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容親王
容親王
其實皇帝是什麽想法,陸景楓大致也能猜到。這宮裏的火起得蹊跷,所以才不好調查,因為萬一真查出個什麽,誰都不好脫身。
但皇帝安排的差事,就算不願意,也得敷衍一下。可還沒等陸景楓想好敷衍的方式,容親王那邊又出事了。
話說,容親王出事并不稀奇,就憑他那身子,一年到頭不出點事,那才該燒香拜佛,謝漫天諸神庇佑。
但這一次,事情貌似有些大了。就連一向沒心沒肺的溫晗笑都在說,要去容親王府看看。并且還一大早的來拜托陸景楓。
“拜托了!就當陪我演一場戲啦!”
溫晗笑眨巴着濕漉漉的杏眼,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讨好道:“昱哥哥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千萬不要讓他知道我們關系不怎麽樣。”
陸景楓覺得有些好笑,配合着玩笑道:“那麽,公主需要臣怎麽演呢?”
“不準陰陽怪氣!”
溫晗笑首先提出了這點要求,随即又認真道:“不要總是嬉皮笑臉的,還有就是......”
說到此處,她垂下了目光,語氣也變得猶豫吞吐起來:“對我好點。”
陸景楓緩緩點頭,悠然應下:“臣一向唯公主之命是從。”
卻沒想,溫晗笑立即否決:“不!我是說,不要叫我公主,就叫......笑笑。”
她說到最後,聲音又小了,就跟蚊子叮似的,像是害羞,又像是不自信。
見她這樣,陸景楓平靜地喚了一聲:“笑笑!”
溫晗笑一愣,下意識地擡頭看向他,可不過一瞬,又移開目光,面上有幾分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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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真好看!”說話的是陸景楓。
溫晗笑又是一怔,臉色逐漸紅了起來,卻也只當他在演戲,心虛誇贊了句:“演得不錯!”
“這不是演戲。”
“诶?”
沒等溫晗笑再次反應過來,陸景楓已經出去了。這短短一句話,不斷回蕩在她耳際。就像習習輕風不斷掠過湖面,吹皺一池春水,沒有波瀾,卻永不得靜。
然而經過前面幾番沒有結果的勇敢,她已經不敢再向前邁步了。所以眼下也是忽略了心中的不平靜,裝成一無所知的模樣,跟到陸景楓身前,仔細叮囑道:
“雖說同你一樣,都是自幼痼疾纏身。但我這個昱哥哥可比不得你身強體壯,他喘氣重點,都得咳嗽幾聲。你說話時一定要注意,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千萬別和他嗆......”
陸景楓見過一面容親王,但在溫晗笑一路的解說下,他印象中那個溫柔謙謙的年輕王爺,終于成功變成了個不久于世的病秧子。
容親王府,下人們好似知道他們要來,一早就候着了。正如溫晗笑所說,容親王病重,只有王妃葉彩衣出來招待二人。
她就是一個傳統的大家閨秀,雍容大方,出生北河葉氏,門第不高,按理說是不可能嫁給一個王爺的。奈何她出生時辰不錯,最适合沖喜。
正巧容親王病重,她就從北河嫁到了興陽,成了榮親王妃。
溫晗笑以前雖然在王府住過一段時間,但對這位王妃卻沒多大印象。不過王府裏的下人們,倒對這位‘隐世不出’的王妃贊嘆有加。
都說她雖然出自小門小戶,但知書達禮,恪守婦德,從不抛頭露面,勝過京城多少閨閣小姐。
可在溫晗笑看來,就有些太過謹慎了。
葉彩衣不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連來王府拜訪的人,若無女子,她都不會出面。哪怕是暫住在王府的溫晗笑,想要見她,都得有容親王在場。
如今溫晗笑雖然恢複了女身,但還有個陸景楓是男的。所以這廳堂上又擺了一架雲紗屏風,将葉彩衣與二人隔絕起來。
另有幾個侍奉的婢子,靜靜站在三人身後,聽候吩咐。
溫晗笑本想問她幾句容親王的病情,但葉彩衣真不愧是個大家閨秀,說話從容有度,禮貌非常。
仿佛容親王不是病重,而是出府辦事去了。
為什麽這種時候,還要端着架子呀!
溫晗笑有些感嘆。因為隔着屏風,也看不清葉彩衣是什麽表情,她只好說道:“王妃娘娘,我能去看看皇兄嗎?”
葉彩衣有些猶豫:“王爺倒是能見客,只是公主身為女子,怕是不方便。”
“這有何不方便的!我又不是沒見過皇兄!”
見她這麽說,葉彩衣也不再猶豫。另叫來個管家,領着二人前去。
饒是陸景楓也沒見過她這般小心的女子,不禁小聲感嘆:“你這位嫂子,可真是賢良淑德!”
