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天上落
天上落
雪越下越大，地上堆積了一層。
腳步踩下去能聽到嘎吱嘎吱的聲音，很美妙。
窗戶覆蓋上一層霧氣，在這個時候，室內就顯得格外的溫暖。
這樣寒冷的天氣裏，人的骨頭懶洋洋，躺在靠椅上悠哉游哉地閱讀一本書，最好不過。
“你餓了嗎？”顏月想着楊星辰大老遠趕過來，一定還沒有吃飯：“我家冰箱裏有吃的，點外賣也可以。”
“我不餓。”
顏月剛才搬了一把餐廳的椅子，就放在楊星辰的旁邊，他們可以靠得很近。
“明天出門肯定超級好看，你會堆雪人嗎？”
“小時候堆過，應該還沒忘。”
“那正好，我們可以一起。”
楊星辰的目光凝視着書架上，顏月童年照。
顏月站起來，把相框遞給楊星辰：“你是在看這個嗎？”
“碰巧看到了，”楊星辰說：“這是你小時候吧。”
“對啊，你猜猜幾歲？”
“三歲？”
Advertisement
楊星辰不确定地試探着回答，見顏月搖搖頭，他又接着說：“四歲？”
“都不是。”
顏月：“是兩歲，小時候營養太旺盛，發育比較快，老爸帶着我出門就經常有人說我是不是四歲啦。”
“老爸會回答，不是四歲，是五歲，”顏月模仿顏書俊粗狂的聲線。
“我還有其她年紀的照片，都給你看，”顏月從書架上抽出相冊，自誇道：“本仙女從小就美麗動人，沒有顏值尴尬期，所以你放心大膽地看吧。”
她把相冊放在桌子上，楊星辰掀開第一頁。
大概是滿歲的照片，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微微長着小嘴巴，手上還抓着一個鈴铛，看起來十分的可愛。
“這個照片沒什麽印象，我四歲開始才有記憶，”顏月單手托着自己的臉蛋，身體向楊星辰傾斜。
兩人都能看得到內容。
“是不是和我現在還挺像的？”
“你小時候當然像你，難道會像我嗎？”楊星辰勾起嘴角，忍不住調侃顏月。
“說不定哦~，”顏月尾音拖得很長，七上八下。
寂靜無聲的相處中，時間飛速流轉，在指尖劃過，不知不覺到了七點鐘。
突然，門響了一聲。
“我老媽回來啦，”顏月瞪大眼睛，表情驚恐地看向楊星辰：“怎麽辦，怎麽辦，你在這等會兒不要出聲，我去看看。”
楊星辰點點頭。
随後，顏月給門開一個小縫隙，朝外看。
還真是顏書俊他們回來了。
“我去去就來，”她想如果現在不出去，肯定會被老媽敲門，與其這樣，還不如主動走出房間。
她從門縫中擠出去，開得太大，會被看到裏面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
顏月笑着圍在紀帆身邊：“老媽，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一直都是六點下班，哪早了，”紀帆看着顏月說：“你老爸買了鹽水鴨。”
“我不想吃。”
顏月一改常态，從前顏書俊每次逛超市回來，她都會立馬去看看，買了什麽東西。
如果沒有買自己的喜歡的，她會深深地嘆一口氣。
顏書俊感到影響自己做飯，就會答應下次一定會買。
紀帆問：“感冒了嗎？”
“沒有，”顏月搖搖頭：“最近感覺體重直線飙升，少吃點兒減肥。”
“也不胖，”紀帆反而覺得顏月很瘦：“排隊的人很多，應該挺好吃的，你去常常。”
一般的東西不吃。
可排隊多人店，必須要去嘗嘗。紀帆再了解不過顏月，沒勸幾句，她放下了減肥的念頭。
“那我去嘗嘗吧，”顏月趿拉着拖鞋，邊走邊說：“只吃一口，呼吸十分鐘就消耗掉了，明天在減肥。”
顏書俊此時正忙着把購物袋裏的東西整整齊齊地放進冰箱裏。
“老爸，鹽水鴨在哪？”
“桌子上，沒看到嗎？”顏書俊忙得不可開交，沒有回頭看顏月，只是用語言告訴。
“看到了。”
顏月連忙打開包裝，每一塊肉上面都閃着光澤。她咽下口水，給自己戴上一次性手套，拿一塊肉放進嘴裏。
