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誰奪誰的姻緣
誰奪誰的姻緣
河邊一處閣樓,郁秋煞坐在二樓窗臺上,望着對岸的冰雪街市。因為距離的緣故,喧阗的人聲到這裏,就變得像霧一樣稀薄,隐隐只剩下個影子。
“公主殿下,你可知陸家曾向陛下求過一道聖旨?”
坐在桌前的溫晗面色無波,盯着前方問道:“什麽聖旨?”
郁秋煞轉過臉,望着她輕聲道:“賜婚的聖旨。”
溫晗笑一怔,卻什麽也沒說,甚至沒動一下。但在私底下,手指都絞得發白了。
郁秋煞又轉了回去,緩緩道:“一年前,陸将軍為景楓向陛下求了一份姻緣,女方便是辜家小姐,辜欣妱。景楓并未等到聖旨下來,便回了隴關。所以他一直以為,自己娶的是辜家小姐。”
“他曾和我說,辜小姐興陽長大,也不知能不能适應隴關的氣候。又托人帶來幾件興陽的花草栽在院中,說屆時辜小姐見了,也能緩緩思鄉之情。”
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足以模糊一些記憶。溫晗笑只記得陸景楓不顧一切救了那落水的女子。若是無關之人,又怎值得他如此拼命。
如此想來,他們應該早就認識了。難怪此前陸景楓三年都沒回過京城,卻在一年前回來了。
所以,他是為了和辜欣妱的婚事回來的?
可最後這樁婚事卻落到了她頭上。
溫晗笑越發不安,轉而看向郁秋煞,像是在确定:“所以,景楓想與我解除婚約,是因為辜小姐?”
“他并未與我說過這件事。”郁秋煞沒有肯定,但也沒否認。
剎那間,溫晗笑像是被抽取了魂魄一般,整個人都頹然了。呆呆地坐在那裏,心裏一片麻木。
執念易生,不亦消。即便郁秋煞說到如此地步,溫晗笑心裏還存在一點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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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點希翼,最後也幻滅了。
她在郁秋煞的示意下,來到窗前,卻看見了對岸的兩人。才子翩翩、佳人款款,多麽相稱的一對妙偶!
若無她這個惡人,他們該多幸福!
溫晗笑仿佛聽見了心碎的聲音,但臉上只有落寞。她不顧郁秋煞,獨自離去。
而對岸這邊,陸景楓回首一拜道:“辜小姐,景楓還有事在身,不能送小姐回去了,就在此別過吧!”
辜欣妱連忙笑道:“陸公子不必客氣,還有秋芙陪着我呢。再說也該是我謝謝陸公子,若非公子出手相救,只怕妱兒......”
說到最後,她沉默了,一派楚楚可憐的神色,真是見者心憂。
但陸景楓好似看不懂這些,直言道:“恕在下直言,辜小姐出身不俗,花容月貌,出門自該留意些,以後還是多帶些護衛吧。”
辜欣妱身邊的丫鬟秋芙看不慣了,正欲站出來說幾句,卻又被自家小姐攔了下來。
“多謝陸公子提醒,妱兒記住了!”辜欣妱行了個禮,帶着丫鬟離去。
然而好像是為了印證陸景楓所說的話一樣,她們主仆二人剛走到路的轉角,就又被人逮了過去。
秋芙正要喊叫,就被“劫匪”打斷了:“不要叫,我沒惡意,就是想問你家小姐點事!”
辜欣妱定睛一看,不禁驚訝道:“公主殿下?”
這下秋芙是真的不敢喊了,連忙閉上嘴巴縮到自家小姐身後。
此處雖屬于鬧市,但在一小巷的出口,無人出入,倒也清靜不少。只有前面賣麻花的小攤販,正在賣力吆喝着。
溫晗笑幹咳一聲,站直身子,側眼觑着辜欣妱,冷冷道:“我問你,你和驸馬認識多久了?”
辜欣妱垂下眼眸,細聲說道:“民女和驸馬僅有幾面之緣,還望公主切勿誤會。”
看她這模樣,估計也不會說實話了。
溫晗笑轉而盯着前面的石板,想了想,遲疑道:“那......一年前,驸馬為何回京?”
“據說是為婚姻大事而來。”辜欣妱猶豫道。
卻沒想溫晗笑聲音驟厲:“你怎麽這麽清楚!”
辜欣妱趕緊低下頭,連連致歉:“公主殿下,千錯萬錯,都是民女的錯,與驸馬無關!”
此時此刻,辜欣妱的聲音有多可憐,溫晗笑的心就有多痛。
她輕輕笑了下,卻不知在笑什麽,心不在焉道:“他以前可常來見你?”
若是辜欣妱擡起頭,若是溫晗笑留意點,就能發現辜欣妱神色的異常。
但現實沒有若是,溫晗笑只聽見她說:“是!但民女與驸馬只是君子之交......”
“什麽時候,君子之交是用來形容男女了。”溫晗笑冷笑一聲,又道,“你們走吧!”
秋芙一聽這話,慌忙扶着辜欣妱離去,生怕走慢一步又被身後祖宗叫住。
而另一頭,夕雲和胥詠年面對面站在胥家大門前。一人無謂,一人小心。
沉默片刻後,終是胥詠年試探着開口道:“夕雲姑娘……”
“叫什麽叫!我告訴你今日沒找到陸景楓,我跟你沒完!”
