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

黑底白花的鳳尾蝶翩翩飛過,像是女仆的裙角在風中蕩出的波浪。兩位王子在開滿嫣紅薔薇的庭院裏享用下午茶,維奧拉站在巴斯汀旁邊。

蘇泊比亞用小勺攪動剔透的茶水,斯文地嘗了一口。“你确定她三天後會老實交代?”

維奧拉本來是有底氣的,被他一睼,沉默了。

“無須懷疑我的部下。”巴斯汀從三層點心盤裏挑了一塊小松餅,遞給維奧拉。

維奧拉沒什麽食欲,對巴斯汀搖頭婉拒。

蘇泊比亞見了,忽的心頭不爽,忍不住再次從下到上仔細看盤子裏的點心。鹹的甜的都有,但他怎麽都下不了口。

巴斯汀明白蘇泊比亞的疑慮,但也覺得維奧拉沒必要怕他。便拉住她的手,把人拽到座位上,松餅直接朝嘴裏塞去。

“唔?”維奧拉猝不及防,含|着松餅瞪巴斯汀。

蘇泊比亞好笑地眯起異色瞳,一旁侍候的女仆也捂住嘴,肩膀輕輕|顫動。伊都恩是其中一個。

“請不要捉弄我了。”維奧拉匆匆咽下點心,也顧不得品嘗好吃與否。

“味道怎樣?”巴斯汀當沒聽見,興致勃勃地問。

維奧拉敷衍道:“很棒。”

“蘇泊比亞,來,你也嘗一塊。”巴斯汀手朝盤子伸去。

“我有事先走了,你們自便。”蘇泊比亞起身就走,飒爽的身姿多了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你往裏邊下毒了?”維奧拉見他走遠,一邊開着玩笑,仔細觀察點心盤。

“我怎麽舍得。”巴斯汀聳聳肩,給維奧拉倒了杯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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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也是。維奧拉不去糾結蘇泊比亞為什麽要中途離開,和巴斯汀久違地消磨午後時間。兩個人把三層點心盤裏的糕點全吃完,喝光了三大壺紅茶。

“你看上去還想吃很多。”巴斯汀盯着意猶未盡的維奧拉。

“我至少還能吃一只燒雞。”維奧拉誠實回答。雖然身材不壯,但這幾日大量的體力消耗讓她胃口|暴漲。

“辛苦了…”巴斯汀笑,這兩天為了抓那幫流浪傭兵他也累壞了。

兩個人默契地達成共識,完成今天剩下的工作後,晚上就直奔夜市的那家燒烤鋪子。

酒過三巡,巴斯汀有些微醺了。他對維奧拉比出大拇指。“胃口和酒量都不錯,和那幾個典獄長有一批。”

維奧拉也有點暈乎乎的,一把拍掉巴斯汀的手。“得啦,大胖子和酒鬼守什麽監獄呢?”

“抓得到老鼠的就是好貓。”

“我寧可這貓苗條又好看。”

“苗條又好看…?抓越獄犯相當于在走T臺秀?哈哈哈。”

“要真這樣,大設計師蘇泊比亞還不得累死?”

兩個人毫無形象,笑得不行。這些話從異國人維奧拉或王族人巴斯汀口中說出來都不妥當,但相互都沒有顧忌。

“你是我收藏品裏最奇怪的一個,維奧拉。”笑夠了後,巴斯汀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行吧,我現在有些醉了狀态不算好,你管我叫維奧拉也說得過去。”嘴裏嚼着下酒的鹽酥花生米,維奧拉半眯着眼看向頭頂暖黃的燈光。“說說我奇怪在什麽地方?”

巴斯汀伸了個懶腰。“和初見的時候幾乎不是同一個人…我想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就因為我現在變成一個奇怪的收藏品了?”維奧拉調侃着,但巴斯汀眼中奇異的光彩讓她心裏有種緊張感。

巴斯汀從來都是有話直說,這次也一樣。“最開始你一心尋死的時候,我就不想遂你的願。現在你肯定不會再輕易幹糊塗事情了,我本來該放心下來……不管怎樣,在我看來你是拉維,也是維奧拉。”

維奧拉感到驚訝。“你想讓我一直做你的部下?”

巴斯汀揚起下巴。“當然,我很中意你。”

腦中驀地閃過卡裏巴恩和布利多恩的臉,維奧拉胸口一緊,問:“我會一直留在波塔利亞?”

