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7
昨晚,小旅館老板養的一匹母馬難産了。因為家裏經營農場,維奧拉對給牲畜接生倒有點經驗,陪着獸醫忙活到半夜,等清理幹淨馬廄才休息。一覺|醒來室內早已經明晃晃一片,一看鐘都8點半了。
腰酸背痛。維奧拉下床,步履飄忽地去刷牙洗臉,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喚。
呃,巴斯汀那家夥不會是把我忘了吧?維奧拉盯着日歷,七夕節都過去五天了,貪婪一族那邊一點兒音信都沒傳來。“那個大笨蛋…”維奧拉撇撇嘴,準備去買東西吃。
伊拉在旅館一樓的餐廳正喝着加足奶油的咖啡。維奧拉保持下樓的姿勢,一動不動和他對視半天,弄得他有些不自在。
“拉維,你怎麽了?”
維奧拉确定不是自己餓出幻覺後,匆匆下樓。“早上好,伊拉殿下。是不是找我有事?”
伊拉放下杯子,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一封信。“巴斯汀寫給你的。”
前言收回,巴斯汀暫時不是大笨蛋。維奧拉接過,但沒有立即打開來看。
“你不讀一下嗎?”伊拉問。
“等會再讀吧,我大概知道他寫的什麽…你現在總算可以獨自出城堡了?”
“啊,這個啊…”伊拉面露苦笑。“稍微費了些功夫,不然就不能來找你了。”
自己真是被憤怒一族的長老和伊拉的母妃讨厭透了。維奧拉略微尴尬地看向一旁。
伊拉心裏也挺內疚,對方是客人,還阻止了自己的沖動行|事,結果自己卻不得不接受族中長輩的要求,對維奧拉保持不管不問的态度。暗中尋找後,最後發現對方住在這麽偏僻的小旅館裏。
“你昨晚上好像睡得不踏實。”伊拉端詳對方的臉色,打算順勢把私藏的花茶送出去。
維奧拉下意識揉了揉眼睛。“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給店家的母馬接生到半夜三|點。”
伊拉驚訝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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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喲。”旅店老板走過來給他續杯,眉飛色舞的比劃。“真的是這樣,伊拉殿下。這小子看上去瘦巴巴的,可手啊那麽一按!那畜生就不蹬蹄子了。”
伊拉不禁一笑。“噗…拉維,你是個多面手。”
“才不是。”維奧拉不好意思地搖頭。
笑過後,伊拉感覺輕松了很多。巴斯汀的近侍官果然很有趣。他好心催促:“讀讀信吧,萬一有重要的事情呢?”
“說的也是。”維奧拉拆開信封,粗略閱覽。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伊拉有幾分好奇,問:“巴斯汀怎麽說?”
“他讓我盡快啓程。”
伊拉瞳孔立即緊縮一瞬。“意思是,我們又要說再見了?”
“是這樣沒錯。不過也是好事,不然你繼續夾在中間會很為難的。這些日子真是麻煩你了,伊拉殿下。”
“沒有的事…事實上,我并沒有招待得周全。”伊拉低下頭喝咖啡,試圖掩飾動搖的內心。
而維奧拉托腮看向門外,不知道在想什麽。伊拉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裏,莫名有些羨慕巴斯汀。
可維奧拉并沒有伊拉想象的那樣忠心耿耿、歸心似箭,她只是在憋笑。因為巴斯汀來信的主要內容就兩個字:回來。太明白那個我行我素的王子在表達什麽,她忍不住嘟囔:“大笨蛋…”
“嗯,你說了什麽嗎?”伊拉确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聽。
維奧拉急忙解釋,表情略顯尴尬。“沒有。我是在想…臨走前請你吃點什麽。”
伊拉溫柔地不去拆穿她,勾起薄唇。“應該由我來請客才對吧。”
