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夫妻在別家可要分開住

夫妻在別家可要分開住

随着殘雪消退,天氣越來越暖,他們離永陽也越來越越近,可途徑的村鎮卻越來越破敗。

永陽一帶,沒有興陽那麽冷,即便是隆冬時節,路邊都還點綴着綠色。

軍隊最終駐紮在了距離永陽五十裏的葛縣。由于叛軍作亂,偌大一個葛縣,完全變成了一座空城。街上的鋪子都開着,裏面幹幹淨淨,不知被洗劫了多少次,只有幾個不值錢的破爛摔在地上。

溫晗笑随陸景楓坐在馬車邊上,看着浩浩蕩蕩的大軍整齊劃一,進入葛縣。如雷的步聲,在空蕩蕩的街道回響。

“這麽大一個縣城,人都去哪兒了呢?”

溫晗笑沒經歷過這些,單純覺得,再怎麽樣,也不至于一個人都沒有。

陸景楓輕然一笑,難掩語氣中的怒意:“跑得掉的,跑了。跑不掉的,要麽成了叛軍,要麽死了。”

溫晗笑聽出他心情不好,便振奮精神,笑着說道:“沒關系!等你們打跑了叛軍,這裏的百姓們就會回來了。”

破敗的街道上,已經沒幾所完好的屋子。斷壁殘垣,随處可見。

陸景楓看着這一切,像是聽到了個笑話,回頭反問道:“回來後呢?”

溫晗笑沉默了,偏着腦袋想了又想。即便回來了,家園已成廢墟,又該如何生存呢?

她緩緩垂下眼眸,頗為傷感地嘆了一句:“為什麽會有叛軍呢?”

“那就要問你的好父皇了!”陸景楓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話。

他的語氣很好,但話卻算不上恭敬。若是被其他人聽到了,一定會給他栽個不敬之罪。

不過溫晗笑顯然沒想到這些,只是疑惑問道:“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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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景楓的眼睫微微一晃,莞爾輕笑。像是陽春三月裏,坐在碧湖岸、綠柳下的俊雅公子。

但此刻,他背後沒有麗陽、碧湖、垂柳,只有蕭索破敗的街道,給那笑容添了一分沉郁。

“上行下效,陛下沉迷鬼神之說,百姓自然争相效仿。”

他看着溫晗笑,像是在觀察她有什麽反應。但這麽幾句話,溫晗笑也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保持着懵懵懂懂,認真傾聽的樣子。

陸景楓不禁一笑,語氣緩和了許多:“此番永陽叛軍的首領,正是兩名道士......”

“道士又怎麽了,能讓百姓們都聽他的?”溫晗笑可是很讨厭道士的。

“別的地方不行,但在燕國可以!”

陸景楓停頓了片刻,輕松說道:“在燕國,只要你穿件道袍,耍兩個把戲,便有大善人争相為你蓋廟立觀。再說幾句神神叨叨的話,說不定還能進皇宮,為皇子公主占蔔吉兇。”

溫晗笑小嘴一鼓,抱怨道:“非得往我身上扯嗎?”

陸景楓聳聳肩,繼續道:“總之,那些道士随便耍個把戲,百姓們都會當做天神顯靈。打着神的名義作亂,可不是一呼百應。”

溫晗笑本來還想問,這和她的父皇有什麽關系。可随即一想,又什麽都明白了。

皇帝如此迷信,修建廟宇道觀,廣納道士天師。整日求神拜佛,占兇問吉。下面百姓只會虔誠更甚,他們沒有多少學問,大部分連字都認不到,又怎麽分辨真假。那些心懷歹意的人,只要扮做道士,随口胡謅幾句,就能收獲一批忠心的信徒。

屆時,讓信徒們做什麽,他們都不會猶豫。哪怕是造反,都會義無反顧。

溫晗笑心裏湧出隐隐愧疚。低着頭,不言不語。

正巧此時,溫晖騎着馬路過,看見溫晗笑不高興,當即勒住缰繩,板着臉不客氣道:“喂!驸馬!你是不是又冒犯公主了?”

