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甜言
甜言
對面沉默片刻：“誰說要分手？”
江晗氣急，質問：“就是你。你朋友圈是什麽意思？發那些話，什麽共勉，不就是暗示分手。反正我不同意!”
他聲音像是從喉嚨裏吼出一樣，又粗又急。
“你會錯意了。”對面語氣冷靜，“共勉，是針對最後一句，我跟她都會幸福。”
江晗竟然無法反駁，他擡頭深吸一口氣，發現咖啡館不少顧客正注意着他，時不時偷瞄他一眼，眼神夾帶幾絲憐憫……
誰要他們同情!
江晗一把撈過手機，走出咖啡廳。
咖啡廳外，天色完全暗下來，路邊的商鋪亮起五顏六色的LED燈，汽車在馬路上飛馳而過。
江晗走在人行道上，右手邊是居住區圍牆，左邊高聳的行道樹将他與車流和喧嚣隔離。
他把手機抵在耳邊，想大聲宣洩他的讓步和委屈，但又怕吓跑蕭搖。只能自己在心裏憋氣。
一時之間，只通過手機交織着兩人不算明顯的呼吸。
耳邊響起一道喇叭聲，江晗擡頭看，發現沒有汽車經過，才後知後覺，聲音是從手機裏傳出來的。
“你在哪？”繼那聲喇叭後，蕭搖終于開口。
江晗心裏還堵着氣：“路上。”
他往酒店回去，沒注意到腳下的臺階，差點一腳踩空。江晗心跳停了一拍，站穩後，情緒更加沮喪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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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問，”對方完全沒察覺到這邊的意外，語調跟先前沒有任何不同，“你住哪？”
江晗嘟哝：“XX酒店。”
他踢踢腿，緩過開始那陣驚慌勁，同時産生把電話挂斷的沖動。
對面動作比他更快，“嗯”一聲後，手機裏只剩電流聲。
江晗頓時心梗，他還什麽都沒說，她就挂了!
他把手機揣回兜裏，低着頭往回走。晚餐沒吃，但他根本不覺得餓，腦子裏一團亂麻，只想蒙頭睡覺。
經過一根根路燈，影子也不斷變動，江晗麻木地看着，一直走到酒店。
“嘀——”
身旁的轎車猛地按響一聲喇叭。
江晗吓得身軀一震，詫異地看向駕駛位。
駕駛位上的人推開車門，下車，站到他面前。
身前的人紮着高高的馬尾，白大褂換成了一套棕色風衣，與醫院裏的打扮相差無幾，明顯是一下班就開車趕來。
“我剛才跟你打招呼，”蕭搖打量着他，眼角淡淡地泛着笑意，“你沒看見？”
江晗呆在原地：“你、你怎麽來了？”
“特地來見你，不是順路。”蕭搖語調平緩地答道，伸手關上車門。
江晗：“可……你來找我幹什麽？”
蕭搖斜觑他一眼，道：“因為想見你。你為什麽這麽慌張？我又不會對你做壞事。”
她攏攏大衣，原地踏兩步暖腳。
江晗心底漸漸湧起一股甜蜜感，這時才敢真正相信，她是為他而來。
肯定是蕭搖的話太具有迷惑性了。
“咕嚕咕嚕——”
不合時宜地，江晗突然餓得腹鳴。
“你還沒吃？”蕭搖也聽見這聲音，挑眉問。
虛榮心作祟，江晗不想讓蕭搖看出他的窘迫，撒謊道：“喝了下午茶，晚飯那時候不餓。”
但如果把那杯只喝了半口的咖啡算進去，也只能叫晚餐茶，哪有什麽下午茶。