巴斯汀一不喜歡有人随便碰他的所有物,二不喜歡事情不按他的計劃發展。然而他親愛的蘇恩侄女同時把這兩件事都幹了。
是這樣的——
今日天色算是明媚。在城堡門口,姑媽牽着蘇恩的手踏上回國的馬車。眼看他要和這個小魔頭說拜拜,結果維奧拉回來了。她乖乖站着沒出聲,一雙藍眼睛盯着自己。巴斯汀無法理解,他明明在信裏千叮咛萬囑咐她不要回來不要回來,等通知等通知。
敏銳察覺到巴斯汀異狀的蘇恩從母親懷裏掙脫出來,輕巧跳下馬車,看清來者後眼神一亮。“呵,命中注定我們會在一起。”
維奧拉看着那雙狡黠的翠綠眼睛,驚訝極了。
“蘇恩,怎麽啦?”巴斯汀的姑媽跟着下了馬車。
“母後,你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我的人身安全了。”無視維奧拉的抵觸,蘇恩霸道地握住她的手。“我總算邂逅了理想的騎士先生。”
理想的騎士先生?巴斯汀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大概就是被雷劈了的感覺。
“殿下你聽我解釋…”維奧拉只覺得巴斯汀快把自己給瞪穿了。
“還和他解釋什麽呢?跟我回國,再接受正式任職,除此之外你沒有別的選擇。”蘇恩不把巴斯汀四溢的冷氣放眼裏,她眼裏只有維奧拉。
巴斯汀的姑媽雖懷疑維奧拉的性別,但看巴斯汀和這位少年也認識,明白是自己女兒的老|毛病又犯了——想法設法的搶她叔叔的所有物。
“蘇恩,放手。”巴斯汀不緊不慢地走過去,表情越來越陰沉。
蘇恩無動于衷,心裏反而越發興奮。偷溜到憤怒一族的領地又被逮回城堡後,她無意聽女仆們閑聊,巴斯汀的外國近侍官也叫拉維,不過暫時不在城堡,可哪知道他就是自己在七夕節裏遇見的美少年呢。甚好甚好,反正她就喜歡搶傻叔叔的東西,而且越是他珍視的,奪過來才越有成就感。
所幸巴斯汀還有幾分理性,目光稍微緩和地轉向維奧拉。“我不是在信裏對你說暫時不要回來嗎?”
維奧拉被蘇恩和巴斯汀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壓得說不出話,只把那封信遞給他。巴斯汀仔細一看,字跡是自己的沒錯,但內容完全不對。他立即低頭,瞪向一臉得意的蘇恩。
她嬉笑道:“啊,的确是我偷偷給改了~”
巴斯汀氣得啞然。
“我不就好奇,叔叔的拉維和我的拉維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嘛。”
才不是你的!心裏大聲駁斥,巴斯汀把臉別到一旁,拒絕再和蘇恩對上視線。
維奧拉恍然而懊悔:蘇恩就是巴斯汀的侄女!本該千躲萬避的巴斯汀的侄女!
“不好意思,我要拉維跟我回國做我的騎士。”
“開什麽玩笑!拉維是我的近侍官,你休想帶走。”
“跟着你這種老大叔就太委屈拉維的美貌了。”
“啧,我不允許我的部下把時間浪費在一個恃寵而驕的小鬼身上。”
“說我恃寵而驕之前怎麽不管管你盛氣淩人的态度?”
“憑我是你長輩我就有資格對你蠻不講理。”
城堡裏的仆人們圍觀一小會兒就散開了,對叔侄間的拌嘴見怪不怪。只要蘇恩公主來到這裏,免不了和巴斯汀打口水架。最後巴斯汀會看在蘇恩的母後,也就是自己姑媽|的面子上忍痛割愛。
但這次巴斯汀說什麽也不讓步,态度異常堅決。而蘇恩又是典型的彈簧性格,受阻越厲害,她就越是想要拉維。
“別自責,這打起仗來人民群衆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你腸胃不舒服嗎?”巴斯汀的姑媽見維奧拉低着頭,手一直在腹部按來按去。
“謝謝你的關心,但我身體很健康。我只是在想……怎麽把身體切成兩截才算均勻。”
聞言,巴斯汀的姑媽背心一涼。
“要不還是豎着切吧。”維奧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喃喃自語。
姑媽感覺她散發的氣息很滲人,不禁後退。 “巴斯汀,蘇恩,別吵了…”
可一大一小還是争個沒完。
“別吵了要出人命了!”