巴斯汀皺起眉,剛想要反問“不然你還有別的歸屬之地?”就立即反應過來,她還暗中惦記着阿瓦隆。心中莫名惱火,但他努力不表現在臉上。

而維奧拉以為巴斯汀會斬釘截鐵地讓自己留下,可結果卻意外安靜。心神不定,她轉移話題。“那個,我有個想法。”

巴斯汀看她,等待下文。

“就算回阿瓦隆後,我大概也沒法參軍,畢竟身體情況特殊。”維奧拉坦白。不可否認,巴斯汀還有波塔利亞給她帶來的影響超乎想象。

巴斯汀不解。“我記得你一直想接你父親的班。”

維奧拉苦笑道:“不一定加入正式編制才算繼承他的意志。等我克服右手帶來的不便,或許做自|由傭兵會更适合。當然,你要是需要的話随時可以雇我,給你特惠。”

巴斯汀聽了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心煩意亂。“那點錢我壓根不在乎的。可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一年365天,你至少要得有一半時間待在我這兒…不,還是3/4的時間…不行,全年最好!就這麽決定了!”

維奧拉啞口無言,如木頭般愣愣的。

巴斯汀仍是一副沒得商量的強硬模樣。

想了想,既不反對也沒立即答應,維奧拉嘟囔:“…你真是小心眼。”

“我這是貪婪。”巴斯汀毫不避諱地坦言。

但不管怎樣,兩個人相互之間都很明白:要走的終究留不住。希望這天慢一點到來。

三天後,維奧拉如約去找獸族女人談話。不知怎麽的,這次她看維奧拉的眼神不那麽害怕了,反而…

“請問我臉上沾上什麽了嗎?”維奧拉感覺她像在研究自己似的。

“诶?不是…”獸族女人回過神,立即垂頭。

維奧拉坐到椅子上,攤開本子,提起筆。“怎麽稱呼?”

“是在說我嗎?”獸族女人懷疑地指着自己。

“這房間裏有第三人嗎?”維奧拉見她擔驚受怕的模樣,有些後悔之前下手過重了。

獸族女人以為她不耐煩了,心想波塔利亞刑罰繁多,不如争取死得痛快。她深呼吸幾下,坦白道:“我叫格蕾,原貝斯馬魯人…”

“打斷一下,為什麽是原貝斯馬魯人?”

“我幼年被拐賣到國外,在黑社會的毒|品加工廠做工過活。等到熬出頭回國去查詢個人檔案時,辦事處的職員告知我‘格蕾’已經去世。”

“失蹤超過一定年限會被判定為死亡嗎?”

“是的。”

“那你是否考慮駁回錯誤的判定?”

“沒有意義,我的父母各自重建家庭。故國已經沒有我的歸處,何況我根本洗不幹淨。”

維奧拉一邊記錄,問:“你看上去沒有毒|瘾,而且據我這邊得到的情報。劫走犯人的傭兵團夥也不涉及毒|品買賣。”

“我只是負責鑒定毒|品的純度等級,而且去做傭兵是我自願的。我是獸人,嗅覺靈敏。但常年和有毒制品打交道,鼻子功能已經退化很多,意味着我對加工廠已經失去價值。”

“于是你将錯就錯?”

“是的,我走投無路了…所以,先生,可以在判我死刑後讓我死得痛快些嗎?”

維奧拉手抖一下,筆在紙上滑出一條杠。她很驚訝。“你不過會在監獄中花上幾年時間,學習如何重新融入社會而已。”

“您不殺我嗎?”

“殺…?就算你被判死刑,行刑官也不會是我。”

獸族女人格蕾面露懷疑。那夜的遭遇俨然成了她的心理陰影。

聊不下去了。維奧拉用手揉太陽穴。但格蕾顯然又誤會了,以為對方心情陡然變差,肩膀不由得緊緊縮起來。

維奧拉扯出一抹笑。“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多意見,但我也是公事公辦,麻煩你配合。我問幾個問題就走,之後基本不會再見面,你可以放心。”

“…好。”

好就怪了。維奧拉不去戳穿她的心事,決定速戰速決。“首先,你被毒暈後與我交手的劍客是什麽人?”

“霧…”

“麻煩說詳細點。”

“我也是第一次和這位大人一起行動。只知道他就叫霧,有發動完美霧陣的能力。”

“這種霧氣能否利用普通火焰驅散?”

“怎麽可能驅散得了?除非施術者主動撤除,或者用更厲害的魔法或特別藥水破除。”

在紙上|書寫的筆杆頓了一下,維奧拉繼續冷靜地問:“這人并不是組織的頭目?”

“是的,不過我也沒見過首領。”

“好,最後一個問題。你們的目标一直是有特殊才能的犯人,有沒有誰接到過挾持或者威逼王族的任務?”