溫晗笑記挂着容親王的病情,沒理會他的揶揄,只不高興地盯了他一眼,算是提醒他別忘了早上說過的話。
因為常年生病的緣故,容親王居住的小院總是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藥香,進入房間後,香味更是濃郁,甚至透着微微的苦澀。
所有初次來的人,都不免為這味道皺一下眉頭。但容親王溫昱卻是習以為常。
他背靠軟墊坐在床上,手裏還拿着一書,微微向床外側着身子,借着屋裏的微光,安靜閱讀着。
蒼白如瓷的面上萦繞着絲絲病氣,就連兩片薄唇都不見一絲血色。可那雙如月墜秋水的眼睛,卻毫無病患的虛弱頹然,反而剔透有神,正專心致志地盯着書上的文字。
等他翻過一頁書後,門那邊也響起一聲“吱呀”。
“昱哥哥!”
人未進門,聲先來。
溫昱擡眸一看,蒼白的臉上頓時添了分喜色:“笑笑,你怎麽來了?”
“來看你呀!”溫晗笑欣然走來,坐在床沿,望着溫昱,杏目關切:“昱哥哥,你好些了嗎?”
溫昱卻是一笑,輕松道:“難為你惦記了,還帶着家眷前來看我。”
話還未說完,目光先定在了陸景楓身上。
溫晗笑随着他的目光偷偷向後瞥了眼,又立馬轉回來嘟着嘴看着他,半羞半惱地咕哝了句:“昱哥哥!”
溫昱把手上書籍一舉,擋住了她羞怨的視線,輕笑道:“好了,是昱哥哥錯了!”
陸景楓随即上前恭敬一拜:“臣,陸景楓,拜見容親王殿下!”
因為惦記着溫晗笑的囑咐,他的聲音都正經了些。只不過他這番恭敬,并沒換來溫昱的客氣。
只見溫昱把書放置一邊,冷冷說道:“都是痼疾纏身,你倒比我精神許多。不知驸馬有何良方,可否分享一二?”
面對溫昱探究的目光,陸景楓從容道:“鄉野大夫哪能和宮廷禦醫相比,只是臣命賤好養活罷了!”
“驸馬嚴重了,公主之夫,哪有命賤的說法。該是天道庇佑,才讓驸馬您這個病人,生得如此健壯。”
幾句冷嘲熱諷,直接讓陸景楓臉上的笑意凝固了。
溫晗笑輕拍了下床沿,鼓着腮幫子盯着溫昱,以示不滿:“昱哥哥!”
溫昱趕緊告饒:“我不過打趣幾句,你就心疼了?”
“才不是呢!”溫晗笑否定得快,但那張小臉兒紅得更快。
這番口是心非的說辭,就算夕雲來了都不會信,更何況溫昱。然而即便看明白了這一點,溫昱卻沒點破,只是寵溺地看着她,柔聲緩緩:“笑笑,能讓我和驸馬單獨說幾句話嗎?”
“诶?為什麽?”溫晗笑天真的雙眼中滿是不解。
溫昱并沒解釋,反而打趣道:“笑笑放心,我不會為難你的驸馬。”
“誰擔心這個了!”
溫晗笑立即跳了起來,可馬上又覺得自己反應有些大,便裝作不在乎的樣子,轉身大步離去,潇灑道:“你們慢慢聊!”
又是“吱呀”一聲,房門緩緩合上,屋子裏徹底靜了下來。
大抵重病的人都喜歡窗外生機勃勃的世界,溫昱居住的這間屋子,透明琉璃代替了蒼白的窗戶紙,使外面明光毫無保留湧了進來,填滿了整間屋子。
只有床上因為簾子擋着,要比別處暗些,連帶着溫昱的神色都黯淡下來。
陸景楓上前一步,試探道:“王爺,可另有吩咐?”
溫昱擡眸靜靜看着他,像是還沒想好要說些什麽。
他确實不知該說什麽。因為在說話前,首先要了解自己對話的對象。可陸景楓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京城裏似乎沒人在意過。
而他與陸景楓也僅有一面之緣。
那時候,溫晗笑還吵着要合離,卻不小心誤傷了陸景楓。當殷紅的血液滴落,溫昱頓時了然,這樁婚事對溫晗笑而言是歪打正着。可對陸景楓而言,就是一個必須甩掉的麻煩。
溫昱曾幾番調查過陸景楓,而所有的結果都一樣。一個重病纏身的将門公子,平庸且不堪重用。
即便陸景楓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生病的樣子,可外面流傳的還是他痼疾纏身的消息。
就好像有人在故意掩去他真實的模樣。
而溫昱沒辦法将自己的妹妹,交給一個虛假的人。他想要知道,在溫晗笑面前的陸景楓,是真還是假。
“你喜歡笑笑嗎?”溫昱的聲音透着幾分虛弱,但在空寂的房中,卻格外清晰。
陸景楓劍眉微蹙,随即又舒展開,輕松而認真道:“臣自然是喜歡的。”
溫昱立即又道:“既然如此,又為何執意解除婚約?”
這個問題,倒是超出了陸景楓預料。在外人眼中,執意解除婚約的,可是溫晗笑。
他收了懶散的心态,面上的輕松裏多了幾分謹慎,佯裝疑惑道:“恕臣愚鈍,不知殿下何意?”
溫昱了然一笑:“驸馬,既然只有你我,不妨說實話。”
說完,屋子裏又靜了下來。溫昱在等陸景楓的答案,而陸景楓也在猜溫昱知道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