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他把人壓在身下:
“你每天在我前面晃,心裏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想做什麽,卻還要往我房裏塞人,我今天就要讓你知道,我每晚睡不着都是想如何對你的!”
新朝建朝不久,平民布衣出身的周全就憑借自身的勇猛爬上了大将軍之位,在為新朝經年不斷的開疆拓土中,次次凱旋讓他敕封了第一常勝将軍的名號,那日從北疆得勝回朝,烈酒幾巡,意志不清的他被衆人推搡着進了秦樓楚館。
“将軍您別客氣,今晚敞開的玩兒!”
“是啊是啊,來來來,給咱們将軍請最好的姑娘來……”
幾個肥頭大耳的官員賠笑招呼着,難掩其攀附讨好之意,在這群官場蛆蟲看來,常年征戰的男人免不了如饑似渴,而他們自以為的正中下懷卻讓周全心生厭煩,借着酒氣正要發作時,一陣悅耳的蕭聲漸入耳,他有些愣神,撥開衆人,循着聲源探去,在一層層亂人眼簾的輕紗後,俨然坐着位紅衣仙客,雙指如柔荑,輕按在蕭上,惹得周全心生一陣亂麻,如同按在他心口上。
“誰人教你的曲?”周全越發看不清面前人的面龐,朦胧間他想起了位故人,但理智告訴他這位故人已經不在人世。
旁邊的官員見機向老鸨吩咐道:“你,把吹簫的那位姑娘請來伺候周大将軍!”
還未等面露兩難的老鸨開口言語,周全見人不說話,酒意讓他煩躁且粗魯的用手掐住了那人的脖頸,他質問道:“為何敢不回本将軍的話,嗯?”
楚懷熙眉頭一皺,盡力發出聲音,卻只有兩個字:“放……開……”。
周全冷哼一聲,大手一揮将人摔進滿地的亂花裏,又奪過楚懷熙護在懷中的玉蕭,道:“你還不配吹這首《竹枝調》!”
玉蕭碎地,四分五裂。
聲音一如當年火燒皇宮時宮人們的哭叫那樣刺耳,碎的也還有楚懷熙僅剩的身為前朝太子的自尊。
倘若真的是他就好了,周全心想。
誰知第二天他從校場回府,剛打開房間就看到了床上的人,正要發火誰人随意往他房間裏塞了人,在看清楚了床上人的面容後,他心下一驚,驚覺自己是見到了人魂鬼魄,但一起一伏地呼吸讓他否定了這個的想法,全然沒有主意地來回踱步了好幾圈,最後輕悄過去給人松了綁,哆嗦着手撩開他肩頭的紅衫,周全的呼吸暫滞,果真有一個淡紅的月牙胎記!若說這世上胎記也有相同的,那月牙上曾被他用壓衣刀劃破留下的傷疤卻是再無第二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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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你竟然回來了……
周全恍惚間有一種不真切感,撫摸着楚懷熙的臉:“我決不會再讓你離開我,阿楚,阿楚……”
不适感讓楚懷熙緩緩睜開眼,近在咫尺的暧昧和肩上被拉開的衣物讓他驚恐:“你……做什麽! ”
掙紮着起身,他只想快速離開這個陌生的地方,但是突如其來的暈眩感讓他最後倒在了周全懷裏,腰如柳枝軟,唇似櫻桃紅,為了攀附這位将軍,楚懷熙的脖頸上被擦了脂粉,腰上又系了繡春囊,周全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看着懷中的人面色嬌紅,喘着氣乞求道:“求……求你,放我走,放……我走……”
“休想!”
“不……”
“阿楚……你不要怪我……”
周全緊張得不免呼吸急促起來,腦海裏想到些不該想的,正欲動手,卻見楚懷熙痛苦地皺眉而泣,拳頭顫抖,握得關節發白,嘴裏斷斷續續念着求饒的話,周全心癢難耐,可心下卻又十分的不忍,立即給了自己一巴掌來清醒。
“別哭了,我不碰你。”他放松開楚懷熙緊握的拳頭,用手擦了擦額前的汗,朝屋外喊道:“叫醫師來!”
過後,周全用禁欲多年來向內心解釋為何對楚懷熙心生邪念。
等楚懷熙再次醒來時,周全正背着他坐在桌前,似乎就是專門在等他醒來,還不等他起身詢問,周全便聞聲過來,看着楚懷熙的模樣,他只得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童。
“百花樓那邊将你送給了我,他們在你身上下了藥,府裏的醫師看過了,現下你身子癱軟,這些天還需躺休着養養。阿楚……我是周全……你……還記得我嗎?”
楚懷熙回想起自己年幼時,在街邊救過一個跟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孩子,也是他給這個孩子取名為周全,意為一生周全平安……
“以後你就是我的貼身侍從,府裏再有人不給你飯吃就告訴我,我會保護你的!”
“真的嗎?”
“嗯!”
如果楚懷熙預知到未來這個人會這般對待自己,他寧願放任他死在街頭的角落,也不願一時心軟救了他。
楚懷熙一巴掌狠狠打在周全臉上:“我救過你,自知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折辱于我?”
