拉尴尬地杵在一旁,默默聽着。
待巴斯汀不再“出言不遜”,蘇泊比亞仔細檢查自己。瞥見服裝上的污泥後,他不高興地異色瞳,嘟囔:“到底是怎麽回事?真的太糟糕了。”說着,把外套脫下,他嫌棄地丢在地上,露出了線條流暢結實的手臂。
“你又是誰?”蘇泊比亞看向一旁站着的外國年輕人。
維奧拉迎上他猜疑的目光,恭敬道:“拉維,是巴斯汀殿下的近侍官…我的确不是本國人。”
“嚯,你還真是大膽呢。”蘇泊比亞幽幽然看向巴斯汀。
巴斯汀回以自豪的笑容,下巴揚起。
“你哪裏覺得我是在誇你了?”蘇泊比亞看傻圌瓜似的搖頭,視線轉向維奧拉。“你應該知道了,我是蘇泊比亞,傲慢之罪的官吏一族。”
“久仰,認識你不勝榮幸。”
蘇泊比亞并不理會維奧拉的客套話,犀利的視線從上到下把她看了個遍。“巴斯汀,這家夥的衣服明顯偏大,就沒有再小一點的尺碼?”
聞言,巴斯汀立即皺眉。他早就發現即便身高相近,男女之間的服裝尺寸仍有差異。
維奧拉被倆人盯得心裏發毛,本能地穩住表情。
“算了。雖然不怎麽想接受你的歡迎,但看在你喚圌醒我的份上,就勉為其難幫你的近侍官形象改造一下好了。”蘇泊比亞走近維奧拉,牽起她麥色的馬尾。“首先,幹淨清爽的短發。”
“不行!”巴斯汀斬釘截鐵地拒絕。
“哼,多餘的顧慮。我會把剪掉的部分一根不差給你收好的。”
“然而要變的只有衣服。”
“又來了,你那令人不悅的獨占欲。”蘇泊比亞悻悻松手,再度仔細審視維奧拉。
無法把這個人和成年男性聯系起來,怎麽看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而已,而且太女性化了,或者他根本就是個女人?蘇泊比亞慢慢擡起手,朝維奧拉的胸圌部探去,異色瞳緊緊盯着她。
巴斯汀正準備阻攔,卻被她用手勢制止。維奧拉用無奈的表情望向蘇泊比亞,說:“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個各方面都健全的男性。”
蘇泊比亞在即将摸圌到她衣料的剎那停下來,沉沉不語。維奧拉不假思索,握住他骨節分明的手就朝身下移去。
蘇泊比亞和巴斯汀愕然極了,露出有失王族儀态的驚慌表情。
“等、停下來!”蘇泊比亞白圌皙的臉上瞬間浮起紅暈,他用力抽回手。
“我真的是男的…”維奧拉有些委屈地小聲說。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僅是個男人,而且還很無禮!”蘇泊比亞失了方寸,雞皮疙瘩直冒。頓時腦中再無軍服款式的草稿,他只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巴斯汀,管教你圌的圌人。”他一雙美圌目瞪向維奧拉。“拉維是吧,我記住你了。”說罷,蘇泊比亞長圌腿一邁,姿态高傲地離開。
漂亮的人就算生起氣來也很好看。維奧拉明知自己該收斂,但還是沒把視線從蘇泊比亞的背影上移開。
“抱歉。”巴斯汀忽的開口。
“呃,你道什麽歉啊?”維奧拉回過神,困惑道。
“正如他所言,我竟然不能向你提供一套合身的軍服。”
重點是這個嗎?維奧拉愣了。
“事到如今也不能再叫他回來。但是你放心,這種小事情對我而言輕而易舉。畢竟——”
“畢竟我是這個世界的主人。”維奧拉模仿巴斯汀的語調說道。
巴斯汀啞然失笑。但很快,他又嚴肅地說:“讓男人随意觸碰身為女性的要害,這樣的錯誤我不允許你再犯。”
“剛才…對不起。”維奧拉一邊點頭,指尖擰住衣角。“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為什麽回到城堡後你管我叫拉維,并要我以男性身份示人呢?不僅僅是要避人耳目吧?”
