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無法掙脫

Chapter 20 無法掙脫

在和母親生活的那一段時間裏，绫乃每天想的是該如何不被挨打地度過每一天，然後就是快點長大、逃離她的母親。

而在她母親死後、她被送到加村學園，她開始思考起未來長大後的事。即便周遭的人都稱贊她聰明，但是就算她成績好到可以年年領取獎學金，但是她不覺得她能夠靠打工賺足高中及大學所需的學費及生活費，所以最後她可能會去讀個職業學校，然後成為一名普通的公司社員。那時候的她可能會因為不善交際而顯得十分孤僻，但她的生活卻是普通又平靜的。

很幸運地是，在小學時她被選作兒童平面模特，所以她将她的未來計劃調整了一下。雖然她将一半的薪水交給了加村堇，但是另外一半的薪水若是好好累積存下，她很有可能負擔得起上大學的費用。大學畢業後，她可能可以有一份超過平均薪資的好工作，讓她可以在保持自己生活質量的同時固定贊助加村學園。

後來，她又被發現是日本排名前幾的藍井集團的繼承人，她的未來計劃整個變了。她完全不用在乎金錢、可以恣意學習她有興趣的東西，她不用和其他孩子共享一個房間，她不用再每天花着她那稀少的耐心去照顧那些年紀比她小的孩子，她不用擔心自己的個性會讓自己在普通的公立學校被孤立甚至是被欺負，她也不用煩惱她不善交際是否會讓她在工作上的發展受限……

在她所規劃的未來裏，她的過往記憶并不會對她的生活産生影響，她會好好将小時候的記憶與感受緊密藏在心裏深處。

她覺得自己做得挺不錯的，因為每次提起她身上的那些傷疤時，她的內心都毫無波動。只是最近随着年歲的增長，她時常在看見自己的臉時聯想到自己的母親。盡管她的眉眼跟遺傳到她的父親，但是她的臉部輪廓卻和她母親越來越像。

她在心裏安慰自己，只是外在而已，她永遠也不會成為像霧島早紀那樣的人，可是她對直澄脫口而出的話語卻代表了她跟她的母親沒有什麽差別。這樣的認知就像導火線一樣讓她忍不住檢視過往的所作所為，結果她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過去那段時間她拒絕與迫切想和自己說話的直澄交流、無視了想讨好自己的直澄的行為也跟過往她的母親不停地拒絕她、無視她的行為沒什麽不同。或許更糟，她的母親并不愛她，但是她是在乎直澄，而她卻這樣對待一個她所在乎的人……

畢竟我的身上流着一半和她相同的血啊……被戴上氧氣罩的绫乃在這樣想着的同時眼眶微微泛紅，不曉得是為了這樣的想法還是因為換氣過度的生理原因。

在绫乃的呼吸恢複正常，并且經過急診室的醫生診斷沒什麽大礙後，管家加藤便迅速地向一臉擔心的直澄道歉兼道別，然後帶着绫乃離開醫院。

他們一回到東京，等候已久的家庭醫生便馬上上前替绫乃再次檢查，藍井政伸也跟加藤确認她在探病期間是否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绫乃知道自己的症結在哪，但在醫生或是自家祖父詢問自己的時候，她還是裝作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呼吸過度的樣子、對于任何問題都是一問三不知。

在醫生确定绫乃目前真的沒事後，藍井政伸這才停止追問、讓她回到自己房間去休息。

一到房間，早就被女傭告知浴室有準備好的熱水的绫乃便馬上脫掉被汗水打濕的衣服，簡單清洗下就擡起腳來踏入浴缸，将整個人都浸入熱水中。

過了好幾秒之後，她才從水中冒出頭來，并且擡起雙手來覆蓋在自己的臉上，感受着不知道是熱水還是淚水留下。真是，是因為生活太恣意輕松，才會突然變得那麽嬌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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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绫乃都表現得很正常，除了比平常更加沉默寡言外，她都正常地上學、正常地上補習課、正常地在和自家祖父用餐時聊上一兩句，當然，也正常地拒絕與心理醫生談話。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後，绫乃忽然以想要逛街散心為由讓司機在放學後載她到市區最大的購物中心，并且讓他兩個小時後再回來接他。

等到司機将車子駛遠後，她便馬上招了輛出租車，讓他載自己到一家很有名的日式點心店，然後是一間位于郊區的寺廟。

走進寺廟前，她先是付清了車資，随後便請司機停在這裏等自己一段時間，而在等待的時間裏他可以正常計時計費。

雖然從來沒有來過，但是绫乃還是很快在寺廟後方的墓園裏找到刻着霧島早紀的墓碑，而可能是因為藍井政伸有在捐獻俸金的時候交代過的關系，從沒有家人祭拜過的墓十分幹淨，看起來就是有人定期打掃的樣子。

在将霧島早紀生前愛吃的點心放到她的墓前後，她便躲到墓園角落的陰影處，免得寺廟裏的住持或其他僧人發現她并且告訴藍井政伸她來過。

她就這麽看着霧島早紀墓碑的方向發愣，一直到她放在口袋裏的定時器發出滴滴聲時，她才重新回到霧島早紀的墓前把那盒點心拿走，然後小心繞過寺廟大門、搭上出租車離開了。

回到東京市中心後，绫乃便馬上到附近的書店随手買了幾本暢銷書、作為自己一直待在購物中心裏的證明，随後便回到購物中心的大門前等待藍井家的司機。

那天過後，绫乃又若無其事地過了幾天正常日子，随後她挑選了一個藍井政伸不在家的晚上，在用完晚餐後回到自己房間。

根據以往她的習慣，她會在用完晚餐後在房間內放個音樂或翻閱個小說休息一會，然後去泡個熱水澡，一直到九點左右管家或是傭人才會敲響她的房門、詢問她是否需要用點消夜。

一進到房間內，她便馬上到浴室裏放熱水，等到水放了八分滿左右她才關掉水龍頭，随後她走回房間內，從書桌的抽屜深處拿出先前在書店買書的同時所買的美工刀。

帶着美工刀重新回到浴室後，她站在氤氲熱氣中用着刀刃對着自己的左手腕比劃了好一會，随後才開始劃下第一刀。

她的力道沒有拿捏好，所以那一刀她連皮都沒有劃破，但之後她一點又一點地加重力道，總算劃出了足以流血的傷口。

為了确保血液會不斷流出，她又加深了那道傷口，并且用着更重的力道在那道傷口旁邊再加了兩道傷口，然後她便将美工刀随手丢到一旁、擡起腳來踏入浴缸中。

這是她從小說裏看到的，熱水可以讓傷口無法自行凝血止住，而且等到她失血量到一定程度後她便會開始發冷。另外，她還在小說裏看到，最多十五分鐘，她就可以順利離開這個世界。

說實話，她原本是想選擇其他地方的，像是以前她和母親所住的那間廉價公寓，像是她母親所在的墓園旁的樹林。只是後來她想起她再怎麽說也算是藍井家的繼承人，若是讓媒體發現她在那些地方自殺，他們很有可能會編出一些影響藍井集團的謠言，所以最後她還是選擇在這個家裏結束自己的生命，雖然若是自家祖父看見自己的死狀會讓她對他感到很抱歉，但至少可以讓他避過大衆的目光來處理她的事。

躺在浴缸裏，绫乃努力想着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來忽視自己的左腕所傳來的疼痛感，最後她想到了一件事：她好像忘記跟直澄道歉了……

很快地，她就沒有心力去思索這件事了，因為失血過多，她開始感到頭昏，随後她便順從這個感覺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