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脈象不穩
脈象不穩
衆人在休息室中不安地等待着，李遂的目光是恨不得把她殺死她一般，知道衆人目光不善，她也就低着頭，一眼不發，但衆人的目光實在是灼熱的讓她不能忽視，她擡起頭平靜地掃視了衆人一圈，對他們的“欲加之罪”實在不能認同。
她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堅定地道：“這事情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視線卻不巧碰上了李源的目光，見他目光複雜地看向自己，她心中一痛，他也覺得這事跟自己有關系，對嗎？
她不說這話還好，她一開口，衆人看向她的目光就更加的不屑了。
這時候，隔壁傳來了嘈雜聲，衆人連忙開門，朝着隔壁湧去，這時候，隔壁的西洋大夫已經做好檢查了，見到閻勁，用流利的英文道：“她只是動了胎氣，休息一晚上就沒事了。”
閻勁點了點頭，然後就有人帶着他出去了。
“二哥，恭喜啊，我剛剛問過了，是個男孩。”李靈清脆的笑聲打破了滿室突然來的寂靜。
李遂看向李夫人，李夫人點了點頭，李遂的臉上這才綻放一絲笑容。
“恭喜啊，李兄，恭喜貴府喜得長孫。”旁邊有人立刻笑着道。
“恭喜恭喜。”
此起彼伏的恭喜聲響起，唐如銀情不自禁地轉頭看了李源一眼，他也是滿臉笑容，她的餘光不小心瞄到了李夫人的臉色，只聽見她哼了一聲：“那是祖宗保佑，不然我李府長孫未出世，就要被某些人給害死了。”說着，還不忘看她一眼。
李夫人的這句話讓本來歡喜一點的氣氛瞬間又湮滅了。
見衆人臉色不對，閻夫人連忙出來打圓場：“我們都先出去吧，讓小柔好好的休息，小柔現在的身子不宜走動，若是不嫌棄，你們今晚就住這裏吧！”
李夫人卻是不領情，她好像跟唐如銀有仇一樣，冷嘲熱諷道，“不了，若是繼續住在這裏，只怕我的寶貝孫子就真的沒命了。”
這話一出，唐如銀覺得渾身都難受，她本來也有了身孕，又經過這一番折騰，心理和身體都有點吃不消，臉色已經微微開始發白，卻沒人注意到這一點。
她扶着牆，盡可能的将身體的重量都往牆上靠，也就沒注意到有人正大步朝着她這個方向靠近，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重重的一巴掌已經落到了她的臉上。
“老爺！”
“父親！”
兩個呼喊聲同時響起，唐如銀的頭朝右偏去，嘴角已經流出了一絲血，陣陣惡心的感覺朝喉嚨湧去，她終于忍不住，捂住嘴就朝着門外跌跌撞撞的跑去。
腳上的高跟鞋讓她很是別扭，她索性踢掉鞋子，赤足跑在紅色的地毯上，身後傳來的聲音她卻好像什麽都沒聽見一樣。
終于，再快到走廊盡頭的時候，她從身後被人拉住，“你要去哪裏？”
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那份作嘔感，直接吐了出來，等她大吐特吐了一番之後，才意識到對面的人沒有任何動靜，她掏出手絹，擦拭嘴唇，視線在閻成巡身上掃了掃，這才發現他身上有一部分污漬，正是她剛剛吐出來的污穢物。
閻成巡皺眉看向身上的西服，連忙脫了下來扔到一邊：“好心追出來看你，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她心中憋着一口氣，也就不客氣地道：“誰要你出來看我來着？”
這時候衆人已經來到他們二人面前，閻勁剛好聽到了唐如銀的最後一句話，心中覺得這女孩可真不知好歹，他對着閻成巡道：“成巡，別管這女人，如此蛇蠍心腸，怎配你上心？”
“老爺，你不待見她，也想想她腹中的骨肉，那可是我們閻府的長孫。”閻夫人連忙打圓場，以免把話題弄得更僵。
不料，閻勁聽到“長孫”二字，更加惱怒，“她這種出身也配孕育我閻家後人？”
這下，唐如銀是徹底動怒了，今晚一晚在閻府受的委屈徹底爆發出來，她對着閻勁不客氣道：“誰稀罕你閻家孽種，我現在就去把這個孽種拿掉！”