“我并不清楚…但這樣做的實在風險太大。”

“既然已經開發出可以瞞天過海的魔法陣,悄悄帶走一個王族不算難事。”

“話是這麽講。但除了首領和霧大人,另外的成員還不具備這個能力。”

“好的,謝謝你的配合。”

頭目自然不會輕易露面,意思是那夜籠罩城堡的霧氣是那個男人制造的?維奧拉眉頭緊鎖,離開了病房。把這個問題壓在心裏,她把記錄內容整理抄送給巴斯汀。

相信過不了多久,七大罪的其他王族也會知曉這個組織。

波塔利亞的夜清冷幽暗,潮|濕的風中隐隐夾雜某種金屬的腥味。

叩叩。

“進來。”

維奧拉進了書房,給還在批閱公文的巴斯汀端來咖啡和宵夜。

“真難得,這原本是伊都恩的工作。”巴斯汀放下筆,起身舒活僵硬的關節。

“我在走廊遇見她了,燒得不輕。”

“怎麽回事?”

“她說昨天頭發沒幹透就去睡覺。剛我摸了摸她額頭,很燙。”

“真是胡鬧…”

“無妨,我讓她回房休息了。”

“她吃過藥了?”

“嗯,我盯着她把藥吃了才過來的。”

“那就好。”巴斯汀放下心,安靜地喝咖啡、吃宵夜。

“…不夠我再去廚房帶些過來。”維奧拉朝窗外望去。外邊狂風大作,不一會兒大顆大顆的雨水撞在玻璃窗上,透明的身體立即七零八碎。她收回視線,看向吃得津津有味的巴斯汀。“話說回來,我來波塔利亞也有半個多月了,還不認識除了貪婪、傲慢和憤怒之外的王族繼承人。”

“你想見他們?”

“如果有這個機會…當然,一切聽你安排。”

這話中聽。巴斯汀眯起眼,伸出舌頭舔|去粘在指尖的點心殘渣。“過不了多久就要開例會,你會見着他們的。”

“例會?”

巴斯汀點點頭,告訴她七大罪的王族代表定期要去公共治理區參加例會。随着下任繼承人們相繼掌握管理權,現在參加例會的代表們已是年輕一代。

維奧拉聽得饒有興致,眼裏有期待的光。

“大家都是好孩子,要和睦共處啊。”巴斯汀背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像在打盹。

“都聽你的。”維奧拉收起空掉的咖啡杯和點心盤,輕悄悄退出書房。

但平淡的日子只過了兩天。

大早,巴斯汀匆匆去了練習場,找到正在和士兵們切磋的維奧拉。士兵們從來沒覺得自家殿下有此刻這般帥氣,仿佛從天而降的救世主。

“拉維,跟我來一趟。”巴斯汀直接吩咐。

維奧拉眨眨眼,雖然還沒和面前的人分出勝負…不,自己終究會贏的。她不戀戰,跟在巴斯汀身後。

練習場的士兵們目送着,不約而同發出得救似的嘆息。

巴斯汀找維奧拉不為別的,就因為他那個要回國探親的姑媽。

“需要我協助你做什麽準備嗎?”只見他手指不安分地不停敲打木質扶手,維奧拉等待巴斯汀下一步指示。

半晌,他開口:“你先去伊拉那邊避避風頭。”

維奧拉虛張開紅|潤的嘴。

“蘇泊比亞又出國參加時裝秀了,事到如今也只有拜托伊拉會更保險些。”

“…冒昧的問,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巴斯汀有些苦惱地咋舌道:“我原以為來找我的只有姑媽,結果那小鬼頭也跟着過來了。”

“你指的是?”

“我侄女。”

維奧拉想了想,輩分的确是這樣沒錯。看巴斯汀露出這麽煩惱的表情,她感覺這女孩兒可能是個特別熊的孩子。

“總之絕對不能讓她發現你。”巴斯汀呼吸稍微平順了點,但眉宇間的褶皺不散。

維奧拉連連答應:“知道了知道了。那我什麽時候動身?”

