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前塵往事
前塵往事
站在綠意盎然的花園中，她這才發現自己呆了好幾天的地方居然就是之前住的別院。那天晚上，他們把她帶出去之後，很是謹慎，為了确保安全，她雙眼都被蒙上了，在城裏繞了一圈，卻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是在別院裏。
她仔細研究了下地形，發現這棟別墅與她之前住的別墅是連在一起的，她剛入住的時候就覺得內裏構造和布局一模一樣，但是她确信不是，因為之前她根本就沒有來過這裏，這棟別墅是在她原來別院的隔壁，內裏構造雖然一樣，可是外圍卻被大刀闊斧改革過，即使仔細觀察，也根本不會有人認為這相連的兩棟別墅是同一個主人。而她在閻成巡身邊這麽久，居然從來不知道這個事情，想到這一點，她就覺得背後一陣發涼。
她發現這裏外都有不少哨兵，可他們似乎是沒發現她的存在，任由她來回自由出入，她走到自己以前住的別墅門口，站在門口好一會，她都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正确與否，別院的哨兵不比隔壁少，甚至是把關的更嚴。
這裏面究竟住了誰，她很好奇卻也本能地抵觸，不想知道，就在她做思想拉鋸戰的時候，門突然從裏面打開了，謝元策赫然出現在這裏。看到他，再把事情前後一串聯，她終于明白心頭的疑惑是怎麽回事了。
謝元策是閻成巡的貼身副官，在軍中的職位未必有多高，但他接觸到的肯定都是機密性的事情，再加上閻成巡對他的信任，肯定是派他私下去做一些事情了。他的職位就好比滿清時期，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後宮妃嫔和前朝大臣都得對他禮讓三分，但他同時手中又有諸多實權，自是不可小觑。
謝元策将門打得更開，側過身笑着對她道：“小姐裏面請。”
唐如銀沒有動，只是看着他：“你知道我會來？”她連閻成巡都不怎麽理會，自然對他也沒多禮遇。
謝元策心中跟明鏡似得，知道她什麽脾氣，也不在意，“大少爺吩咐我在此等候小姐。”
唐如銀沉默的注視了他幾秒，率先走了進去。
屋內和她之前住的時候擺設一模一樣，什麽都沒動，她直接去了二樓，挨個将房門打開，裏面卻是空無一人，她快速跑下樓，停在謝元策面前：“他們人呢？”
“小姐說的是誰？”謝元策笑意盈盈道。
“你知道我說的誰。”她沉下臉。
“大少爺說小姐想必會更加喜歡住在別院裏，讓我留在這裏看看小姐有什麽需要。”謝元策故意輕描淡寫，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
唐如銀很生氣，她轉身就要出門，謝元策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小姐不妨耐心等候，大少爺晚點會過來和小姐一起用餐。”
唐如銀這時候反而不生氣了，她笑着道，“這麽說，從現在起，我只能呆在這裏，哪裏也去不了了？”
謝元策也跟着笑道：“小姐可以當做沒來過這裏，不過你現在回去也找不到大少爺。”他說完便先行離開，留下唐如銀一人若有所思地留在原地。
這麽一折騰，她也沒心情再做什麽，但也不想留在房間裏。于是走到花園裏，挑了一個相對陰涼的位置坐了下來，這一呆，就是好幾個時辰。她什麽也沒做，就是靜靜地坐着，一開始還想這想那，到後來連自已剛剛想什麽都不記得了，
中間也有人上前勸她，說這裏危險，讓她最好到房間裏呆着。結果，她反問對方，哪裏有危險，她為什麽到現在還沒事？那人一看就不善言辭，被她這咄咄逼人的語調和內容給愣住了，好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最後，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掉頭離開。
這麽一打斷，她徹底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天雖然沒黑，太陽卻已經落山了，絲絲涼意開始透過衣物鑽到皮膚裏，但她仍然沒有起身的打算，只是無心地拉扯着手中的綠蘿，心中煩躁不已，蓬勃的綠蘿在她眼中已赫然變成兩張讨厭的臉。
她恨恨地将新扯下的一枝綠蘿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上去，做完這一切，她心中好受了很多，再看腳下慘不忍睹的一灘綠色，心中突然很是不忍。她本是愛花之人，平日裏對花的樹苗是極力愛護，但今日卻親手差點毀了一棵綠蘿，再想到今日反常的原因，不由得一陣懊惱。
閻成巡來到別院的時候，吳媽已經準備了一桌子的豐盛佳肴，唐如銀并未等他，她百無聊賴地撥弄着碗中的食物。閻成巡卻也不惱，只是笑笑道，看樣子我來遲了，我自罰三杯。
說完，他掃了一眼桌子，恍然大悟道，是我忘了，來人，拿兩瓶紅酒來。
唐如銀以為他會說，是我忘了，你不喝酒的，結果卻從他嘴裏聽到這樣的話，當即擡頭，冷冷地道，別喝酒，停頓了下又接着說，要喝改天喝。