此刻的維奧拉很茫然,既不想和巴斯汀見面,更不想和蘇恩見面。唯一能進她房間的是巴斯汀的姑媽。
善解人意的姑媽坐在維奧拉旁邊,伸出手握住她的,安慰道:“可憐的孩子,別擔心,我來替你做主。”
維奧拉愁眉苦臉地看向她。
姑媽心髒不受控制的猛跳一下,少年憂郁的目光讓她略微失神。清清嗓子,她問:“首先,告訴我你怎麽看待巴斯汀的吧。”
“…他很好。”
“那,我女兒蘇恩呢?”
“…很可愛。”
“唉,總不能真把你切成兩截,他倆一人一半吧?”
維奧拉沉默垂眉,許久後開口:“我是巴斯汀的近侍官。”
意思是自己女兒沒戲了?巴斯汀的姑媽本該尊重維奧拉的意見,但出于身為母親的私心再次确認一遍。
“抱歉,是巴斯汀先找到我的。”
私心變成了死心。巴斯汀的姑媽臉上的微笑有一絲尴尬,她下樓後找到隔空對瞪的兩個人。頂着他倆灼熱的視線,她緩緩開口:“蘇恩…”
“噢耶!”蘇恩歡呼起來:“我就知道拉維不會選叔叔這種大叔的!”
巴斯汀面色難看。雖然自己的确是做叔叔了,但論年齡和相貌怎麽都算不上大叔吧。還是說維奧拉你其實就是喜歡比自己小的?
姑媽:“好了,給叔叔說再見吧。”
蘇恩:“诶?”
姑媽:“別瞪,我們該回國了。”
巴斯汀發出一聲短促的笑,捂住嘴憋住要狂笑的沖動。好樣的維奧拉!爸爸沒白疼你!!
等等,爸爸?巴斯汀詫異一愣。
蘇恩不服氣地大叫:“這不科學,我要見拉維本人!”
姑媽搖頭道:“蘇恩,別胡鬧了。”
蘇恩不甘抿嘴:“可是…”
“我在這兒,蘇恩公主。”維奧拉端着一壺熱茶從別廳走出來。茶是伊拉送的花茶,香氣能使人放松情緒。
“拉維,你認真的?”蘇恩第一次在巴斯汀的城堡吃了敗仗,怎麽想都不是滋味。
“是的,我是你叔叔的部下。”維奧拉慢條斯理地朝水晶茶杯裏斟茶。
蘇恩漂亮的五官皺成一團。她走過去把滾燙的花茶一飲而盡,權當自我折磨式的發洩|了。她清清嗓子,嚴肅道:“我不會為了恐吓你而開這種玩笑。但待在波塔利亞七大罪的官吏身邊,随時有丢命的風險。”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巴斯汀厲聲提醒。
“安靜!我在和拉維單聊。”蘇恩不甘示弱地駁回。
維奧拉被蘇恩的氣勢驚訝住。這孩子未來定然大有所為,可那是未來。她淡淡一笑,安撫道:“蘇恩公主,謝謝你的忠告。我會小心的。”
蘇恩不服氣也不放心地皺眉。嘆了口氣,朝她勾勾手指。
是要和自己說悄悄話嗎?維奧拉猶豫一下,慢慢蹲下|身體,把耳朵附過去。
“不是這裏啦…”蘇恩彎起眼睛,扳過維奧拉的臉直接吻過去!
維奧拉驚得無法動彈,連呼吸都忘記了。
心情半是羞赧半是得意,蘇恩感受了一會兒對方的僵硬,再用力朝唇|瓣咬了一口。維奧拉這才吃痛回神,不小心朝後倒去,坐到地上。
“總有一天我會來迎接你,再一次邂逅。”蘇恩舔|着嘴唇,回味維奧拉血液的甘美。她瞥過面色鐵青的巴斯汀,直接牽起母後的手,朝大門走去。“我的騎士就勞煩您老人家多照顧了,暫~時~的~”
留在偌大客廳的兩個人沉默着目送。
維奧拉還沒完全緩過來,低頭慢慢擦去血漬。破皮的嘴唇不停在滲血。巴斯汀耳朵捕捉到馬車行駛的聲音,他長長松了口氣,這才把注意力放在維奧拉身上,猶豫很久才決定不再糾結蘇恩的問題,幫她處理傷口。
維奧拉感覺很久都沒見過散發平易近人氣息的巴斯汀了,真擔心他會對一個12歲的小孩子大打出手,即便對方是他侄女。
“巴…”
“別說話,我在上藥。”
好吧。維奧拉點點頭。
“你知道你想說什麽。”
诶?