“正好。”蕭搖輕輕點頭，擡高下巴指向對面美食街，“我也沒吃，陪我一起？”
江晗心裏有個小人在叫嚣，憑什麽聽她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江晗：“好。”
兩人走過地下通道，此刻他的思想完全被蕭搖主導。蕭搖邊浏覽地下通道的路标，邊解釋剛才那通電話：“我在開車，不方便講電話，問完你地址就挂了。你打電話給我，只是想問那條朋友圈？”
兩個人中間，隔着兩拳的距離。這份疏離，産生得突如其來，但又無法消弭。
“不是。”江晗悶悶道：“我爸媽跟我說，想見你一面，最好三天之內。”
蕭搖找到正确的出口，帶着他走出來。一到達地面上，夜市的喧嚣驟然包圍住他們。
“見我？”蕭搖說話時，沒有看江晗，就跟與朋友閑聊一樣，一心二用地觀察各家美食：“是有什麽事？”
江晗也努力不去看她，堅定地目視前方：“他們要正式見你一面。”
“對待兒子女朋友的标準做法。”蕭搖颔首，在一家雞公煲店門前停步：“就這家吧，上次跟你吃飯，沒認真欣賞美食，這次補回來。”
江晗一語不發，但還是跟着她進去了。
落座後，蕭搖掃碼點菜，邊點邊道：“一份雙人鍋，微辣，我記得你不喜歡吃辣。然後，加冬瓜、豆腐、平菇……”
江晗聽見蕭搖記得他的口味時，不得不承認，心底有一絲觸動。然後聽着這些菜名，越聽越覺得熟悉，等到最後，蕭搖手指翻了翻手機頁面，說“怎麽沒有南瓜餅”，他恍然大悟，這些不就是他上次點的菜麽!
“你怎麽記得？”江晗擡頭。
蕭搖從手機裏，抽出空看他一眼：“為什麽不記得？我當時又不是不在場。沒有南瓜餅，那點份香芋地瓜丸？”
江晗：“……嗯。”
訂單提交後，兩個人對面而坐，終于雙雙空出閑暇。
江晗有很多話想問蕭搖，眼睛直直盯着她。
“怎麽了？”蕭搖淡定自若：“嗯，剛才說到哪……你父母想見我，對吧。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是因為他們要求，你才願意打電話給我？”
江晗心道當然不是，但蕭搖剛才已經示好了，他不舍得再冷言冷語。
“不是。”江晗收回視線，道。
蕭搖眸中溢出笑意：“那是因為什麽？”
江晗不說話。
“今天一見你，”蕭搖循循善誘，“我就大方地承認，因為想你，才來找你。你呢，不應該也對我坦誠？”
“你要是真的想我，”江晗梗着脖子，不肯服軟，“為什麽不回微信，也不主動聯系我。還、還有……”
蕭搖側耳傾聽：“嗯？”
“絕育那天，我叫你，你也不理我。”江晗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甚至有吞回去的跡象。
蕭搖輕笑一聲。
她沒立刻回答，似乎在組織語言。
服務員把菜用小推車推過來，一一擺好：“請用餐。”
蕭搖點頭，回道：“謝謝。”
等服務員離開，小隔間只剩他們二人時，蕭搖拆開筷子，把菜撥進鍋裏：“我上班忙，怎麽找你？而且，明明回你微信了，還祝你比賽順利，不要冤枉我。”
江晗內心逐漸動搖：“那，手術那天的事呢？”
“手術那天，真的是你？”蕭搖擡起臉。
幹鍋騰騰冒出白氣，遮掩住她的面龐。
“你不信？”江晗瞪眼：“就是我!”