巴斯汀理所當然地回答:“你的真實性別只要我一個人知道,不成熟的一面也只被我一人目睹就夠了。”
維奧拉不受控制,心咚咚直跳。
“就像現在這樣,對我露出幼稚的表情。”巴斯汀撫摸維奧拉的頭。觸感細膩的發絲讓他有些愉悅,暗道阻止蘇泊比亞剪發真是太明智了。
巴斯汀露出的表情,類似面對動物幼崽或者小花小草時自然萌生的憐惜,又有點像是長輩面對孩童時的寵溺。
比如…
爸爸?
這一瞬,他的臉和紫羅之緋的臉重合,維奧拉吓得立即終止胡思亂想。奇妙的悸動在胸腔裏上蹿下跳,視覺上的虛實交錯揮之不去。
在波塔利亞,近侍官通常作為王族的助理,有着相當嚴格的任職要求。只看維奧拉的外表,只會覺得巴斯汀多了個花瓶仆從。但練習場一事後,很多人對她的印象開始變化。
維奧拉本人倒不多在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或許留在巴斯汀身邊,未來還有翻盤的可能性。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坐起來,用力捂住右肩。“走着瞧吧,這具身體是我的!”
可剛下定決心,疼痛便突如其來從肩頭擴散。維奧拉又氣又惱,又困惑不已。波塔利亞的确收押了衆多罪犯,但王族的城堡裏怎麽會有邪物的氣息?忍住身體不适,她換好衣服,取走挂在牆上的長劍。
這右手像是一面鏡子,毫不修飾地映出任何危險的端倪。
午夜2點。維奧拉眼睛看了眼牆上的挂鐘。為提防右手擅自操縱身體,她這一年來夜裏基本都在淺眠,漸漸積累出了經驗,感覺實際時間該比挂鐘上顯示的要晚半小時左右。細微的違和感讓她忍不住多在房間駐足片刻。
指針果然沒有走動,時刻有誤。
不詳的預感從腳心竄起,維奧拉下意識拉開窗戶,翻窗離開。她的房間在二樓盡頭,巴斯汀的在三樓正中央。外牆凸起的雕刻适合攀爬,維奧拉很快就來到他房外的露臺上。從這裏可以俯瞰正門廣場還有大片花園,視野極佳。
此時月色黯淡,整個城堡被死寂的薄霧籠罩。夜風灌入鼻腔,濕圌潤而冰冷。
維奧拉沒有闖入房間內,而是短暫駐足,确定裏邊沒有異常後便離開。她迅速把城堡外圍尋遍了,卻一無所獲。倒是右手瞧不起她似的,一陣陣的酸脹仿佛聲聲嘲笑。
“啧,真麻煩…”她躁動地咋舌,寶藍的目中浮現兩縷殺氣。深呼吸着,她面色趨于平靜,卻更陰沉,像密雲不雨的天氣。走入城堡內部,她想看裏邊的人是否有所察覺。然而巡夜的侍從從身她邊走過,無動于衷。
發現對方眼裏沒有焦距,維奧拉直接走近,手在他面前揮舞。侍從卻像看不見似的繼續朝前走,夢游一般。維奧拉暗道奇怪,從城堡大門走出去,發現站崗的士兵也是這樣,眼神空洞地杵在原地,怎麽喊也叫不醒。
留意着彌漫在城堡周圍的霧氣,她開始懷疑造成這異象的人就藏身其中。
巴斯汀真的沒事嗎?維奧拉搖搖頭,飛快上樓直接推門而入。慶幸他睡得很熟,甚至美好得叫人不忍打擾。
但現在哪裏是無憂酣睡的時候!
“你是城堡的主人,但現在有人卻在你的地盤上撒野。”維奧拉用力搖晃巴斯汀,大聲叫他的名字,甚至吼了一句“混賬老爹!”