“明天早上,你跟着商旅一塊過去。到了那邊記得給我捎信,省得我…算了,還是讓伊拉代筆。我侄女太敏銳,簡直是個惡魔。”

還有能把巴斯汀逼到到這種程度的小孩?維奧拉聽得一愣一愣的,竟有點害怕和她本人遇上。

接到巴斯汀來信後,伊拉禮節周全又帶着些私心,讓仆人把城堡裏采光最好的客房收拾得一塵不染。

雖是巴斯汀的近侍官,但拉維來自外國,不能怠慢遠方的客人。伊拉反複解釋,好安撫心裏那點莫名的期待。

執事感覺自家王子這兩天臉色不錯。可能因為最近的天氣是難得的晴天,太陽灑下更有活力的光芒,把伊拉的心也溫暖了。

至于維奧拉,刨開那位混血小公主給巴斯汀和自己帶來的那些煩惱,她倒覺得和當地人結伴而行的感覺不錯。商旅的領隊走南闖北多年,诙諧健談,路上講了不少逸聞趣事。直到抵達目的地,維奧拉還是覺得沒聽夠。

“你看上去對他的描述很憧憬。呵,你的眼睛是這麽說的。”伊拉和維奧拉彙合後,聽完她的講述不禁一笑。

“因為的确是很新奇啊。”

“但你知道一個商人渾身上下最厲害的,是哪個部位嗎?”

維奧拉明白伊拉問題裏的深意,聳聳肩。“知道啦,我也就聽聽而已。”

伊拉點點頭。細長的尾巴悠閑晃動,暗示了心情的清逸與放松。繼續聊了一會兒,當得知巴斯汀即将遭遇的棘手人物時,伊拉皺起眉。

“他的侄女真有這麽難對付?只是個小孩子而已。”維奧拉有些不理解。

伊拉搖搖頭,說:“正是因為還只是個12歲的孩童,才叫人感到不安…現在我覺得巴斯汀那點好強的收集癖算不了什麽了。”

“他侄女的霸道程度比他的更甚?”

“唉…可以這麽說。”

巴斯汀是在擔心自己被他侄女搶走嗎?維奧拉覺得好笑,也很溫暖。

“拉維,巴斯汀的侄女不容易應付。”伊拉強調道,對捂嘴偷樂的維奧拉感到困惑。

“抱歉,我只是…順便想到一些往事。”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是哪國人。”

“我從阿瓦隆來。”

“武器之國啊,難怪你能只身對抗怪獸。”

“當地一直有習武的風俗,我也就随大流。迷路山脈的事情…那是湊巧而已。”

伊拉在心裏否定,但不好當面挑明。他默默不語地觀察維奧拉,想問對方為何背井離鄉投奔巴斯汀,又不願唐突開口。最後伊拉藏起好奇,帶維奧拉去了她想去的、自己授課的地方。

寬敞的庭院裏,正在烘幹草藥的犯人見伊拉來了很高興,都和他開心打招呼。

伊拉禮貌回應,溫柔的笑容讓人着迷。維奧拉端詳他,真想讓巴斯汀也變得優雅一些。

叮鈴鈴…

上課鈴響後,教室裏的犯人們安靜下來,看伊拉在黑板寫下“朋友”二字。字跡端正,和他本人一樣。

“今天我們來聊聊朋友,聊聊友情吧。”伊拉沒有站在講臺上,而是拎着椅子坐在課桌過道裏,和犯人們平視。

伊拉的聲音如珠走玉盤,有一種外圓內方的氣質。他先講述了幾個出名的典故,關于天涯知己與生死患難。

坐在教室最後邊的維奧拉認真聽,伊拉講到關鍵處她回過神,想記下來。“不好意思,能借我紙和筆嗎?”她小聲向左邊的人問道。

這人像患有嚴重厭食症,瘦得眼窩深深凹陷仿佛骷髅似的。他緊盯維奧拉,半晌,他在筆記本上寫了一行字,連筆一起遞去。

他寫的是:你是伊拉王子的情人?

維奧拉嘴角一抽,伊拉剛說到哪兒也忘了。她不得不提筆澄清:不是,而且我是男的!

瘦子懷疑端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寫下:沒規定男人不能做男人的情人,好看就行了。

什麽鬼邏輯?維奧拉啞然,表情尴尬起來。

瘦子咯咯直笑,癫痫發作般渾身打顫。

啪。一支粉筆丢中瘦子的課桌,折成兩截滾到地上。

“請注意課堂紀律。”伊拉坐在椅子上維持投擲的手勢,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拿來的粉筆。

維奧拉聽着他陡然提高的音調,有些羞愧。想到自己被這瘦子輕易牽着鼻子走,她做出抱歉的手勢。瘦子也收斂表情,但還是用下|流的眼神偷瞄。

伊拉把這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嚅動幾下嘴唇,最終還是忍不住走過去。瘦子意識到事情開始朝惡劣的方向發展,沉默垂下頭,瑟瑟發抖。維奧拉只覺得氣氛驀然變得危險古怪。如果此刻手中有劍,她一定立即握住劍柄。

伊拉盯着瘦子壓在手肘下的筆記本,問:“上邊寫了什麽讓你分心的東西嗎?”