蕭搖複又低下頭，娓娓道來：“既然真的是你，那你應該記得，我前後兩次回去看你。還有哪只貓，有這個待遇？”
江晗仔細一想，好像确實是……可怎麽突然就變成他沒理？
“我說不過你!”他氣呼呼地拆開筷子，無理取鬧：“布偶貓待遇好，它術後吃罐頭，我就只能喝水。”
蕭搖沉吟片刻：“因為它貴。”
“……”江晗：“我是只小土貓？”
蕭搖聳肩，盛半碗飯：“這可不是我說的。吶，吃菜。”
她給他夾一塊雞肉。
蕭搖伸筷子夾，但試了幾下都沒夾住，最後終于夾起來，又似乎怕掉，夾了一半然後幾乎是直接扔進他碗裏。
江晗上半身慢慢抖動起來，終于忍俊不禁，張開笑容：“都過去多久了，才喂肉。”
“多久？”蕭搖語帶笑意。
江晗：“……六天。”
蕭搖給自己夾菜：“我以為你能精确到分鐘。”
江晗：“六天零兩個小時十三分。”
聞言，蕭搖驚訝地瞄他一眼，掏出手機，心算一番：“分開時候是下午五點？”
“反正我醒的時候是下午五點。”江晗低頭扒飯。
“這麽神奇？”蕭搖思索片刻：“下次，你能變給我看看嗎？”
江晗：“不能!”
蕭搖只好偃旗息鼓：“那算了。”
飯畢，兩人心照不宣地軋起馬路，誰都沒有提幾點分開、要不要早點回家休息的事。
氣氛正好，似乎之前的吵架完全成為過去式。
江晗大膽地伸手去牽蕭搖，沒牽住，因為蕭搖突然加快腳步走進路邊商鋪：“炒板栗老板，幫我裝一斤。”
她朝後做個“暫停”的手勢，左手掌心向下，右手食指指向左手掌心，示意江晗等一等。
蕭搖站在人群中，但江晗眼裏只有她一個人。
江晗擡步跟上去，右手攥了攥，伸手抓住她的手。
蕭搖扭頭，抽了抽手，換個舒适的姿勢，揚唇一笑。
江晗暗暗松口氣。
幾分鐘後
“好嘞。美女，你的板栗。”身穿廚師裝的店主，把包裝好的板栗遞給蕭搖。
蕭搖從低下拖住，頓時抽口氣：“有點燙。”
“我幫你拿。”江晗趕緊道，伸手提過。
“是啊。”店主給其它顧客遞板栗，小眼睛笑眯眯的，健談道：“美女，你拿的時候小心點，叫你男朋友幫忙。”
蕭搖甩了下手，緩一緩，對店主應一聲，再接回板栗。
江晗聽了店主的話，莫名覺得很受用，整個人飄飄然。
兩人走了不遠，到達一個小廣場。
小廣場中央，聚着一群披紅着綠的阿姨，她們放着震耳欲聾的陰影，舉着彩帶飄飄的扇子跳舞。
蕭搖拉他坐到路邊長椅上，停下來剝板栗吃。
江晗主動請纓，表示要幫忙：“我來。”
蕭搖頓了下，好像在打什麽壞主意：“好啊。”
她抓出一把板栗，塞江晗手心：“能剝完嗎？”
“這有什麽剝不完的。”江晗看見板栗殼很薄，而且蕭搖剝得特別容易，兩秒剝一個，于是他根本不把這種小事放在眼裏。
江晗把板栗放腿上，拿起一個剝：“挺簡……硬!”
他用指尖摳，根本摳不開板栗殼。
蕭搖笑得眼角彎彎：“這板栗怎麽欺負外地人。”
江晗無奈：“為什麽我剝不開？”
“用力。”蕭搖點頭鼓勵，她自己剝開一顆，塞進嘴裏：“很好吃，甜的。”
江晗不甘心，又試了一下，只覺得拇指痛。他只好放棄，求助道：“你教教我。”
“教你可以。”蕭搖調整下坐姿，“我問你，你剛剛為什麽笑我？”
“什麽笑你？”江晗茫然。
蕭搖一臉認真：“我被燙的時候，你嘲笑我。”
江晗仔細回憶了下，終于反應過來：“什麽啊!我笑明明是因為，店主說我是你男朋友。”
他糾起五官：“我那是幸福的笑容!”