說着，便朝着樓下跑去，沒有了高跟鞋的束縛，她跑得飛快，一眨眼，等衆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一樓。反應過來的閻夫人連忙催着閻成巡：“巡兒，你快去攔住她，免得她做傻事！”
閻勁臉上也浮現出一絲懊惱，而閻成巡也在閻夫人剛開口說話的時候就沖向樓下，可等他跑到閻府門口的時候已經不見唐如銀的蹤影。他心下焦急，拉過一個守衛兵，粗魯地問道：“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守衛兵被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吓得發愣，硬是一個字沒說出來，還是旁邊那人機靈，他對着閻成巡指了指一個方向說：“大少爺，那個小姐朝那個方向去了。”
閻成巡連忙順着他指的方向追了過去，不過，路上早已經沒有唐如銀的影子了。
唐如銀一口氣跑到路左邊的第一個岔道，她覺得肚子疼的難受，連忙捂住肚子，撐在牆上，大吐特吐起來。胃中仿佛有東西在不停地攪拌，肚子卻又難受的不得了，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從額頭落下來。此時，已經将近晚上10點，春天的風帶着冬日冷冽的寒氣刮得她縮成一團，整個人抱在一起。
她不經意地擡頭看向遠處，天空中點點如細鑽的繁星，鑲嵌在漆黑的夜幕上，讓整個星空顯得更加的璀璨奪目，明亮的星光暗示着明天又是一個大好晴天，可惜她此時卻無心欣賞。
“誰？”耳邊傳來細微的動靜，她猛地轉頭看向身後，她在陰影處，就着昏黃的路邊燈光看到了來人。
“怎麽是你？”最不可能出現的人居然出現在她面前。
“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個德性？”史密斯皺眉看向她，又把視線投到她身後遠處的閻府，“你參加了閻府的宴會？”
“你怎麽在這裏？”見他手提醫藥箱，滿臉的疲憊怎麽也遮不住，她忍着身體的疼痛問道。
“快點……”遠處突然匆匆跑來一列衛兵，唐如銀看不懂他們的穿着有多高級別，但絕對不會低，也明白這些人十有八九是來找她的。
史密斯皺眉看向他們，轉身對着她道：“找你的？”
她朝着陰暗的巷子裏走了幾步，搖了搖頭：“我不回去。”
史密斯也跟着躲進了巷子裏，笑着對她道：“好。”
他們穿過陰暗漆黑的小巷子，史密斯帶着他去了他位于市區的醫館，一路上唐如銀時不時地喊肚子疼，因而一到醫館，為了隐秘，史密斯直接帶着她從後門進去，去了他專研醫術的地方，也就是她上次檢查出有身孕的地方。
史密斯直接給她做了一個全身檢查，檢查完之後，她還未起病床，他就道：“動了胎氣，你這胎像很不穩，随時有流産的可能，什麽事讓你情緒這麽波動？”
說到這點，她連忙從病床上下來，端起桌子上已經半溫的熱水，一口氣就喝了下去，一杯水見底，她還覺得不過瘾，端起熱水壺又倒了一杯，趁着等水冷掉的功夫，她将今天發生的事情大致整理了下，最後咬了咬牙道：“我的計劃不變，很有可能要提前，你看下時間，什麽時候方便，越快越好。”
史密斯看着她，皺了皺眉頭：“愛麗絲。”
唐如銀沒有擡頭，她怕自己一擡頭，眼淚就會忍不住流下來，她仍是低着頭，堅定地道：“這個孩子，我不要。”
好半天，都沒聽見頭頂傳來聲音，她還以為人走了，結果一擡頭就看見他正用研判的目光看着她，她心中憋着一口氣，卻見他道：“等你的身體穩定下來了，那時候你還是這個決定的話，就來找我。”
“我等不了這麽久。”她想，外面此時一定在天翻地覆地找她，不管閻成巡是否知道她有堕胎的想法，一旦他找到她，肯定會派人看着她，那時候她想做任何事情都難。
史密斯将水端到她手上，又恢複那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道，“你現在的身體不适合堕胎，如果你堅持的話，以後很有可能不孕。”
聽到“不孕”兩個字，她的心緊了緊，猛然想起養母瑪利亞對孩子那渴望的眼神，自己如果也走了她的老路，導致以後不能生育，她知道後應該會很傷心的吧。
史密斯雖然見多了這個情形，心中還是為這個經歷坎坷的表妹嘆了口氣，見她猶豫，趁機勸道，“你自己考慮清楚，這是一輩子的事。”