夕雲狠聲威脅一番,甩頭離去。在走到街上時,又猛然回首看向胥詠年大聲道:“還不跟上來!”
這突如其來的驚喜,令胥詠年面色一震,立馬喜滋滋地跟上去了。
不過夕雲只是想讓他帶路找陸景楓而已,因而一路臉上都不怎麽好。但對胥詠年而言,能和她同路而行,已是莫大的幸運了。
二人走了一上午,也沒見到陸景楓的人影,只能來到河邊一處涼亭暫時休息。夕雲看着胥詠年坐在那裏揉腿,不禁有些嫌棄道:“至于嗎?”
“不至于!不至于!”胥詠年一邊說着,一邊站起來蹦跶幾下,以示自己身輕如燕,尚有餘力。
但夕雲直接一拳,又把他錘了回去,冷笑道:“一點就倒,還不至于?”
在心上人面前出糗,胥詠年頓時窘迫萬分,低垂着腦袋,細聲說道:“我又不是那些習武之人,怎麽有那麽大的力氣?”
像是為了安慰他一般,夕雲也坐了下來。一時間,他又顧不得什麽害羞出糗之類的了,腆着臉往夕雲那邊悄悄挪了挪。
面對夕雲的怒目而視,他趕緊轉移話題:“夕雲姑娘,你與公主關系不像主仆,倒像姐妹。”
這句話果然有效,夕雲不再追究他靠太近了,而是茫然地望着前面,悵然一嘆:“當然了!”
胥詠年跟着關心起來:“怎麽了?”
卻不料夕雲頓時警覺起來,甩頭死死盯着他,質問道:“你那麽關心公主幹什麽?”
胥詠年趕緊站起來,語無倫次地解釋道:“不是,我沒有關心公主,我是關心你......”
話到最後,二人都愣了下。胥詠年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焉答答地坐到了另一邊。
夕雲也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自己沒必要不好意思。便把過去的事說了出來:“我是被容親王買來侍奉公主的。但公主待我極好,還親自教我識字。可惜沒多久,我便得了疫症。王府的管家要把我扔出去,是公主哭着求容親王把我留下的。”
“當時,我被關在柴房裏,都沒人敢給我送飯。每天夜裏,衆人都睡去的時候。公主便會提着食盒從窗戶溜進來,親自給我喂飯喂水。我難受得睡不着,她就一遍遍哼歌哄我入睡。”
“父親在世時,曾告訴我,不可辜負對你好之人。公主對我恩重如山,我對公主也該肝腦塗地,誓死相随!”
後面的,夕雲就沒告訴胥詠年了。她的脾氣源自她那對認死理的父母,別人對她有多好,她就要對別人有多好。
公主不顧性命,救治她,安慰她。那她也該為公主奉上性命。可她那一條賤命,拉出去賣都買不了幾個銅板。
所以病好後,夕雲找到了容親王,想要像她哥哥一樣,至少有能力保護公主。
等她再次見到公主,已是數年後的皇宮中。輕簾帷幔,随風浮動,那個小小的公子,終于恢複了女身。二人隔着長廊,遙遙相望。即便都不是以往的模樣,卻還是一眼認出了彼此。
天師們都說,公主嫁人後,一切都會好起來。可夕雲看見的事實,卻不是如此。
至少那位驸馬就不算公主的良配!
夕雲收回神思,轉而看向胥詠年,忿忿說道:“你和陸景楓一起,也好不到哪裏去!”
胥詠年不明白怎麽話題突然轉到了自己什麽,但他還是要為自己辯解一番:“夕雲姑娘,此言差矣。若我有負他人,你大可這麽說。但我什麽都沒幹呢,你這麽說未免冤枉了好人!”
“你算什麽好人?”夕雲很是嫌棄。
胥詠年臉色一紅,立即蹦起來争辯道:“我對夕雲姑娘一心一意,怎麽就不算好人!”
話一出口,二人都尴尬起來。夕雲突然站起,快步走出涼亭,冷聲道:“算了,反正你也不知道陸景楓在哪兒,還不如我自己去找快些!”
胥詠年愣在涼亭裏,神色慢慢失落,最後才轉身看向人群。但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早沒了那道身影。
“呸!”胥詠年拍了下自己的嘴,萬分懊悔道,“說那麽快幹嘛!”
但世無後悔藥,說出的話,收不回,做過的事,抹不去。
郁秋煞還坐在那窗前,但屋裏的人卻換了一個。
“你倒是悠閑!”陸景楓說完,便看向桌上那杯涼掉的茶水,轉而道,“還有心思與人飲茶!”
郁秋煞回首看着他,輕然一笑:“可惜你來遲了。說吧,找我半天,有何事?”
陸景楓收了輕佻,正色道:“昨日你去了辜家?”
“辜家在隴關有些生意,我去辜家有什麽不對嗎?”郁秋煞反問。
陸景楓停頓片刻,想要說些什麽,最後還是放棄了,只留下句:“我爹需要辜家的財力,但我不需要另一個妻子。若你們還有些別的打算,還是早日放棄吧!”
等他走到門口時,郁秋煞才回道:“說實在的,辜小姐才是你原定的姻緣吧!”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陸景楓說完,就邁出了房門。身後郁秋煞冷嘶一聲,有些困擾道:“這下事情可有些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