蕭搖張大口，默默轉身：“這樣啊。”
江晗把她掰回來：“這就是你作弄我這個外地人的理由？看我笑話好玩嗎？”
蕭搖逃避他視線：“我教你剝，用大拇指指甲在板栗平的一面劃開一道口子，然後橫向捏一下，很容易就剝開了。吶，你看。”
她還準備做示範。
江晗聲音危險道：“現在這個重要嗎？你不要轉移話題。”
蕭搖笑得彎腰捧腹：“對不起，我先前不知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江晗扶着她，防止她摔下去：“不聽。”
“我小時候，院子裏種了一顆板栗樹。”蕭搖堅持講她的故事，“每年中秋節那段時間，板栗成熟，我天天放學一回家，就趕緊做完作業，然後搬一個小板凳坐板栗樹下，等板栗球掉下來，就尋着聲音去找，有時候還會落到院子外，我要出了院子去撿。但晚上嘛，院子門肯定要鎖上，幸好那時候我個子小，可以從鐵門欄杆之間的縫裏鑽出去。後來長大了，鑽不出去，那時候家裏又正好養了一只大黑狗，它就會從狗洞鑽出去，幫我叼回板栗球。我現在回想，總會好奇，它的嘴會不會被板栗球上的刺紮傷。不過它到現在都很健康，我每年回家，都抱着它守夜。”
“你記得今晚是什麽日子嗎？今天跨年。”
她擡頭看着夜空，道：“我抱着你過元旦，怎麽樣？”
江晗心口一震，出神地看着她。
“今晚抱着貓過年。”蕭搖莞爾：“江晗，你猜你跟我家大黑狗，誰年領大？給你透個題，我十歲之後才鑽不出鐵門。”
“……”江晗：“你是嫌我小嗎？”
“這個比喻好像不大恰當，作廢。”蕭搖轉頭，跟他對視：“你想見見我家大黑嗎？”
江晗張口：“見它……暗含什麽特殊意義？”
“不特殊的人，見不到它。”蕭搖臉上笑意不減。
江晗覺得，她在玩文字游戲!
“當然要見，為什麽不見。”江晗毫不畏縮：“那你什麽時候見我父母？”
“明天啊。”蕭搖拍拍衣擺，起身：“明天元旦，法定節假日，王院長還是很人性的，不強制加班。”
江晗頭随之擡起：“明天都元旦了？”
“對，不然我怎麽有時間來找你。”蕭搖拉他起來：“我也開間房，在這休息一夜，明天見你父母。”
江晗心滿意足，跟着力道站起，忽略掉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警示。
“嘩啦啦——!”
腿上的板栗掉落一地，滾向四周，淹沒在黑漆漆的地面各處。
這聲音瞬間蓋過廣場中央的音樂。
原來他剛剛是因為這個，才沒跟蕭搖一起站起來!
怎麽才隔了十秒就忘了!
江晗目瞪口呆，盯着地面。
“哦。”蕭搖良久回神：“忘了。”
江晗：“要撿嗎？”
蕭搖擡頭：“你看得見？”
“用手機照明。”江晗抿一下唇：“留在這，應該算亂扔垃圾。”
蕭搖把手機手電筒打開，照在地上。
江晗認真地來回找過幾遍，他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顆板栗，反正找到的捧在手上感覺跟先前差不多：“可以了。”
蕭搖站在一旁笑：“嗯!真乖。”
江晗斜她一眼，但估計在夜裏根本看不清，他加重語氣：“別這麽說，感覺像哄小孩。”
“知道。”蕭搖今天甜言蜜語特別多：“你是我男朋友。”
江晗瞬間心花怒放。
回到酒店，蕭搖向前臺開房。
前臺微笑服務：“好的，請出示身份證。”
江晗看着蕭搖低頭掏包，掏着掏着，她突然動作一頓。
蕭搖擡頭，對前臺說：“我沒帶。”
江晗幹澀張口：“這都能忘記……嗎？”
蕭搖無奈點頭。
突然，江晗靈機一動。
他拉着蕭搖走出前臺視野，提議：“要不然，你跟我住一起？”
蕭搖詫異：“嗯？”
預警：脖子以下不能描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