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孤獨一人

Chapter 01  孤獨一人

躺在有些凹凸不平的榻榻米上，年僅五歲的霧島绫吃力地睜開眼睛。

她已經不記得這是她母親将她鎖在家裏的第幾天了，她也不記得她已經幾天沒有吃東西了，她的胃部時不時傳來刺痛感，她的喉嚨也又熱又疼，還有她的右手臂，她這幾天本來應該每天換一次藥的，但是她母親出門前還将醫生所開的藥膏給扔了，所以她右手臂上的傷正在發癢發痛。

我這是…快要死了嗎……

正當霧島绫的腦子冒出這樣的想法、眼皮也緩緩阖上時，她突然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門外甚至還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這很奇怪，她母親通常是跟她的朋友們約在外面碰面的，從她有記憶以來，她都沒有印象有人上門拜訪過。

是誰？能幫幫我嗎？

心底深處萌生出希望的她稍稍恢複了些力氣，她再度睜開眼睛，試圖開口想要求救，但是不管怎麽努力她都只能發出只有她自己聽得見的氣音，所以她放棄了。

算了，如果死了就不會痛了，而且也可以離開媽媽了……

用這樣的想法說服自己後，霧村绫便閉上眼睛，臉上還出現了釋然的表情。

幾乎是在她失去意識的同一刻，門外的人總算找到了工具來将門鏈給剪開，也找到了房東要來了鑰匙将門給打開，并且在看到門內的景象後迅速用無線電連絡了同伴、請他趕緊聯絡救護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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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陣從唇上傳來的溫熱濕意将霧島绫給喚醒的，她緩緩睜開眼睛，映入她眼中的是不同家裏的潔白天花板，以及一個穿着護士服的陌生臉孔，她正拿着沾着溫水的棉棒擦拭着她幹裂的嘴唇。

對上她的眼神，那個護士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妳醒來了啊？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聽見她這麽問，霧島绫感受了下自己的身體，她的肚子和手臂已經不痛了，只有喉嚨幹渴得不舒服，所以她搖了搖頭，然後張嘴用顫抖的氣音說道：「…水……」

「好，那我現在讓妳坐起來。」護士一邊說一邊轉動床邊的把手、讓床板立起來，然後将水杯湊到已經坐起身的她的嘴邊，「來，慢慢喝。」

喂完了一杯水後，護士便說要出去拿點吃的東西過來，随後便起身離開的病房。

在病房門被關上後，霧島绫這才小心翼翼地觀察起自己所在的地方，只是很可惜，她并沒有辦法從一間沒什麽東西的單人病房裏觀察出什麽有用的消息。

就在她思索到底是誰帶她過來醫院、病房和醫療的費用又該怎麽辦時，先前那個護士拿着一個餐盤回來了，餐盤上放了一碗稀飯和幾樣易消化的小菜，雖然份量很少卻擺放精致。

熟練地用一只手将桌板給立起來後，護士一邊将餐盤擺到她的面前，一邊對她露出歉意的笑容，「如果在很久沒吃東西後一次吃太多東西的話肚子會不舒服，所以妳現在只能吃這些。忍耐幾天就好，到時候我給妳帶蛋糕。」

「沒關系，這樣已經很好了，謝謝妳。」雙掌合十說了聲開動了後，霧島绫便拿起了湯匙開始用餐。

由于她的每一口都如同護士所交代的一樣細細地咀嚼，所以即便份量很少，她還是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将餐點給吃完。

在将空的餐盤擺到一旁的櫃子上、将桌板撤下後，護士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用着跟先前一樣的溫柔聲音詢問道：「我的名字叫作葉月，可以告訴葉月姊姊妳的名字嗎？」

雖然不清楚是誰送自己過來的，但霧島绫覺得送自己來醫院的人一定有将自己的名字和家裏的情況告訴醫院這邊，只不過她還是開口回答道：「…绫，我叫作霧島绫……」

「小绫記得之前是在自己家裏的事情嗎？」見她點頭後，葉月才繼續說道，「那時候小绫因為太餓的關系昏倒了，是警察先生們将小绫送到了醫院這裏的，現在有一位警察小姐想要跟小绫說說話，可以嗎？」

聽到是警察送自己過來時，霧島绫覺得十分訝異，思索了一下後，她才點了點頭。

得到她同意後，葉月這才起身離開病房，而過沒有多久，就有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年輕女性走進了病房，她先是跟霧島绫微笑點頭致意，然後才坐到葉月先前坐着的那張椅子上，努力用着親切的口氣說道：「小绫午安，我是四谷警察署的小林朋子，小绫可以直接叫我朋子就好。」

「剛才的護士小姐跟我說警察小姐妳想來跟我說話，警察小姐是想跟我說我媽媽被那些送我到醫院的警察先生們給抓了的事嗎？」

她的話讓朋子吓了一跳，朋子收起了為了不讓她害怕而特別露出的微笑，重新審視了一下這個自己以為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小绫怎麽會覺得媽媽被警察們給抓了？」

