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生這出戲,才是最精彩的

人生這出戲,才是最精彩的

不想合離

溫晗笑忘了是怎麽和胥詠年告別的,她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獨自在街上游蕩。

周圍的人影漸漸稀疏,熱鬧的街道也慢慢消歇,唯有寒風,一陣冷過一陣。

娶了公主,仕途無望。

這是世人皆知的一點,為何她之前就沒想到呢?或者說,她此前根本就沒為陸景楓想過。

當初在紅山書院時,衆人嫌她出身不明,身材瘦小。有幾個調皮的總是喜歡拿她開玩笑。說她像個女娃娃,不該來學堂,該去閨閣繡花。

溫晗笑每次都被氣得七竅生煙,追着他們幾個跑。最後實在跑不動了,委屈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他們又會跑過來,圍着她又跳又笑。

從那以後,溫晗笑就不喜歡在外人面前傷心了。

直到某一天,陸景楓來到學堂。他沒有跟着他人嫌棄她,反而在她追那幾個少年時,絆倒了少年們。

溫晗笑至今還記得,陸景楓絆倒少年後壞笑的模樣,以及那一句輕佻的“抱歉!”

陸景楓的友情,是她唯一不用哭鬧,就能驗證的感情。

可如果再糾纏着不放,只怕連這份友情都留不住了吧!

溫晗笑的心,比這北風呼呼的夜都還要冷。她拍拍自己的臉頰,開心地笑了笑,卻在笑意消失後,流下一滴冰涼的眼淚。

她慌忙擦去眼淚,打起精神,對着空寂寒冷的街道,朗聲自語:“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可說着說着,又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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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冬夜裏,只有街邊人家窗戶上,映着微微燭光,其餘角落,俱是漆黑一片。

只有躲在這無人的夜色中,溫晗笑才能放聲哭泣。凄婉的哭聲不斷在大街上回蕩,驚擾了幾家燈火。

然而那些燈火微晃幾下,又再無聲息,沒有一人開門出來看看。

不知過去多久,溫晗笑終于哭累了,等到眼淚幹涸,她按着雙膝準備站起來。卻沒想因為蹲太久腿麻的緣故,還沒站穩呢,就先往後仰了下去。

剎那間,她的心跳都停止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沒摔在冰冷的街道上,而是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溫晗笑又是一驚,趕緊起身站好,望着夜色中模糊的人影,驚嘆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陸景楓提着一盞燈立在寒風凄凄的夜色中,微微搖晃的燈火,讓他的身影明滅交輝,時而溫暖明亮,時而晦暗模糊。

“你要是敢說出去,本公主就誅你九族!”溫晗笑回過神來,厲聲威脅道,眼看陸景楓要張口,她又立馬補充了一句,“除我之外!”

“臣是想說,公主放心,臣全程只聽到了一個字,沒什麽好說的。”陸景楓不徐不疾,緩緩說道。

溫晗笑好奇問了一句:“什麽字?”

“哇——”

溫晗笑臉色一紅,氣得大喊:“陸景楓!你別太過分......”

話還沒說完,眼前就突然多了一件東西。蒸騰的熱氣帶着縷縷香味,萦繞在夜色中。

聽着這香味,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計。溫晗笑咽了咽口水,板着臉問道:“這什麽?”

“板栗糕。我記得你以前挺喜歡吃這玩意兒的。來時路上看見有賣的,就順便買了一點。”

陸景楓提着袋子晃悠了幾下,悅聲試探道:“公主,要嗎?”

“當然要!”溫晗笑一把奪過紙袋,一邊吃着,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算你識相!還知道讨本公主歡心!”

兩人并排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凄寒的夜色都暖了許多。在那淺淺的行路聲中,突然響起一聲“對不起!”

像是嘆息般,消失在無邊夜色。

溫晗笑手上動作停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揚,又立馬沉下來冷哼道:“不要以為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能讓我原諒你!”

“是嗎?”陸景楓語調一轉,微微皺眉,故作疑惑道,“我還以為你只是嘴巴上說說,其實心裏早就原諒我了!”

溫晗笑臉色一滞,連忙咽下嘴中食物,轉到陸景楓面前,戳着他的胸膛,板着小臉兒,認真道:“誰說的!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說完便擡頭一看,卻是心魂一顫,天地萬物,剎那消失。那雙閃着冷冷冰光的眸子,像是天空最璀璨的星辰墜落在他眼中。配着那淺淺的笑容,讓這寒寂的冬日,都明亮光輝起來。

“公主!”

遠處突然響起夕雲的聲音,驚了溫晗笑一跳。她立即回神,低着頭慌慌張張跑過去。

夜色沉沉,陸景楓并未看清溫晗笑的神色,只當她想趕去夕雲身邊,便無奈輕笑一聲,跟了上去。

公主失蹤可不是小事,夕雲帶了一大幫人,個個持着火把,奔來跑去,四處張望搜尋。

就在夕雲焦急萬分時,溫晗笑便從夜色中顯現出來。像是一朵染着晚霞的昙花,突然綻放,裝點了單調乏味的寒夜。

“公主,你臉色怎麽這麽紅?”夕雲有些不解。

“跑多了,熱的!”溫晗笑笑得十分燦爛,拉起夕雲的手,便往公主府蹦跳着走去,“好了!夕雲,天這麽冷,我們早點回去吧!”