“你真以為我會輸給蘇恩?”
維奧拉想了想,搖頭。至少自己不想跟那孩子走,畢竟和右手的身體争奪戰還沒結束。不過也謝天謝地巴斯汀沒選擇妥協。
“好了,先別碰水,也不要吃東西,讓藥粉在創面多停留一陣。”
“謝謝。”
“都說了你暫時別講話。”
維奧拉示意自己不會再開口。
巴斯汀收起藥箱,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花茶。茶水已經不燙,他直接一飲而盡。維奧拉安靜|坐在他身旁,注視他的側臉,慢慢露出笑容。
“你在笑什麽?”馨香在口腔彌漫,巴斯汀感到分外舒服。
“結果我還是留在這裏了。”維奧拉說得小聲,盡量不崩裂傷口。
巴斯汀怔了怔,盯着她的嘴唇又皺起眉,攤開自己的手掌。“想說什麽就寫在上邊。”
維奧拉眨眨眼,剛才只是有感而發,沒有什麽還要說的了。可巴斯汀沒有這麽想,寬厚的大掌紋絲不動。
寫點什麽呢?維奧拉盯着他掌心的紋路,想了半天也只憋出“謝謝”兩個字。
巴斯汀有些失望地抿嘴,收回手。
維奧拉明顯感覺到他的情緒,巴斯汀的心思挺好懂。她想了想,主動把他的手掌心攤開,寫道:你還在生氣?
巴斯汀看她一眼,耿直回答:“自己的東西被外人亂碰了我能高興?”
維奧拉想笑又扯到傷口,勉強憋住了。她繼續寫:蘇恩是你親侄女。
“別說親侄女,親女兒也不行!”
你還沒結婚呢。
“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維奧拉怎麽都忍不住笑意,使勁掐自己的腿,又不停捶沙發。
“啧,這麽理所當然的事情有什麽好笑的?”
是是是,你說什麽都對。維奧拉心裏吐槽道,在他掌心寫:我在伊拉那邊看見了籃球場。你會玩嗎?
“當然了,我是全能型選手。怎麽,你想學?”
嗯,阿瓦隆沒有正式引進這種運動,我也只是聽過。
“哼,等你傷好再教你。”
我又沒傷着手腳。
“想抗令?”
不敢。
“那就聽話照做。”
維奧拉見巴斯汀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只好作罷,舉手投降。能遇見這個人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她越來越留戀在波塔利亞的生活了。可是等自己完全恢複不再受右手影響,也沒有什麽合适的理由繼續留在這兒。
維奧拉心裏泛起苦悶,但沒讓巴斯汀察覺出來。
嘴唇只是被輕微咬傷了而已,體質本就出色的維奧拉很快就可以随意咀嚼。結束公務後,巴斯汀喜歡帶她出去開開小竈、吃吃宵夜。周圍沒別人的時候能看到對方歡樂的吃相,尤其把骨頭上的肉都剔幹淨的專注勁兒。
“你明天不教我打籃球,就要陪我練劍,不然我身體會變遲鈍的。而且我好不容易摸|到二刀流的門道。”維奧拉摸|摸肚皮,八分飽了。
巴斯汀掃了眼被她啃得幹淨的雞骨架,滿意地笑。
“喂,你有聽見我說話嗎?”維奧拉鼓起腮幫子,就像倉鼠。
和巴斯汀相處久了,加上他本人又很大方縱容,維奧拉私底下越來越沒上下級觀念,常常會直呼其名。而巴斯汀不在意,就算工作中她直喚自己本名也沒什麽不妥的。反正對重視的所有物保持寬宏大量的态度總不會錯。
他抿了口酒,點點頭。“聽見了。明天晨練的時候我來檢查你的二刀流。”
“籃球呢?”