沒有察覺到她表情的變化，霧島绫低下頭看着自己放在被單上的手，「我試着求助過的，但鄰居們不會幫我叫醫生或警察，也不會幫打開外面的鎖，所以只可能是媽媽在外面做了什麽被警察先生們給抓了，然後警察先生們找到家裏來，把我送到醫院。」

當初去霧島家的警察中是沒有朋子的，只是擔心他們這些人高馬大又看起來有點兇的中年男性會吓到孩子，所以才會拜托同組中個子比較嬌小的朋子過來和霧島绫說話。

在過來醫院前，朋子看過一些關于霧島母女的資料，霧島绫和她的母親霧島早紀所住的地方是新宿區的一處老舊兩層出租小公寓，小公寓裏沒有幾戶是有住人的，而租客大部分都跟霧島早紀一樣，不是有犯罪紀錄就是生活複雜，所以他們會避免一切可能跟警方打交道。

她也看到了霧島母女所住的小公寓的照片，除了門上原本的鎖之外，還有一條鐵鏈挂在門和一旁的鐵窗上、上面還上了個鎖，那個鎖不是用來防止其他歹人進入的，而是用來防止霧島绫跑出去的。

雖然說先前在工作上有見識過各式各樣社會及人性的黑暗面，但是這樣的認知還是讓朋子因為難以接受而皺起了眉。

「就算是真的是鄰居他們幫忙的，那在警察先生們到家裏看到我之後，那大概媽媽也會朋子小姐你們帶去問話的。」霧島绫在說話的同時摸了摸自己右手臂上所纏着的白色繃帶，「我聽到之前幫我治療這個傷口的醫生跟我媽媽說過，他說如果媽媽再讓我受傷的話，他會叫警察過來，所以我才會這樣想的……」

關于她手臂上的傷，朋子也在同事交給自己的資料上看過，兩個星期前霧島绫曾經因為燙傷而被緊急送醫，醫生評估是二度燙傷。

醫生曾經詢問過霧島早紀燙傷的原因，霧島早紀聲稱是霧島绫過于貪玩，弄翻了她擺在廚房裏半個多小時前燒好、正放着降溫的水壺。而護士私下詢問霧島绫，她卻回了“惹媽媽生氣了”這麽一句話，除此之外，護士還在她身上發現了許多小傷口和小瘀青，其中一個看起來就像是被香煙燙的，所以醫生和護士都覺得她是被霧島早紀惡意淋上熱水的機率很高。

努力不要讓心疼的表情顯現出來後，朋子一邊在腦中編輯着簡單的語言，一邊開口說道：「不是，我想要跟小绫說的不是這些。我會盡量用小绫聽得懂的方式說，如果中間小绫有聽不懂的地方的話都可以跟我說，我會再努力解釋的。」

聽到自己的猜測被反駁了，霧島绫疑惑地皺起了眉，但過沒多久便向朋子點頭，而對方見狀便接着說道：「昨天我們警察接到消息，說有個地方有一個壞人在賣不好的東西，我們打算去抓那個壞人，那個壞人在發現我們的時候試着逃跑，而那個時候妳的媽媽正好在跟他買東西，所以他在逃跑的時候不小心推了妳的媽媽一下，讓妳媽媽不小心摔下了樓梯……」

說到這裏，朋子停了下來看向了霧島绫，而她則是一臉愣愣的模樣，「然後呢？媽媽她受傷了？」

「不是……」在心裏暗暗抱怨了下将這項任務推給自己的前輩後，朋子才艱難地開口，「妳媽媽在摔下樓梯的時候頭撞到了一塊不平的磚，傷口很大，流了很多血，所以雖然我們馬上将妳媽媽送到醫院治療，但是治療了一個晚上還是沒有能救得了妳媽媽……」

「所以，媽媽她…已經不在了嗎？」在問問題的時候霧島绫緊緊地抓着蓋在自己腿上的棉被，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頭也暈得有些不舒服。

「是的。」雖然她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是朋子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能感覺到她很難過，所以忍不住說了一句，「我們很抱歉，小绫……」

沉默了好一會後，霧島绫才慢慢地說道：「不是朋子小姐你們的錯，是媽媽先做不好的事情的。」

聽到她這麽說，朋子又忍不住說了一次，「我們很抱歉……」

用力地搖了搖頭後，霧島绫低着頭納納地問道：「朋子小姐還有其他事要告訴我嗎？我有點困……」

「好的，我改天再來。」本來就覺得現在的氣氛有點尴尬，所以朋子迅速地應下了，「需要我幫小绫把床放下來？」

「謝謝，朋子小姐再見。」

說完這句話後，霧島绫便閉上了眼睛，而朋子則是在放下床板後又替她調整了棉被，然後準備離開病房去找護士過來，畢竟霧島绫剛才的樣子看起來并不怎麽好。

在她一離開病房，霧島绫便睜開了眼睛，然後側着身将整個身體蜷曲了起來，在用雙手緊緊捂着嘴的同時不停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