“又?”陸景楓微微皺眉,不解問道,“殿下,恕臣愚鈍,實在不知何時得罪過公主。”

溫晗笑聽到這句話,不禁佩服陸景楓随口胡話的本事。細聲嘆了句:“你得罪我的地方還少嗎?”

可轉頭又對溫晖大聲道:“三皇兄,你誤會了。我只是看着城中景色破敗,心情不好。”

聽到小皇妹如此維護驸馬,溫晖大感震驚。想當初,他們兩人剛成婚時,鬧得滿城風雨,雞飛狗跳,都告到皇帝那去了。這才過去多久,就琴瑟和鳴,夫唱婦随了?

他試探道:“笑笑,你不是讨厭驸馬嗎?”

“我現在不讨厭了。三皇兄,你不是很忙嗎?快去忙吧!”溫晗笑一副關心的模樣,笑意盈盈地看着溫晖,就差沒直接趕客了。

溫晖把這筆賬算在了陸景楓頭上,使勁兒瞪了一眼他,駕馬離去。

陸景楓看着溫晖離去的背影,感嘆道:“公主,你可真是善解人意。知道我和三殿下關系不怎麽好,還來添把火,倒點油!”

“驸馬不用客氣,這是本公主應該做的。”溫晗笑學着陸景楓以前欠揍的口氣說道。

......

此番平亂,征召了五路軍馬,目前已有四路來到了葛縣。随着大軍入駐,葛縣恢複了幾分以往的熱鬧。漆黑的蒼穹扣下,點點火光亮起,人聲喧阗,卻不是過去的繁華。

長駐邊關的軍隊,時常受到外族騷擾。而地方駐軍則輕松許多,平生最大的仗,莫過于剿匪緝盜。

再兇惡的盜賊,在真正的軍隊面前,都不堪一擊。因而在駐地威風慣了的将軍們,也沒把永陽的叛軍放在眼中,只覺得可以在這裏刷一刷功績。

但軍功就那麽點,誰都想占大頭,必然要排擠他人。

四位将軍在溫晖面前可謂殷勤十足,紛紛請命,即刻帶兵剿匪。

溫晖見過真正的戰場,知道目前叛軍已不是普通的綠林強盜了,便要謹慎些。面對四位将軍的請求,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人未齊,稍後再議!”

就是因為還有路軍馬沒來,四位将軍才這麽着急的。要是人來齊了,豈不是更不好立功了!

四位将軍鐵甲微寒,步步生風,追着溫晖,你一言我一語:

“殿下,戰事不可耽擱!”

“殿下,我等已行至葛縣,不如直搗黃龍,打它個出其不意!”

“殿下,夜長夢多,日久生變。何不讓末将領兵攻入永陽,一挫逆賊銳氣......”

就在溫晖不厭其煩之際,身後突然傳來個輕快的聲音:“李将軍,你現在真去了,是要挫我軍的銳氣吧!”

幾位将軍随着溫晖轉首,只見驸馬立在穆商身邊,笑得溫文爾雅,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仿佛剛才的話,不是他說的。

那位被點名的李将軍臉色驟然垮了下來,冷冷質問道:“驸馬有何高見?”

雖然陸景楓才是名義上的主帥,但幾位将軍,甚至是普通士卒,平時都把他當做空氣,也談不上敬重。

陸景楓又是一笑,悠然道:“在下愚鈍,沒有高見!”

“你......”

李将軍話還未說完,溫晖便不客氣道:“驸馬既無高見,不如學會閉嘴!”

說完,又看向陸景楓周圍:“公主呢?”

陸景楓還是那悠然的模樣,好聲道:“公主殿下說是要去散心,不讓臣跟着。”

聽到這裏,溫晖眼中閃過一絲憂慮,看向陸景楓時,憂慮已變成了寒意。他冷冷道:“驸馬,別忘你的職責!”