“真的好吃。”
腦子告訴自己只能吃一口，可手和嘴卻停不下來。
假如一口肉要呼吸十分鐘才能消化。
那兩口肉就是二十分鐘，三口肉......，反正我一直活着，一直在呼吸，也就說明一直在消化。
就算吃完了，也不會胖的。
畢竟我明天又不會死。
對自己一番無厘頭的洗腦，顏月徹底改變了主意，人生在世，吃一口少一口，胖就胖吧。
吃的時候，顏月就感覺好像忘了什麽事情。
到底是什麽呢？
她吃完最後一口，把沾滿油的一次性手套扔進垃圾桶裏，還在想，到底是什麽呢？
“啊，我忘了，”顏月一驚一乍的聲音，讓顏書俊和白帆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忘了什麽？”
“沒什麽，”顏月讪讪地笑，小眼神左右搖擺。
她正思考怎麽編一個合理的借口，“好像手機充滿了忘記拔掉充電器，最近不是好幾起充電器發生火災的事故嘛。”
慌張地解釋完，顏月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
“真的是我老爸、老媽，”顏月靠着門：“委屈你暫時可能離開不了我的房間了，等他們睡覺，你才能出去。”
“不過，你放心好了，晚上一定有你的飯。”
顏月在客廳和父母交談的過程中，楊星辰把照片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
“麻煩了。”
“不麻煩。”
顏月給門上鎖，坐到椅子上。
她靠近楊星辰，小聲地說：“但是我們要聲音小點兒，不能被聽到，不然就解釋不清楚了。”
“好。”
顏月和楊星辰就在屋裏靜靜地待着，說話時還要特別小心，時刻注意外邊叫自己。
光禿禿的樹枝上堆滿雪花，變成了一顆白色的樹。
地上被蓋了一層白白的棉花，只有路人經常走的地方才會裸露處地板的顏色。
耳邊是暖氣呼哧呼哧的聲音，可并不讓人覺得是噪音，心反而沉穩了下來，就好像進入了虛無之境。
沒有什麽想要的，因為最重要的人都在身邊。
“你說這個題是不是選A，我怎麽看都覺得只有A選項才能和上面的規律一樣。”
顏月在家放松多了。
她終于有了一個傾訴的對象，寫那麽多天題，好多話都沒人說。
楊星辰眼睛看向顏月指的那道題，他思考了片刻，回答：“選D沒錯，他的規律是筆畫數。”
“是嗎？”
顏月帶着質疑，按照楊星辰的思路重新審視那道題：“還真是耶，都怪我買了盜版書，答案都沒有詳細過程，下次不貪小便宜了。”
“我覺得，”顏月上下掃視楊星辰：“我覺得你比我适合考公務員啊，計算的題，你肯定都會，到時候一定可以從幾千人中殺出重圍。”
“沒那麽厲害，”楊星辰笑着：“但或許你看不懂，可以發給我。”
“好耶，楊老師多多指教，”顏月伸出自己的手。楊星辰停頓剎那，緊緊握住說：“不用客氣。”
“妞妞，出來洗手吃飯，”紀帆的聲音隔着門傳進來：“有你最喜歡吃的酸菜魚。”
顏月張着嘴巴，仔細聽完白帆的話，大聲回答道，“知道啦，馬上。”
“怎麽這麽快就吃飯了，”她嘀咕着：“你怎麽辦？”
“晚上回酒店，我可以點外賣，你先去吃飯，不用管我。”
“那怎麽行，你中午都沒有吃飯，現在肯定會餓。”
顏月堅決不同意放任楊星辰不管，她停頓一會兒：“冰箱裏還有吐司，我拿來給你吃。”
楊星辰正要開口說不用，顏月已經溜出了卧室。
紀帆和顏書俊正在廚房內盛飯，他們沒有看到顏月從房間出來，直到聽到冰箱打開的聲音。
紀帆：“吃晚飯的，你打開冰箱幹嘛？”
“沒有啊，”顏月故作鎮靜：“太熱了，我開冰箱涼快涼快。”
她趁着白帆俯身放菜的時候，把吐司從冰箱裏拿出來，藏到身後，打算疾步并且正常地回房間。
這個在冰箱裏放了兩天了，好像太冰了。
顏月能感受到吐司隔着塑料袋傳遞到手上的冰涼的溫度。
還是加熱一下吧。
接着，顏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進廚房，從裏面拿出兩片放進加熱機裏。