“如果工作結束得早就教你。”
“約好了。”維奧拉把手伸向湯勺,進行最後的掃尾工作。
巴斯汀伸出手,捏了捏維奧拉的胳膊。“多長些肉,這樣就不會總被人誤解成是女人了。”
“我這樣挺好。關鍵是我長不高了,你總不能讓我橫着長吧?”
巴斯汀腦補維奧拉變成大胖子的模樣,表情有些僵硬,但他又搖頭。“橫着長也沒事。”
“得啦,讓我保持清爽的形象不好嗎?”
“這當然更好,不過你以後要是出了問題我也不會介意的。”
“打住打住,烏鴉嘴!”維奧拉又氣又好笑,用湯勺的手柄敲巴斯汀的腦袋。要在以前她是不敢這麽做的。
這種相處模式有些像她和劍盾兄弟的,雖然社會階層有差距,但三人從小一起長大,交情不錯。如果說哪裏不一樣,那就是巴斯汀時而顯得比布利多恩還要成熟老練,可以更多的仰仗。可能是他年紀更大的緣故,當然這得刨開他霸道不講理的一面單獨讨論。
類似朋友和長輩的混合體吧,這就是維奧拉眼中的巴斯汀。
“我嘴沒擦幹淨?”巴斯汀見她一直盯着自己,困惑道。
“沒,幹淨得很。”維奧拉聳聳肩,繼續喝湯。“…不過我怕說出來你會生氣。”
“說呗,你又不是蘇恩。”
“你還惦記着她啊,真是…其實吧,我覺得你挺像我爸爸的。”
巴斯汀挑眉一愣,思緒飄到兩個人剛認識不久的時候,維奧拉剛睡醒,迷迷糊糊叫了自己一聲“爸爸”。
維奧拉怕他多慮,急忙解釋道:“當然只是有些地方像而已,還有我爸爸都死老久了…噢,你別多心,我也沒有咒你的意思,只是說說而已。”
巴斯汀倒不反感,這兩個字又不是在街上亂逮個人就能說出口的。“你喜歡就叫吧。”他随和地笑,準備去櫃臺結賬。
維奧拉差點沒拿穩手裏的湯勺。
巴斯汀揉揉她的頭,補充道:“反正我遲早也是會擁有女兒的,提前體驗一下也不錯。”
盯着巴斯汀的背影,維奧拉失神了好一陣。
第二天清晨,巴斯汀和維奧拉的晨練在練習場如約進行。
聽聞他要和自己的近侍官一對一,大群士兵趕來,把場地周圍擠得水洩不通。這次幾乎所有人都賭拉維會輸,他們期待巴斯汀可以幫忙出口氣。但仍有幾個押拉維勝出的頑固分子,因為他們被挫出了太大的陰影,至今還沒走出去。
戰況激烈精彩,招招見本事。唯一奇怪的是,拉維不肯正面看巴斯汀,總憑野獸般可怕的直覺迎擊或者防禦。
拉開小段距離,巴斯汀擡起肩膀蹭去鬓角的汗。認識快一個多月,卻才第一次和維奧拉交手。
很強很美味。他肯定了她的實力。不過這丫頭不願意擡頭是什麽意思?她悟出的二刀流門道就是這個?巴斯汀想都不多想直接否定,他猜維奧拉在自己沒察覺的時候有了什麽小秘密。他不高興,身周空氣凝重幾分,圍觀的士兵朝後退了幾步。
“喂,擡頭看我。”巴斯汀命令道。
維奧拉沉默拒絕。
“別讓我說第三遍,看着我!”
維奧拉被他這句話擾得心亂,焦慮起來。
巴斯汀把劍收回鞘,快步走向維奧拉。見他手無寸鐵,維奧拉也把劍回收,靜候。
“是不是誰欺負你了?”巴斯汀腦內充斥各種猜想,他甚至朝周圍掃視一圈。
士兵們吓得不輕,心裏直呼冤枉。好在維奧拉搖頭說了聲“不”。士兵們松了口氣,也更加好奇。
“到底發生什麽了?”巴斯汀盯着只及自己胸口的麥色腦袋,語氣稍微軟下來。
“…殿下,你昨天說了奇怪的話。”維奧拉小聲嘀咕。
“奇怪的話?”巴斯汀聽清了,有些困惑。“那話奇怪嗎?”