“考慮什麽？”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們身後清晰地傳了過來。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她驀然轉過身來，吃驚地看着來人，目光在他和史密斯之間看了一會，終于明白了什麽，生氣地道：“你們……”
史密斯沒吭聲，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
他有點緊張道：“愛麗絲，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只是……”
“夠了，你究竟還騙了我多少東西？穆…易…”最後兩個字她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說完，她就放下手中空掉的杯子，朝門口走去。
“外面到處有人在找你。”
此話一出，她果然頓足，停了下來，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在意什麽，不在意什麽，所以他才能如此肆無忌憚的對她。她在他面前，大部分時間都像個啞巴，給她喂一口黃連，她有口卻說不出，也不能說。
她轉頭，恨恨地看向他：“什麽時候的事？我問你們倆什麽時候勾搭在一起的？”
李源看了史密斯一眼，見他面無表情，也就轉過頭道：“我認識天祥比你久，剛回國不久我就認識他了。我偶然發現你們……的關系，就托付他暗中照顧你。”
她轉過頭，諷刺地看着他：“你真是偉大。”
本就是自己理虧，他也深知她的倔強脾氣，也由得她不客氣的挖苦。
“你……”他這不吭聲的樣子讓她更加生氣，以前每次他們吵架，他說不過她或是不想說的時候，就一言不發，每當那個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像是個無理取鬧的瘋子，以前他還在她身邊，她發發脾氣也就算了，可是現在……
“你……你……”她右手捂住肚子，表情開始扭曲起來。
“愛麗絲……”李源離她最近，連忙跑過去，想要扶她起來。
她用力地甩開他的手，自己撐着牆慢慢走到了沙發邊，史密斯已經拿過一盒西藥放到她面前，“把藥吃了，盒子上有說明。”
唐如銀拿過藥盒子，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法語，她連頭都不想擡，直接拿出兩片藥，放進嘴裏，吞了下去。
李源看着一臉心疼，卻是不敢再說什麽，只得貪婪地注視着他。
他本來也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态來這裏碰運氣的，閻府附近的區域幾乎讓閻成巡的人給搜了個遍，只剩下這一片了，仔細過濾了下這一片地方，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過來找杜天祥，愛麗絲很有可能在這裏，即使不在，說不定還能了解到一些有用的線索，沒想到剛用備用鑰匙開了門，就見到了她，怎能讓他不驚喜。
好半晌，沉默的寂靜。
外面從遠極近有隐約的嘈雜聲，一聽這整齊一致的腳步聲就知道是閻成巡的近衛軍，她擡起頭看向史密斯，“我們去醫院的主會診室。”
随即又轉頭看了李源一眼，“你呆在這裏，別出去。”
李源心中一喜，随即又一酸，喜的是她還會顧慮到他的安慰，酸的是他們永遠只能這個樣子，再也見不得光，甚至以後連在黑暗中一起也呆不了了，只能呆在永遠都看不到對方、感受不到對方的角落裏。
外面的門開始被敲響，史密斯雖然年輕，但在千州一帶頗有威望，他也經常到閻府看病，因而來人地位雖高，但對他卻是很客氣。
他客氣地表明來意，大致意思是例行公事，不得不檢查，正等着他表明态度的時候，就聽見史密斯醫生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熟悉聲：“不用查了，我就在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