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腓腓④
腓腓④
鄉下人家吃飯早，又是夏天，喜歡在傍晚時分把桌子擡到院子裏吃飯。
遂日暮開始降臨時，天邊出現晚霞，家家戶戶都逐漸升起了炊煙袅袅，更有的人家還傳出了陣陣的飯菜香。
聞知意懵了一會兒，被涼風一吹，身子一抖打了個冷戰，猛地回過神來，幹咳一聲，為自己剛才沒見過世面的行為感覺到小小的丢臉。
她把小寶面向外面抱着：“你家怎麽走？”
小寶趴在她的手臂上，肉肉的小短手指了一個方向：“要往前走，從第一條巷子進去，最後一排從西邊數第七戶就是。”
九川隐藏了其他八條尾巴，縮小了身子跟在聞知意旁邊。
每家每戶門前都有個空地，有幾戶人家在空地上吃飯，右手吃飯，左手拿着蒲扇時不時在桌子底下扇着腿趕蚊子。
聞知意羨慕的看着別人手中的扇子砸巴嘴：“早知道我也拿把扇子了……”
鄉下不僅空氣好，原生态，蚊子也是原生态，下起嘴來毫不留情，不吸你一管血絕不放過你。
這來了才不到幾分鐘，她胳膊上就被咬了三個包。
聞知意摳了摳胳膊，看着旁邊大白狗模樣的九川十分哀怨，作為妖怪就是好，連蚊子都不敢找他麻煩。
九川感受到身邊的怨氣，早已習以為常，只從動了動眼珠子，從眼角縫裏看了看她，還是感覺後脊梁一陣寒，汗毛直豎。
他用舌頭舔了一下嘴巴，無視了她直勾勾看着自己身上的白毛，仿仿佛要把他皮扒下來的目光，目不斜視往前走。
一人倆妖順着小寶說的地址繞進了村子。
“快看，前面是不是站了個人？”聞知意伸長了脖子眯着眼睛看。
天色有點暗了，開始看不清楚遠處的景色，聞知意老遠望見有一戶人家的籬笆院子前站着一個佝偻的人影，雙手拄着一根三指粗的棍子。
“奶奶……”
“嗯？”聞知意眨巴眼睛，懷裏的小寶掙開了聞知意的手，“咻”一下蹿到地上，一蹦一跳的跑過去，繞着老人家的腿蹭着，嘴裏“嗚嗚”撒着嬌。
那老人家彎下腰把小寶抱在懷裏，滿眼慈愛，面目祥和，摸着它的頭和背：“小寶乖，又麻煩人家了吧。”
阿笙圓乎乎的頭蹭着她的手掌，“嗚”了一聲又舔了舔她的手心，眯着眼發出安逸的呼呼聲。
聞知意走近，看着阿笙一雙圓乎乎的綠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顯然是十分喜歡老人家的撫摸。
“奶奶，這是您家的寵物？”
“是啊，養了十年了，這孩子最近也不知怎麽了，總愛往外跑，這次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吧，多謝你們照顧它，還把它平安送回來。”
老人家年歲已高，牙齒也基本上都掉光了，頭發灰白，皺紋很深，說話也有些力不從心，卻眯着眼睛笑的和藹。
“不會，這孩子可乖了，一點都不麻煩。”聞知意搖搖頭，也笑眯了眼睛，“既然小寶已經給您送回來了，那我們也該走了，就不打擾您啦。”
“你看着很眼生，住的很遠吧，天也快黑了，要不就在這裏住一晚，明天再走吧。”
“不了奶奶，我家就在鄰村，住的也不遠，多走幾步路就到了，就不打擾您了。”
“那我就不留你了，回去的路上小心一點，那林子裏有蛇，注意安全啊。”
“我知道了奶奶。”聞知意笑着乖巧的點點頭，又彎下腰摸摸阿笙的頭，“你的心願我會幫你實現的，放心喲！”
阿笙“嗚”了一聲，伸出舌頭舔舔她的手腕，圓眼睛裏充滿了希冀。
“奶奶，那我走咯。”
“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聞知意跑了幾步，又轉身揮手，“快回去吧。”
阿笙伸着脖子朝她揮揮小肉抓，吐着舌頭笑眯了眼睛。
回去依舊是九川馱的聞知意，到聞家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遠遠看着遠門口挂着的燈籠發出瑩瑩的暖光。
聞知意推開門，院子裏擺了一張桌子，一個婦女在桌前擺着碗筷，旁邊跟着一個五頭身材的小姑娘。
“媽？你們怎麽回來了？不是說晚上要在叔伯家吃嗎？”
七月剛好是有些瓜果成熟的時節，還有些大豆或豌豆會在這個時節成熟，村子裏幾戶人家家裏種了成片的梨，稍微有點親戚關系的，或者還是關系好的，自己家裏忙完了就會去別人家幫忙，他們家因為父母工作原因，經常不在家，一般都是爺爺奶奶收拾農田，所以農作物種的不多。
今年剛好趕上父母休假，家裏種的豌豆也不多，收割的事就交給了他們，聞知意又不會，去了淨添亂，被嫌棄的不行，去了那麽幾次就被趕走了，留在家裏做了後勤部長。
如今他們家裏的豌豆收割完了，這兩天正在村裏關系好的徐叔伯收割。
一般來說，去別人家幫忙，除了睡覺，基本上就在別人家過了。
“你這種廢柴，飯也不會做，餓死你嗎？”
他們家情況又特殊，指不定什麽時候妖怪就找來了，必須得留一個人在家看門。
“……”聞知意被親媽的吐槽一刀戳在了肺管子上，噴一口氣怒目相視。
還是不是親媽！
“媽，你這樣，是要被拉去補天的。”