“巴斯汀殿下,爸爸這種稱呼…”維奧拉總算肯擡頭和他說話。但被周圍士兵盯着,她又啞然。
巴斯汀倒是頓悟了,笑道:“我完全不介意的,倒不如說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你是你,我爸爸是我爸爸,能一樣?”
“哼,原來你在介意這個。不過總的來說,你已經十分相信我、依賴我了,這是不争的事實。”
維奧拉胸口一緊,怔怔盯着巴斯汀。
她臉紅的模樣讓巴斯汀心情大好。他把劍放回武器架後,潇灑離去。“呵,你就按照你的想法稱呼我吧,我不介意以一個父親的角度善待你。”
立即,士兵們不禁浮想聯翩,小聲議論起來。
維奧拉不知道自己是帶着什麽表情從練習場回到房間的,感覺大腦一片混亂,甚至快把自己名字忘了。都是巴斯汀的錯!她把自己關在房裏,一天未出。
然而士兵們七嘴八舌地已經編出了故事:巴斯汀殿下和拉維父親是好友,但拉維父親英年早逝,就把兒子托付出去,後者義無反顧的答應了。這就是為什麽拉維作為異國人可以直接成為王族近侍官。至于男扮女裝、聖職者身份,都是在和巴斯汀殿下遇見前,小少年為謀生的無奈做法。
這件事在仆人們口中也很快傳開,拉維的遭遇被描述得越來越慘。天生感性的年輕女孩兒們還為此難過一陣,伊都恩更是眼睛都哭腫了。
巴斯汀想着還要教維奧拉打籃球,他本想盡早結束下午的會議,不料幾個頑固的議員非揪着一份意圖不良的議案纏着自己。他煩躁得很,要不是顧念族裏保守派長老的面子早翻臉了。
遲早要把議院從裏到外打掃幹淨。巴斯汀暗下決定,走出大門看着漫天绛紅的晚霞,他不多猶豫,直接去找維奧拉。
“你好,巴斯汀殿下。”在門外徘徊的伊都恩見到巴斯汀,立即行禮。
“你怎麽了?”巴斯汀盯着她紅紅的眼圈。
“沒…就是拉維先生把自己關了一天,我有些擔心。”
巴斯汀本就不痛快的心情更糟了。伊都恩識相地退下。
發現門被反鎖,巴斯汀提高了音量。“是我,開門。”
半天,維奧拉才把鎖擰開,從小|縫窺看他。
“給我乖乖吃飯去。”巴斯汀立即大打開門,拉起維奧拉就朝餐廳走。
維奧拉沒反應過來,但很快意識到巴斯汀情緒不佳,識趣地不抵抗。
城堡大廚烹饪的菜肴比夜市食鋪裏的要精致。但維奧拉和巴斯汀都吃得不太盡興。
“你們退下吧。”巴斯汀讓一旁守候的仆人離開餐廳。
仆人們照做,腦中還在重播着感人的故事。巴斯汀和維奧拉并不知道在他們眼中,倆人獨處的畫面甚至溫馨得不像話。
巴斯汀抿了一口洋酒,看向心不在焉的維奧拉。“要出去吃嗎?老地方。”
“不了,謝謝。”
“你在煩惱什麽,我不能知道嗎?”
“你……總之你是你,爸爸是爸爸。”
“然後呢?”
“你真是神經大條…如果我真用對待爸爸的眼光看你,你不就成我爸爸的替身了嗎?”
巴斯汀愣了,他還真沒想這麽多。
“但被你這麽一慫恿,我還真忍不住要這麽做…都是你的錯。”維奧拉放下刀叉,食欲寡然。
“呵…”巴斯汀發出一聲輕笑。
“這不好笑。”維奧拉嚴肅提醒。
“不,值得開心。因為你有很認真的在為我考慮。”
維奧拉唇線緊繃,無言以對。
巴斯汀覺得下午的議員還有議案都不再是煩惱,有什麽比被人關心着更為愉悅的呢?
維奧拉問:“就不怕我真把你當替身?”