維奧拉不知如何解釋這聲呵斥,但就是想這麽兇他。無奈巴斯汀依舊處于深睡眠的狀态,仿佛再也不會醒來。
一想到偌大的城堡裏只有自己還保持清醒,維奧拉本來焦急發熱的臉,頓時沒有一點血色。她坐在床沿深呼吸,極力讓自己冷靜。
如果籠罩城堡的霧氣實在邪門的話…
維奧拉思忖片刻,立即離開巴斯汀的卧室跑到後廚,用推車裝上煤炭和柴禾,運到城堡四周的空地,還有各個樓層寬敞的露臺。最後,她在高閣房頂也架起了火盆。
很快,城堡披了件滾燙的外衣,濃烈不絕的熱度飛快吞噬着霧氣。
維奧拉驚奇地發現随着霧氣的消散,右手的不适也在漸漸緩解。霧氣也是邪物的一種?她詫異不已,也更加肯定這其中有詐。
一發現城堡內外的人開始恢複意識,維奧拉便急忙清理燃燒過的痕跡。等做好最後的掃尾工作溜回房間,她蹬掉靴子、脫掉外衣,松開衣領的紐扣,倒在床上就睡過去了,仰面趴着,像死了似的。
翌日,旭日初升。
雖然波塔利亞的清晨并不明朗,朝霞泛灰,大地還一片朦胧,但鳥聲如洗,伴着樹葉的清香,仍帶來幾分盎然的生機。
維奧拉感覺有光打在臉上,下意識撈起薄毯蓋住頭。
可有人很快拿走了它。
“什麽啊…?”維奧拉砸吧砸吧嘴,睡眼惺忪地醒過來。
巴斯汀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暗自發笑。上午9點了居然她還賴在床上,不過也只有卸下防備才會睡得這麽深沉。
依戀地沉浸在和父親一起狩獵的舊夢中。維奧拉渾然把巴斯汀認成是紫羅之緋了。掩着嘴,她慢吞吞打哈欠:“你幹嘛呢,爸爸?”
水汽氤氲的雙眼像是蒙了薄紗的藍寶石,溫潤中又透出一絲妩媚。她沒睡醒的憨态看得巴斯汀有些征愣。
一邊揉眼睛,維奧拉伸出手扯他的臉。“你倒是說點什麽啊…?”
脊骨條件反射般緊繃,巴斯汀不覺面上發熱。
相互觸碰的剎那,維奧拉卻忽的一驚。沒有特別的理由,父女間奇妙的羁絆讓她意識到自己認錯人了。兩眼登時發直,她逃也似的後退,又不小心從床上“咚”一聲掉下去。
巴斯汀回過神來,走過去很輕松就把她抱到床上。垂下頭,盯着維奧拉毛茸茸又亂糟糟的頭發,巴斯汀不認為有什麽不雅,反而覺得現在的她挺可愛。
完全清醒過來,維奧拉一臉狐疑,眼裏有幾分抱怨。“巴斯汀殿下,大清早的你有何吩咐?”
巴斯汀見她又豎起刺了,心裏感到些遺憾。不過遲早有一天,這家夥會對自己放下戒備和猜忌吧,興許還會将自己當做她的…
那個念頭閃過的一瞬,巴斯汀自己也驚訝了,可在心裏蠢動的興奮感又如何解釋?
“要是暫時沒別的命令,我就自便了。”維奧拉見他不做聲,俯下圌身子撿起昨晚丢在地上的外套,又朝牆壁上的時鐘看了一眼。還是壞的,它停在午夜2點的時刻。
巴斯汀見狀,不悅解釋:“事實上,昨夜城堡裏所有的鐘表都故障了,包括我珍藏的部分。”
維奧拉端詳他,有些想道出昨夜的異常,一時糾結起來。
“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巴斯汀會錯意了,拍拍維奧拉的肩膀,粲然一笑。“換好衣服到大廳等着,我帶你去街上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