她媽聞女士白她一眼：“要補天那也是以後的事，趕緊去洗手吃飯。”
“……”居然接住了她的梗，聞知意嘴巴張成“O”型調侃道，“媽，你可以啊，這麽趕潮流，連我們小年輕的世界你也知道。”
“你媽我永遠二十八，年年都是一枝花。”
“是是是，您是一朵花，超級大的水仙花。”聞知意狗腿道，在聞女士舉起筷子作勢敲她的時候，縮了縮脖子，扭着身子就躲過了攻擊，“我去洗手吃飯。”
“喲，回來了？”
聞知意剛躲開她媽的攻擊，迎面就撞上了端着菜出來的她爸。
“啊，可不嘛。”
“去洗手吃飯，今晚有龍蝦。”
“好嘞。”聞知意龇牙一笑，爽快的答應了。
親爸就是親爸，知道她最近饞村子池塘裏的龍蝦。
九川又化成了人形坐在桌子前，身後九條尾巴鋪了滿地，還無意識的掃着地面。
聞知意在他旁邊座下，就聽她媽媽開口問：“今天有別的妖怪到咱家來？”
“嗯？”她沉迷剝蝦無法自拔，聽了問好還迷糊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是啊，一只叫阿笙的小妖怪，聽說種族是腓腓，想來找爺爺幫個忙。”
“後來呢？”
“爺爺不在啊，奶奶也跟去了，九川就把我推出來了，要我幫忙。”說到這裏，她咬了半只蝦十分憂愁，“我一個什麽也不會的人，對于妖怪來說就是個戰五渣，我哪裏能幫上忙啊……”
“你想幫？”
“嗯，想啊，怎麽不想？”聞知意一心與手中的蝦殼奮鬥，又分出來半分來聊天，“好歹人家也是千裏迢迢趕過來的，能幫到人我也很開心。”
再者，就像雲川說的，但凡他們能自己解決，是絕對不會來打擾別人的生活的，總是走投無路了才找過來。
“要不，等雲川回來，你去問問她？”聞女士端着碗給她出主意。
“問雲川？”聞知意眨巴眼睛，咬着蝦殼口齒不清，“雲川知道怎麽弄？”
“問問總是好的吧。”聞女士也有點不确定，“聽說第一任修複師的時候，就是她在旁邊協助，到現在也這麽多年了，應該多少知道一點。”
“那要不……等她回來了我去問問？”
“可以問問。”
雲川是半夜回來的，沒有走大門，直接從二樓的窗子飛進來，腳剛落地聞知意就醒了。
“你終于回來了……”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
雲川被她突然出聲吓了一跳，還來不及收回的雙翼不小心扇到了開着的窗戶，“啪”地一聲撞在牆上。
聞知意把壓着她脖子睡的迷迷糊糊的小貓扒開，盤着腿做起來
九川在她旁邊睡的四仰八叉，九條尾巴散落一床，這會兒也揉了揉眼睛砸吧嘴坐起來。
聞知意打了個哈欠，閉着眼半夢半醒說道：“今天爺爺出門之後，有個小妖怪來找爺爺幫忙，我想問問你，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幫他一下。”
“怎麽你想幫忙？”雲川收回雙翼，在床邊大馬金刀的坐着，從腰間摸出一把折扇出來，“唰”地一聲打開。
“啊，很奇怪嗎？”
怎麽一個個的在聽到她問的話後都這麽問？
“我還以為你們人在聽到妖有困難後都不太願意介入呢。”畢竟是妖的事，種族不一樣，對于人來說，非我族類，都不太能接受。
“開玩笑，樂于助人是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好不！”
雲川漫不經心搖着扇子的手一頓，半晌之後一點一點收起扇子拿在手裏，正襟危坐道：“好吧，說說看你今天遇到什麽問題，看我能不能教你。”
“有個小妖怪，一直養着他的主人好像快壽終正寝了，他想在那老奶奶去世前跟她說說話，陪陪她。”
她今天下午在院子裏看到的那個和藹的老人家，看着精神奕奕，恐怕是回光返照，支撐不了多久。
“腓腓？”
聞知意驚訝道：“咦？你怎麽知道？”
“我在院子裏聞到了他們種族殘留的氣息。”每種妖怪身上的氣息都不一樣，就想是自己的标記一樣，只要是強大的妖怪，都能感覺到。
“是啊，我本來還挺為難的，畢竟我什麽都不會，也只是單單能看到妖怪而已，萬一信口答應之後又什麽都做不到，那也是讓人白高興一場。可我看那小妖怪挺傷心的，九川又說你們有辦法，所以我就答應了。”
雲川轉頭看九川，只見他舔了舔爪子，點點頭。
“辦法不是沒有，但是你要自己動手。”
“什麽辦法？”聞知意坐直了身子。
“你奶奶有一道符，可以幫助腓腓在人面前顯型，不管是說話，還是人形，都可以。”頓了頓，雲川又問到，“你今天遇到的腓腓，修煉到什麽地步了？”
聞知意歪着頭想了想：“他好像還不會化形……”
一個下午都是原型的模樣，嘴裏說的話雖是人話，可普通人聽不懂。
這可就麻煩了……
雲川摸着下巴思索。
“很難嗎？”
“一般如果是能化形的妖怪，也只是因為人妖殊途別人才看不見人形，可他連人形都不會，只怕沒那麽簡單。”
“啊？”
聞知意傻眼了。
連雲川都覺得不簡單，那這事不就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