“不,你不會。”
“又來了,這種無法無天的自信。”
“因為我對你有十足的把握。”
“什麽?”
“總之我懂你,記住就好了。”
維奧拉有種被噎住的感覺,好像自己在口頭交鋒上就沒贏過巴斯汀。這人怎麽能這樣?興許是被巴斯汀郁悶到了,維奧拉也拿起刀叉,自暴自棄似的狼吞虎咽。
巴斯汀放慢了切牛排的速度,把自己的配菜盤悄悄朝她那邊推去。
當着外人,維奧拉對他的态度恭敬有禮,但私底下還是會和他鬧別扭。巴斯汀不怒反笑,俨然把維奧拉這種行為當作只針對自己的撒嬌。于是,城堡的仆人和士兵們都明顯感覺到自家殿下的表情越來越溫和。
是爸爸的味道。
一大早,巴斯汀就把正在練習場揮劍的維奧拉拎出來,帶到私人球場去了。他要她學一個上午,就具備和自己一對一的能力。而維奧拉看他熟練運球、扣籃,技巧花樣百出,頓覺他太操之過急了。
巴斯汀不可置信,自己眼中的維奧拉是天才。而天才怎麽可能一上午學不會這點東西?
維奧拉氣得想揍人,什麽時候自己成天才了?愛教就教、不教拉倒,反正可以自學。
巴斯汀仔細琢磨,覺得自己确實沒必要和一個孩子過不去,便一點一點從頭教起。他開始沉迷好爸爸的角色設定,越陷越進去。
“是手腕用力,不是手臂…喏,像這樣,扭動你的手腕。”巴斯汀耐心糾正維奧拉的動作。
被他觸碰,維奧拉總覺得怪怪,主要是這人笑得有點太膩了。
“對,就是這樣。”巴斯汀見維奧拉用标準姿勢投出漂亮的空心球,滿意點頭。
維奧拉去撿滾到鐵絲網邊的籃球,看見幾個路過的巡邏兵正對她笑。沒什麽惡意,就是有點難以理解的情緒,像是同情和欣慰。
“拉維先生,我們以後再也不背地說你壞話了。”
“巴斯汀殿下是個好人,真的。就是偶爾太強硬。”
“相信他吧,沒有什麽是巴斯汀殿下做不到的。”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維奧拉聽得一愣一愣的。扭頭看巴斯汀,他正等自己把球帶過去。
一群怪人。維奧拉心裏嘟囔着。
“你右手怎麽樣了?”等球場周圍沒有人後,巴斯汀問維奧拉,籃球在他指尖旋轉着。
維奧拉心裏一沉。“好了很多,但還是不能完全控制。”
“暫時的而已。你身為我的…部下,也一定要胸懷征服世界的自信。區區右手,不足為懼。”巴斯汀手一頓,籃球差點掉下去。其實剛才他險些說成“我的女兒”。
又是征服世界。維奧拉瞥他一眼,敷衍道:“是是~不過我只要能把握住自己就好,還是你去征服世界吧,我後排撒花慶賀。”
巴斯汀趾高氣昂地挑眉。“哼,我已經實現理想了。”
夠了夠了。維奧拉投降。“好好,真不愧是巴斯汀殿下,那還請巴斯汀殿下繼續指導我怎麽征服右手吧。”
“當然,不過你可得跟緊了。”巴斯汀放下籃球,眯起眼睛在思索什麽。
結束上午的籃球教學,他立即讓維奧拉跟自己去了書房。
“這是…?”維奧拉接過遞來的通知書,問。
“你不是想見其他王族嗎?”巴斯汀坐在靠背椅上,翹|起腿。
“是倒是想……你還真要帶我去啊?”維奧拉晃晃手中的紙質文件,盯着巴斯汀。七大罪代表定期參加的例會,這麽嚴肅的場合自己一個小小的外國近侍官跟着去幹嘛?
巴斯汀反而不高興起來。“怎麽,你以為我連這種小願望都實現不了?”
維奧拉被巴斯汀不按常理出牌的言辭弄得啞口無言,他真是說到做到的一根筋。
“好吧,我跟你去…”既期待又忐忑,維奧拉琢磨自己在會議期間該怎麽表現才最低調,最好一點存在感都不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