穆商怕事情鬧大,趕在陸景楓開口前,先拿其他事轉移了溫晖的注意力,領着衆人去了縣府。

唯有陸景楓被落了下來。

他看着衆人離開的背影,神色莫名,輕嘆一聲,背身離去。

熱鬧終會消散,唯有燈火長明不熄。很快就只剩巡邏士兵,踏着沉悶的步伐,保持着最後的聲音。

溫晗笑本是想四處散散心的,可走着走着就迷路了。雖然夕雲就在身邊,但她又不好意思說出來,只能強裝深沉,繼續走着。

等到夕雲終于意思到自家公主的不對勁兒時,她們已經走了一個下午。

二人剛到門口,就看見了陸景楓站在橘黃的燈火旁。他們住的地方,是以前縣官的居所。雖然被叛軍打砸了個幹淨,但遮風避雨還是可以的。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溫晗笑說完,便在夕雲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上階梯,疼得龇牙咧嘴。走了半天,這雙腳仿佛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陸景楓看着她這副慘狀,搖頭感嘆:“你還真會給自己找罪受!”

“那是我願意受罪嗎?那是我迷路了!”

一想到這裏,溫晗笑覺得腿更疼了。她想起之前陸景楓幫她按背的事,于是推開夕雲,搖搖晃晃地來到陸景楓身邊,略帶讨好道:“景楓,你今晚有空嗎?”

陸景楓豈能不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回首微微一笑,斷然道:“沒空!”

後面的夕雲追過來,正欲開口時,又被溫晖的聲音打斷:“笑笑,這麽晚了,你該去睡覺了。”

“那景楓呢?”溫晗笑問。

溫晖快步走來,硬生生擠到兩人中間,冷眼看着陸景楓,語氣生硬:“驸馬另有住處!”

三皇子溫晖是衆多皇子中,唯一繼承了皇帝身材的人。生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往那兒一杵,就像一尊從天而降的武神,壓迫感十足。

特別是在身材修颀、擔着病重之名的陸景楓面前,更襯得他魁梧奇偉。

陸景楓選擇避其鋒芒,悄然往旁邊挪了一步,甚是有禮道:“多謝殿下安排!”

溫晗笑卻不幹了,幾步來到溫晖面前,不悅道:“為什麽!”

此時此刻,溫晖終于拿出了點長者的姿态,沉聲道:“沒聽說過。夫妻在別家,要分開住嗎?”

溫晗笑當然沒聽說過,自然不服氣,還想和溫晖争論。不過陸景楓倒是什麽都明白了。

他又往後退了一步,用一種太過鄭重,以至于有些诙諧的語氣說道:“殿下,您多慮了。在下獨喜玲珑有致的女子,不會對公主有敬重以外的想法。”

幾人皆是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特別是溫晗笑,還特意琢磨了一番。然而等她琢磨明白了,頓時腿也不酸了,腳也不疼了,只有心中怒火越燒越旺。

“陸景楓!”她氣急敗壞,一邊跺腳一邊吼道,“你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陸景楓說完,悠然轉身離去。

此時溫晖也反應過來,臉色一變,當即就要找陸景楓算賬,又被正在氣頭上的溫晗笑喝止住:

“三皇兄!全都是因為你!”

溫晖有些冤枉:“不是,怎麽又是我了?”

“反正都是你的錯!”

溫晗笑說完,又指着陸景楓的背影,氣呼呼說道:“我告訴你!我只是還沒長大,等我長大了,我,我......”

“等公主長大了,有得你後悔的!”夕雲趕上來,接着溫晗笑的話說道。

“沒錯!”溫晗笑跟着吼了句。

前面的人影徹底隐入夜色,溫晗笑怒氣消失,又生出一些委屈。夕雲攙扶着她,柔聲安慰道:“公主,不用理他!公主現在就這麽漂亮,等長開了,一定是位絕色佳人!”

溫晖趕緊湊過來,真心實意誇贊道:“就是!笑笑可是盛國的公主,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兩人輪番的贊美,并沒讓溫晗笑開心點。她深吸一口氣,一邊向前走去,一邊落寞道:“我就是長得跟豬一樣,你們也是這套說辭。”

此刻誰也沒想到,這個小插曲,不過是夤夜大亂的前奏。

萬籁俱寂,天色将明的時候,是人最松懈的時候。溫晗笑睡得正熟,就被一陣打砸聲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叫了好幾聲夕雲,都沒人回應,這才注意到房間裏只剩了她一人。

“咚”的一聲,像是有個重物落在了房瓦上,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溫晗笑頓時被吓清醒了,連忙披起一件衣裳,往門外跑去。

然而等她推門一看,外面的世界猶如火海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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