再冷的夜總有散去的時候,等到第二天,太陽升起,天地一派光明。

但溫晗笑卻開心不起來,站在陸景楓的角度來看,她這個公主怎麽看,怎麽礙眼。

她心裏實在煩悶,便想出去走走,來到前院時,又見着了陸景楓。此時,陸景楓身邊已沒有了紅顏知己,只有他一人立在院中,猶如一株芝蘭玉樹,秀立于庭。

“公主是要出去嗎?”陸景楓一改往日輕浮,笑容溫潤謙和。

不等溫晗笑回答,夕雲先冷聲冷氣地開口道:“不然呢!呆在這裏,看你與別的女子卿卿我我嗎?”

陸景楓把笑容一收,模樣怪是認真:“夕雲姑娘可誤會了!臣昨日已向公主認錯,以後絕不會與那些莺莺燕燕來往。不信,你大可問公主。”

說罷,兩人都把目光凝聚在了溫晗笑身上。

溫晗笑陡然一驚,趕緊甩身離去,路過陸景楓時,留下一句:“我可沒原諒你!”

“那臣要做什麽,才能換來公主原諒呢?”陸景楓悠然轉了個身,跟在了溫晗笑身後。

“陪我去逛街!”

“行!”

“再給我買板栗糕!”

“可以!”

“陪我去看戲!”

“臣之榮幸!”

......

不過,任憑陸景楓千般算計,也沒想到所謂的看戲,原來是這樣一出戲!

早上的街市遠比下午的熱鬧,那些賣早點吃食的攤販,一邊輕輕揮走熱騰騰的香霧,一邊奮力吆喝着。使得整片街道上都彌漫着冬晨的冷香、包子陷兒的肉香、各種糕點的甜香……

紛繁複雜的誘人香味,讓街道都變成了可口的糕點,誘惑着更多的人走出來。轉眼間,街道上已是人流如織,熱鬧喧阗。

陸景楓剛從老板手裏接過包好的糕點,就被興奮的溫晗笑往另一邊拉去了。

“景楓,快點!好戲就要開場了!”

這裏人流如織,腳都插不下,哪裏有什麽戲班子。正當陸景楓疑惑時,又聽見了前方衙門傳來的敲鑼聲。

他頓時明白過來,無奈笑道:“你說的戲,不會就是指這個吧?”

衙門審案除了上面說明的,或是重大案件,一般都是開堂審理。百姓們只要交三文錢,就可以看一出真實的戲碼。

雖然大多數案件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看着兩邊人激情扯頭花,還是很有意思的。于是只要衙門的鼓一響,那些閑得沒事的人就會撮條小板凳往衙門跑去,生怕晚一步就占不到好位子。

溫晗笑顯然是個老主顧,一到衙門口,便熟練地站在官差身邊,對陸景楓眨眨眼。

陸景風趕緊上前,遞過去一錠五兩銀子:“算我們三人的,不用找了!”

一看是個大主顧,官差身子一縮,整個人都恭敬起來:“小公子,你們來的晚,怕是找不到好位子,我帶兩位過去!”

有了官差在前面開路,他們很容易就占到了前排的好位置。

大清早的,堂上的官老爺都還帶着起床氣,陰沉着臉聽底下幾人扯來扯去。

聽着裏面人的慷慨陳詞,結合旁邊看客的補充說明,三人終于明白了個大概。

原來是城外的周家,買了佃戶家的女兒,想給傻兒子做媳婦。誰知那佃戶為了還債,居然又把女兒買給了城裏的本司院。

周家想要媳婦,本司院想要姑娘,誰也不肯退步,便一紙訴狀把那佃戶告到衙門來了。

堂上人吵得厲害,那姑娘卻一言不發地跪坐在地上,呆愣無神。雖然穿着粗布麻衣,卻長得清瘦亮麗,難怪兩家人争來搶去。

同樣沉默的,還有姑娘父親。天寒地凍的時節,他卻光着腳,佝偻着腰,一臉麻木地任由兩邊人撕來扯去。

“啪——”一聲驚堂木喝止住了争吵的衆人。

“王魚,為何要将你家女兒兩賣!”

聽到上面的責問,王魚趕緊磕頭回答:“啓禀官老爺,小民也是沒辦法。小民家欠着周員外家的賬,不得已拿女兒抵賬。可前幾天,家中小兒又感染了風寒,實在沒錢治病,只好這麽做了!”

看戲的人群中,不斷響起同情的嘆息。衆人悄聲議論着,從別人的苦,轉到自己的難。

平民百姓,誰又活得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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