閻成巡也知道她心裏不痛快，心情好也不跟她計較，就在她旁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就跟她一起吃起飯來。
閻府家教甚嚴，閻成巡閻成連兄弟倆自由被教育食不言寝不語，但閻成巡在海外留學多年，早已浸淫了西方文化，再加上應酬頗多，也只有在閻府家宴的時候才會遵守這樣條規。
閻成巡和唐如銀兩人相安無事的時候，兩人通常是一邊聊着天一邊把飯吃完，可今日，唐如銀顯然要徹底貫徹“食不言”，因而一直到晚飯撤下去，她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閻成巡一開始還試着找話題，見她意興闌珊，不由得惱羞成怒，索性也不再搭理她。
唐如銀懶懶地靠在沙發上，對着正在吞雲吐霧的閻成巡，問他找她什麽事？
閻成巡優雅地吐出一團煙霧，定定地看着她，笑着道，不是你找我有事嗎？她好像是被武林高手給點了穴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口，耳邊又聽到閻成巡接着道，你就這麽點耐心？
這句話就像是導火線一般，把她心中積壓的怒火一下子都給點燃了，她“騰”一下站起來，滿眼恨意道：“對，我是沒耐心，也好過你冷血無情！”
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不過既然已經挑起了頭，她也就豁出去了，不再遮掩自己的心思，“連自己的親骨肉都能下得了手，我還能指望你什麽呢？”前一句她說的義憤填膺，後一句卻好像實在喃喃自語，說給自己聽一樣。
閻成巡閉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擡起頭看向她：“你打算怎麽做？”
“有你在前面擋着，我還能怎麽辦呢？”她輕哧一聲，帶着幾分無奈。
閻成巡定定地看着她，也帶着幾分嘲諷，淡淡地道：“我會如你所願。”
唐如銀并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早已經習慣了閻成巡的反複無常，因而即便他這麽說，她也不抱有任何的希望，反而升起了一絲絲的絕望。
這一絲絕望在她看到李源之後，更打成了一道死結，牢牢地拴住了她的心。
“愛麗絲。”看到她，李源有剎那的吃驚，不過很快就被他隐藏起來，“你……”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卻同時沒了下文。
閻成巡讓人帶她去見個人，她本來以為是施柔或是李靈，沒想到會是李源，更想不到李源在這裏不像是階下囚，更像是個被禮貌招待的客人。
階下囚？在這個官官相護的時代？她為自己剛剛冒出的幼稚想法冷笑。
“你先說。”她果斷地開口。
“你還好嗎？”李源看着她略帶憔悴的臉龐，忍不住愧疚。
“你覺得呢？”盡管知道他的問候裏帶有真心，她還是忍不住出言諷刺，畢竟她所遭受的非人待遇，追根究底起來，他脫不了關系。
她不想跟他糾纏，直奔主題，“你找我做什麽？”
李源帶着幾分疑惑，“我以為，是你想見我。”說完，不忘仔細觀察唐如銀的表情。
“我也以為你在這裏不會得到客人般的待遇。”她也暗中打量着他。
唐如銀那一直輕諷的語氣刺痛了他，他帶着幾分哀求，“愛麗絲，別這樣。”
“那你希望我怎樣呢？我的孩子沒了，并且以後我再也當不了母親了，而尊夫人，你那高貴善良的妻子，她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如今卻相夫教子，我雖然明知道她就在這裏，卻什麽也做不了。”她快被這沉重的負擔給壓垮了，如今有了機會，自然要一吐為快。
一下子接受到過多的信息，他始料未及，愣在當場，回過神來，連忙堅定地說不可能，但是視線觸及到唐如銀沉下的臉，連忙又接着道，這中間一定有什麽誤會。
她雖不再寄情于他，他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但是想象與現實畢竟有差距，親自看到他的第一反應，她還是忍不住難過。
李源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她的小腹上，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你真的……
接下來的話他沒說出來，也說不出口，可他明白，愛麗絲會懂得。
事實上，唐如銀确實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可這并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問題，因而她選擇忽視，選擇了沉默以對。
唐如銀站起身，她想走出這令人窒息的環境中，可她剛有動作，李源就來到她面前，他也不說話，就這麽一直看着他，帶着一絲絲的哀求。唐如銀最怕的就是他這樣的目光。