紀帆盯着顏月的背影喊道：“在廚房磨蹭什麽，還不出來吃飯。”
“知道啦。”
顏月不敢再多停留，生怕一會兒紀帆忍不住發飙，到時候就算顏書俊也勸不住。
按下時間後，她坐到餐桌旁邊，拿起筷子，剛夾一塊魚片放進嘴裏，面包加熱機響了。
顏書俊問：“你烤的什麽東西嗎？”
“面包，我去看看，”顏月倉促起身，往廚房裏走。
顏書俊：“吃飯的，你吃什麽面包。”
“我晚上餓了再吃，”顏月從壁櫥裏拿出一個盤子，把面包放在裏面，端着盤子。
她泰若安然地從白帆和顏書俊的身後走過去。
“給你，先墊墊肚子，等我老媽他們回房間了，在拿其它的東西給你吃。”
顏月突然想起來，拉開抽屜，裏面藏着一包打開的薯片：“這個也可吃。”
停留太久會被懷疑，顏月說完話就出去了。
“怎麽你在房間了養了貓，大晚上的還要吃面包，”顏書俊瞧了一眼從房間出來的顏月說。
“我才不會養貓，我又不喜歡。”
顏月重新坐在椅子上，和他們兩個面對面：“我比較喜歡狗，狗多聽話啊，叫一聲，它就跑過來，貓太高冷了。”
顏書俊順着顏月話問：“所以，你養了一只狗？”
“沒有。”
顏月瞪大眼睛極力否認，那才不是狗，是楊星辰。
可是話又說過來，她覺得楊星辰好像薩摩耶，身形大只且顏值高。
“在我們家應該不存在如果，因為你最親愛的老媽不太喜歡動物，現在家裏養了兩條金魚都是對我的恩賜。”
“可我沒說要啊，”顏月把話題轉移到顏書俊身上：“我看是老爸想養吧，故意推到我身上。”
“我才沒有，”顏書俊餘光看了白帆一眼：“我每天照顧你老媽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才不會養。”
“哦......，我知道了。”
顏月意味深長地看着顏書俊：“你是覺得照顧老媽浪費你太長時間，是不是？要是你不喜歡，我願意待在家裏給老媽做飯、捶背、洗衣服.......。”
“你別挑撥離間，”顏書俊說：“明天還想不想吃飯？”
“老媽，老爸威脅我，”顏月不給他計較太多，直接搬出紀帆，諒顏書俊應該也不敢說什麽。
父女二人屬于坐在一起就拌嘴，分開就想念。
每當這時，就輪到了紀帆出馬，制止兩人幼稚的行為。
“誰最後吃完，誰洗碗，”紀帆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顏月扒了幾口米飯，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肯定是老爸。”
顏書俊吃飯的碗比她們都大，此刻還有大半碗，就只吃了一點點。
“我不和你比，反正最後還是我洗。”
顏書俊已經看透了，要是真輪到顏月，她肯定會通過撒嬌來逃避洗碗的懲罰。
這種事情在過去經常發生。
總算安靜了一會兒。
“我也吃完了，老爸辛苦你了，”顏月帶上白帆的碗放進洗碗池裏，出來時，她得瑟地對顏書俊說：“我先回房間了。”
顏書俊獨自坐在飯桌上，吃幾口，看看客廳的紀帆，好像就是下飯菜一樣。
楊星辰板随意地坐着，盤裏的面包他只吃了一塊兒。
他說不餓不是假話，是真的不餓，但又不能辜負了顏月的一番好意，勉強吃了一片。
“我晚上吃的酸菜魚，”顏月喜滋滋地分享：“但是沒吃好多，因為不想最後洗碗，我最讨厭洗碗了。”
“以後我洗。”
“嗯......，”顏月小眼神機靈地轉啊轉：“我也不太會煮飯的，只會火鍋底料搭配面條。”
“我會。”
楊星辰笑着回答：“不喜歡的都可以不做，只做自己喜歡的就好。”
“可是我只喜歡偷懶啊，摸魚啊。”
“我養你，”楊星辰說：“我賺的錢就是為了給你更好的生活，待在家裏，什麽時候想出去逛就什麽時候出去。”
“太麻煩你了吧。”
“只要是你的事情，都不麻煩。”
顏月在楊星辰的眼睛裏看到認真，就好像在寺廟裏許願一樣，沒有虛假，只有虔誠。
她撲上去抱住楊星辰，凳子響了。