“不,沒有…”犯人死死抱緊筆記本。

“這樣,我暫時沒收,下課後會還給你的。”

維奧拉給瘦子使了個眼色。相信伊拉沒打算看人隐私,只是拿走本子而已。可瘦子太過害怕,無動于衷。

伊拉臉上似笑非笑,慢慢攥起拳頭,似乎在強忍着什麽。教室裏鴉雀無聲,在教室後邊的士兵們面頰開始滲出冷汗。

“伊拉殿下…”維奧拉感覺空氣太過壓抑,忍不住站起來輕輕喚他。

伊拉伸手把維奧拉按回椅子上。“沒事的,你坐好。”他轉過身看向瘦子,表情一下子陰森起來。

瘦子本就蒼白的臉更是血色全無,活像皮包骨頭的幹屍。

“伊拉殿下,請您冷靜。”一旁的執事暗叫不妙,上前制止。

“沒聽見嗎,我要沒收你的筆記本。”伊拉不理睬他,依舊盯着瘦子,臉上浮現駭人的冷笑。

不敢冒犯,他哆哆嗦嗦地遞上本子,但卻在伊拉拿走的前一瞬又收回去,身子蜷成一團。

“原來本子裏有見不得人的秘密。既然這樣…士兵,把汽油和火把拿過來。”伊拉頭一偏,笑着:“我來幫忙銷毀吧,連同你一起。”

“殿下,用不着這麽殘忍吧?”一個犯人站出來,看上去和瘦子交情很好,敢在這種關頭站出來維護他。

“很好。士兵,記得多帶桶汽油。”伊拉無所謂地抱起手,話中的含義令人膽戰心驚。他掃了眼渾身僵硬的士兵們,再次強調:“能請哪位士兵盡快落實嗎?”

教室裏仿佛有刺骨的寒風肆虐,明明正值盛夏。

“‘事不過三的伊拉殿下’爆發了…”執事無奈走近維奧拉,焦急低語:“等會不管發生什麽,都請不要靠近他。”

事不過三是什麽意思?維奧拉暫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伊拉眯起金瞳,視線掠過之處空氣轉瞬凝滞。“再磨蹭,把你們這群不聽話的士兵也燒成灰燼好了。”

離門口最近的士兵立即做出反應,驚恐地奪門而跑。很快他就提了兩大桶油回來,手裏還有一盞煤油燈。

“很好,煤油燈的安全性更高些。”伊拉贊許點頭。

哪裏更安全了?維奧拉臉上表情一僵。雖不清楚伊拉的實力,但要她袖手旁觀是絕對做不到的。仔細分析後,她大概明白事不過三該是指伊拉可以控制憤怒的次數,前兩次可以自我調整,但第三次他就會暴走。

一邊哼着曲子,伊拉擰開了油桶蓋,提着煤油燈步步逼近縮在牆角的瘦子和他的朋友。在場的人,包括執事眼睜睜看着。

意思就是被憤怒支配的伊拉強到無人可攔的程度?但也不能因為上課開小差就要把對方活活燒死吧。維奧拉無法認同,即便沒有足夠把握也走上前,直接按住伊拉的肩膀。她問:“非這麽做不可嗎?”

伊拉轉過頭微微一笑,說:“不聽話就要受懲罰,天經地義。”

“懲罰的輕重也要和對方過失的嚴重程度成正比。”

“拉維,你對流放入波塔利亞的犯人不夠了解。也或許是你性格比較溫和的緣故。”

“不,我可不溫和…”面對伊拉偏執的曉之以理,維奧拉試着拿走他手裏的油桶和火把。

令人驚訝,伊拉順從地松開手,但他卻說:“我知道了,不會當着你的面制作醜陋的焦屍。士兵,把這兩個人押到刑場去。”

維奧拉呼吸一滞,眉頭皺得更緊。

“怎麽了,士兵?沒聽見、呃唔…!”就在伊拉催促士兵時,她毫無征兆的一掌斜劈而去。

眨眼間伊拉猝然倒地,衆人見狀大驚不解。執事雖有捕捉到她手的殘影,可那實在太快了!

還好伊拉沒有察覺。維奧拉把伊拉的胳膊架在肩膀上,提起他的身體,心裏一陣慶幸,不由得長長舒氣。她看向目瞪口呆的瘦子。“記得把筆記本燒了,再寫一篇檢|讨|書。我只能幫到這兒,祝你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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