周全也不躲,只道:“周全感恩阿楚救命之恩。”
“你難道不知我也是男兒身嗎?你如何能……”
看着楚懷熙淚眼連連,周全跪在床頭也不願過多的解釋了:“是!我膽大包天!我恩将仇報!但是阿楚,現在只有我才能護住你,你明白嗎?”
失而複得讓他想遺忘楚懷熙對他的抛棄,去延續少時那段美好的歲月。楚懷熙是第一個對他好的人,他不想再次失去他。
楚懷熙看着他,當年瘦小的孩童經過歲月的洗禮,已然變成了豐神俊朗的模樣,周全繼續道:“我知阿楚是前朝太子,若阿楚肯留下來,我願意為你奪回帝位,已報殺父之仇!”
這無疑是楚懷熙的夙願,也是他還茍活于世的原因。
“我自然不會騙阿楚,只是何時能成事還未知,阿楚你……”
楚懷熙奪過話語,眼神裏閃過希望的光芒:“無礙!只要能為父皇報仇,奪回我楚氏的江山,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辭!”
周全眸中一暗:“無需阿楚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
“什麽?”
“做我的妻!”
“……”
面對那樣赤裸裸的眼神,楚懷熙怎能放下自己身為太子的身份,即使是國滅,過往的教養也決不允許他此刻去成為一個男人的娈童,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周全。
“我不是女人,周全。”他說。
“我知道。”
“你是在報複我嗎,報複我當年為了自己抛棄了你?”他的神情落寞。
“我沒有。”周全沉聲回答。
“你有!為何不殺我洩恨?你不殺我,偏偏想用這種讓我生不如死的方法,讓我變成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玩物在你左右活着!”
“既然如此,阿楚你就該為自己當年所做之事付出代價。只要你聽話,帝位皇權自然都是你的!”
走到門口,周全才側身告知道:“兄長這麽聰明一個人,難道也想不到前朝太子楚懷熙這個身份只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嗎?若想圖遠計,将軍夫人這個身份才好助你一臂之力。昨日是我冒犯,将兄長看成了女子,軍中苦勞,還望兄長體諒。”
“……”
楚懷熙留在了将軍府,但是周全卻鮮少在府中與他相遇,偌大的将軍府成了他一個人的将軍府,如此他倒也省了心不必與他周旋,可那天夜裏,楚懷熙正當在書房的案桌上閱書寫字時,周全推門而入,見了他就急匆匆地脫掉身上的上衣。
“你……做什……麽……”聲音很輕,連他自己都不确定周全有沒有聽見,而周全見楚懷熙一臉張皇失措,用手指着門外,道:“下雨了。”
“……”楚懷熙看着被淋濕的衣服,懸着的心這才安定下來,邊低頭繼續寫,邊動唇嘟囔:“下雨了還來書房。”
“阿楚不在,我只能聞着味兒來書房找了。”
楚懷熙再擡頭時,周全已經換上了一身幹淨舒爽的黑衫,繞過楚懷熙來到他的身後,一拳握住他蘸滿墨汁的筆頭,墨汁黏膩的從指縫中流出,直到滴落與紙張洇染纏綿,像極了二人此刻的暧昧,周全道:“阿楚在寫什麽?”
“《越絕書》。”楚懷熙并不想多理睬他。
“這……講了什麽啊?”他也非想知道這書的內容,只想聽聽楚懷熙說話。
“千百年前,吳越之戰,越王勾踐破吳歸,終報血海之仇。”楚懷熙神情暗淡。
“阿楚難道不好奇我前幾日都去了那裏?”
“你自是軍務繁忙。”
“錯也。當朝陛下舊疾複發,已卧床修養多日,每至夜深便開始發瘋似的又哭又叫,都傳是中了邪,皇後托人在宮外找了幾個黃老道士,一番下來,陛下不好反加重病症,弄得整個皇宮人心惶惶。”
“當年他背叛與父皇之間的君臣之誼,在我楚國內憂之際趁虛而入,如今得到天下又助纣為虐,使得官軍夤緣相互,欺壓百姓,如此死了倒是便宜了他!”
“阿楚罵便罵,為何還帶上我一起罵。”周全假意露出一副可憐狀。
“少時你也是意氣少年郎,為何過了些年歲,竟要與這些人同流合污?”楚懷熙放開被他握住的筆,與他拉開距離坐到另外一邊去,周全并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在他看來,自己并沒有做錯。
看楚懷熙坐在另一端起筆,周全趁他不注意用手輕輕在他臉上一抹。
這麽大個頭的人居然還像少時一樣調皮不正經,楚懷熙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回憶上了心頭,他說:“我不後悔,周全。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做出和當年一樣的選擇,至少那些過往都讓你變成能夠保護自己的人。”
周全不願意聽這樣的話,從楚懷熙帶他回府那一刻起,他就暗自認定這條命便是楚懷熙的,任他差遣。即使是現在大權在握,他慶幸的不是自己身處高位,而是終于能夠做那個護住楚懷熙的人。
夜深,二人都要回房休息了,楚懷熙剛吹滅了手中的燈盞,就聽到走到窗前的周全開了口,道:“明日阿楚便會以荊州刺史之女何阿楚的身份嫁入将軍府,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