“怎麽了？摔到了嗎？”紀帆在外邊問，聲音實在是太大了。
“沒有。”
顏月摟着楊星辰的脖子一動也不敢動，她回答完，仔細地聽外邊有沒有動靜。
沒有腳步聲，她才松開自己的手。
顏月撓撓頭，難得害羞地不敢看楊星辰：“不好意思啊！”
“下次我來主動。”
楊星辰伸出胳膊，直接環上顏月的腰。
他的手臂纖長，不用挪動椅子就可以抱着顏月，只是顏月的姿勢看着格外別扭。
客廳外響了一陣腳步聲後，外邊的燈關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老媽應該回房間了，”顏月說：“我去看看。”她打開門，外面果然烏漆嘛黑。
“真的去睡覺了，雖然已經這麽晚了，應該挽留一下你的，但是我房間只有一個床，所以還是委屈你，住在酒店吧。”
顏月從衣架上拿下來衣服，給楊星辰。
楊星辰穿上黑色的外套：“沒關系。”
雖然顏書俊和紀帆已經在房間了，但顏月覺得他們應該沒有睡這麽的早，一定在房間看電視或則聊天。
如果門一響，他們肯定會出來看。
顏月打開門，“等下，我對你招手，你在出來。”說完她蹑手蹑腳地朝門口走去。
站在玄關處，她的一只手放在門把上，對燈光出的楊星辰擺手，張張嘴巴說過來。
等看到對方走到客廳時，她打開門。
楊星辰沒有停留，直接走出去。
果然不出顏月所料。
“妞妞，你是不是偷偷點外賣了？”顏書俊的聲音伴随着拖鞋和地板摩擦的聲音。
“沒有，是傳銷。”
顏月轉頭回答的時候，顏書俊從門口側出半個身子。
“怎麽會有傳銷呢，回頭我的給物業反饋反饋。”
顏月尴尬又緊張地看着門外的楊星辰，眼神示意他，沒事，我老爸不會過來。
但其實她心裏也沒底。
越擔心什麽事情發生，往往百分之百會發生。
這叫墨菲定理。
“你怎麽還不關上門？那人還在外邊嗎？”
顏書俊轉頭對床上的紀帆說了幾句，見到顏月還站在門口，他邁步朝她走過來。
“早就走了，你不是問我話的，我馬上就關門。”
顏月胳膊下垂，費力地擡起手，對楊星辰小幅度揮了揮，就當是再見。
下一秒就要關上門，可還是有點兒來不及。
顏書俊已經走到了門口：“我看看。”
他重新又打開門，看到走廊裏空無一人，顏月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回肚子裏。
“傳銷現在大晚上都能進小區了，太嚣張了，”顏書俊生氣地說：“打擾人睡覺。”
“是啊，是啊，太嚣張了。”
顏月查看了四周，确定沒有楊星辰，連忙附和道：“最讨厭傳銷了。”
“行了，”顏書俊把門關上，摸了摸顏月的頭：“快去睡覺吧，明天帶你出去玩兒。”
“不去，明天太冷了，我要待在家裏。”
她不懷疑顏書俊可能睡了一覺就忘記了。
實際上，從她記事以來，顏書俊和紀帆說話一定算話，不會把顏月當成小孩子糊弄。
所以她聽到顏書俊說要出去玩，才會立馬拒絕。
“在家也挺好的，趕緊去睡覺。”
“知道啦，我去睡了，晚安，和我老媽也說晚安。”
顏月關上門後，顏書俊才回房間。
“怎麽了？”
顏書俊掀開被子：“傳銷，我過去人已經走了。”
紀帆若有所思：“是嗎？”
“也有可能妞妞點了外賣。”
紀帆停頓片刻，似乎在對比兩種說法哪個更為可信：“我比較相信點外賣。”
“我也是。”
顏書俊和白帆面面相觑，不約而同地笑了。
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顏月坐在椅子上還沒回過神。
盡管顏書俊什麽都沒看到，可她還是擔心會不會發現了端倪。
她越想越覺得心驚膽戰。
要不是剛才楊星辰閃得快，躲到了樓梯間，就被顏書俊發現了。
話說回來，如果真被發現，那他們一家這天晚上将會是燈火通明。
顏月躺在床上，慢悠悠地敲字：[你帶耳機了嗎？]
楊星辰：[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