他們還在英國的時候，那個愉快的時光，那時候的她很調皮，總會給他帶來一些不大卻難纏的小麻煩，每次，他都會無奈且認命地替她善後，實在受不了的時候，他就像現在這個樣子，站在她面前，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直到看得她舉械投降，帶着幾分心虛說自己錯了，下次再不這樣了。可是沒過多久，她就把這番話抛諸腦後，再次給他帶來一些甜蜜的苦惱。
可如今，事隔三年，他再次用這種眼光看她的時候，她心境早已不同，只覺得厭煩，可又不能輕易割舍掉。沉溺在往事的甜蜜中，對比着現實，讓她覺得愈發的傷感，她心中一軟，再次坐了回去，她覺得是時候把這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解決了，越拖對自己越沒好處。
好啊，那我們就談談吧！她靠回沙發上，用下巴指了指對面的沙發道，你也坐啊。她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李源一愣，她真的變了，印象中的愛麗絲絕對不會這樣，以前的她，這個時候不管別人怎麽勸都不會聽，只會扭頭就走，你越哄她，她就越能發脾氣，可等你不管她了，過一會兒，她就像個沒事人一樣，跑到你面前，該說說該笑笑，完全像個小孩子。
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中的錯愕，唐如銀明白他心裏在想些什麽，她在心中不禁一陣苦笑，其實他和養父母一樣，他們根本從來就不曾了解過她，如果他們足夠懂她，就會明白，她的撒嬌、任性、小孩子氣的一面完全只會在他們面前表現出來。她渴望溫暖，渴望被人照顧，所以當有能給她這些她渴望的東西的人出現的時候，她就會收起自己成熟的一面，像個孩子般盡情地享受着這一切。
既然他這麽驚訝，那麽索性讓他吃驚到底好了。唐如銀心中笑了笑，你先說好了，今天我們給彼此一個機會，把這一切說清楚。頓了頓，她又加上一句，只有這麽一次機會，我今天有大把的時間無處可用，咱們就好好把話說清楚好了。
這一切若是換做三年前，肯定有一堆的辭藻等着她去滔滔不絕，那時候的她有一堆的問題，有一腔的洶湧感情，可如今随着時間的推移，江河變成了小溪，不再波濤洶湧，只有風平浪靜。
她想問的問題，現在基本上已經模糊不清了，以至于她只有從頭梳理一遍才能明白自己今時今日為何會坐在這裏。
她等待的功夫殊不知李源也正等着她開口，她是不知道要問什麽，而李源則是因為愧疚什麽也說不出口，兩人就這樣兩顧無言。
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她可不想兩淚千行，只好打破沉默，從頭一個個問起。
“三年前你回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你會結婚，對吧？”
“是。”
“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
“我怕你傷心。”
“我來到千州的事情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剛來不到兩個月，我就知道了。”
“尊夫人對我做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
“愛麗絲。”
他緊張起來，終于不再像之前那樣有問必答，“你要做什麽？”
唐如銀嘲諷一笑，“你緊張什麽？我們不是在談嗎？不如這樣，你說說你的打算。”
她這麽一說，李源反而愣了下來，他的打算……
他這才驚覺，他的打算裏面，從來都沒有她。
這麽傷人的事實他要怎麽說出口。
可是唐如銀已經替他說了出來，“你的打算就是成功地當選新任財政部長，然後帶着妻兒安穩地過完下半生。”
她這話說的很平靜沒有波瀾，就好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我們出去踏青”一樣，但李源知道，受過創傷的人，尤其是她這樣的，越是波瀾不驚，心中就越是波濤洶湧，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咬咬牙，他狠下心道，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但他畢竟是我的妻子，我要保護她不受傷害。說完，卻是不敢再看她一眼。
最後‘不受傷害’四個字深深地刺痛了她，她霍一下站起來，“那麽我呢，我就活該受到傷害？我就活該一輩子當不了母親？”
李源平靜地看着她，她又想起自己那段任性的時光，他的這種眼神，就好像在責備着她，你又胡鬧了。
胸口陣陣的發疼，她真想一走了之，可是理智告訴她，不可以，今天必須有個結果，不管是好的壞的，他們都該做一個了斷了。
她慢慢地坐了回去。
慶祝簽約過了，加更一章，麽麽噠。今晚八點照舊，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