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享齊人之福
享齊人之福
啓東派來的是個有兩撮小胡子的中年使臣,态度不卑不亢,将禮儀也做足了,縱然是反對的朝臣們也不好沖着啓東的态度做文章。
人家甚至帶來了一位小公主打算與北燕聯姻。
“小公主?”鹿之春和大臣們的腦回路形成了一條線——
啓東在搞什麽鬼?
她本來聽聞澹臺籍帶來的消息,以為就是主要談論互市相關事宜。
啓東有詐……
鹿之春的直覺已經拉響了警報。
楊恭也很不可思議,但是他的想法是:陛下是無法接觸除聖女和師父以外的其他人的,公主聯姻?聯什麽姻?
“啓東使臣解釋說是希望公主嫁與北燕,不一定是與陛下。”
鹿之春掰開一瓤橘子,塞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揉了揉眉心,去将自己的小本子拿了出來,翻到了對啓東國情的分析那頁。
她在北燕比較自由,但沒有從前在任務世界時,做官員所培養的一些勢力,分析消息靠的也是澹臺籍自身能得到的一些消息,但還是那句話,傳上來的最後消息有真有假,澹臺籍需要辨認,她同樣需要辨認。
啓東國的國力不容小觑,所以啓東國君萬俟長烨其實根本沒必要搞聯姻這一出。
但凡他願意,其他三國想必都會同意和他簽訂互不侵犯的合約條例,因為當前局勢如此,啓東最為強盛。
在其他三國都沒有出現明顯改革,壯大自身的情況下,鹿之春想不明白啓東為什麽要送個公主過來。
難道是因為……
鹿之春的目光落在本子上圈出來的兩個字上——
神谕。
在啓東放出神域之說之前,虛生大陸就一直流傳着一個傳說:天降聖女,一統虛生。
萬俟長烨既然放出了神谕之說,證明他也有一統虛生大陸的雄心,更何況啓東本就強大。
他說神谕天降,落于啓東,所以啓東為天命所歸,如果她沒有在後來降落于北燕國宴,會不會萬俟長烨早就準備發動戰争了呢?
聖女天降一事在四國恐怕傳遍了,萬俟長烨對此又是如何想的呢?
天降神谕于啓東,天降聖女于北燕,那麽誰才算天命所歸?
萬俟長烨究竟是想合作還是……
“會不會是啓東聽說陛下要與聖女成婚,想要破壞這樁婚事,搶走聖女!才派了個美人過來?”楊恭說出了一種可能,說到搶走聖女時他還為自己的猜測倒吸一口涼氣,特地重音了。
“而且啓東從來沒有什麽出名的公主……怎麽會突然出現這麽漂亮的公主?”楊恭自言自語。
很顯然他已經有幸見過那位公主。
真的只是單純想用美人計從中作梗嗎?
那麽互市真的還能順利實現嗎?
“敬之……”鹿之春似乎是忽然起了興致,問,“你說那公主漂亮,是有多漂亮?”
楊恭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整日面對一些送命題,他只能微笑回答:“自然是不如聖女美麗。”
鹿之春:“?”
“我是問她多漂亮,不是說和我比誰漂亮,你擱我這兒演魔鏡呢?”
在自己外貌上,鹿之春從不懷疑——她認為自己很普通。
這個病症多發生于經歷過多任務世界且受過瑪麗蘇世界摧殘後的快穿者。
她們對自己的外貌擁有別樣的自信。
自信自己絕對普通。
楊恭無法形容,只能重複吐出兩個字:“美麗。”
鹿之春憐憫地拍了拍這個并不聰明的腦袋。
然後她悄咪咪用輕功去觀察了一下這位啓東來的公主。
湖中亭內青色簾帳飄然,公主端坐其中,正在低頭撫琴。
鹿之春在遠處樹上聽了一會兒,見另一頭澹臺籍出現了。
這可真是巧。
鹿之春眼含笑意等到澹臺籍掀開簾帳,然而他只在亭外說了兩句話,說完就想走。
“不解風情。”鹿之春接住一片飄落的葉子在掌心指縫間翻轉把玩。
公主似乎也不願澹臺籍就此離去,于是起身自個兒撩起了簾帳走了出來。
鹿之春看到她的一瞬間,收斂了笑意,陷入了沉思。
她忽然明白楊恭為什麽無法形容這位公主的美貌。
并不是這種美麗本身無法形容,而是怕形容起來太過冒犯。
公主樣貌精致,但是神态目光太過空洞,或許是眼睛顏色過于黑,就仿佛失去了靈魂。
她還會做出基礎表情,可肌肉的細微拉扯之間,鹿之春卻總覺得哪兒不對。
公主抓住了澹臺籍的袖子,随即又松開了,似乎是覺得不合禮儀,低下了頭說了些什麽。
澹臺籍和鹿之春的臉上同時出現錯愕之色,連身邊的侍從都驚奇不已。
這位公主也能碰到澹臺籍?
難道澹臺籍的詛咒已經痊愈了嗎?
有宮人聽令觸碰國君,然而手到半米處再也無法往前。
也就是說,公主,也是特殊的人之一?
鹿之春揉着眉心嘟嘟囔囔思考:“不能皺眉,皺眉會變醜。”
什麽樣特殊的人也能碰到澹臺籍呢?
衛焉離是十二星次。
她是被認定的聖女。
那麽這位公主呢?
這一邊,被觸碰到的澹臺籍感到不可思議,但他沒有伸手去觸碰這位啓東公主。
公主道:“題柔此生僅此一次心動,是為陛下,陛下将我留在王宮罷。”
澹臺籍本來就不怎麽開竅,更何況一個聖女就有的他頭疼了,至今他還在叛逆于她為什麽嫌棄他,他才不要再加一個人進來,于是他拒絕:“公主樣貌端莊美麗,回到啓東定然也有大把青年才俊任由公主挑選,何必遠嫁北燕。”
公主羞答答張眼瞧他又低下眼簾來,繼續傾訴:“可若是陛下……啓東青年才俊衆多,但在題柔心裏,卻無一人可與陛下相比。”
好一番溫柔話。
但凡換個男人誰受得了這種告白。
但很不幸,北燕國君是澹臺籍,他非但沒有接收到公主話語中的愛意,還跑偏了思維,突然變得分外開心,哈哈大笑。
就在公主以為澹臺籍感動時,他高興地贊同了她的觀點,說道:“太傅整日說他啓東将軍沐九瀾如何如何,讓朕多學人家少年英氣,呵,果然還是有人有眼光的。”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啓東來的。
看到沒!他啓東人都說他比沐九瀾強!
澹臺籍眼中的啓東青年才俊衆多=沐九瀾排最前面。
公主身後兩位侍女連忙低頭,嘴角抽搐。
受不了了……
公主再接再厲好好誇了澹臺籍一番,然後提起了聖女的事。
“題柔早知聖女在北燕王宮,聽聞陛下要與聖女成婚,題柔不敢與聖女相争,只想見見聖女姐姐。”
澹臺籍卻忽然隐去了笑意,半垂眸打量她,目光掠過她身後的兩位侍女,道:“公主不必着急。”
接着他就帶人離開了。
澹臺籍的最後一句話,讓人摸不清他的想法。
他走後,原本低頭的兩位侍女上前停住片刻,聚在一起不知說了些什麽,又攜公主回到了亭內。
不一會兒,琴聲再次從亭中傳出。
鹿之春摸了摸右耳上的耳釘,輕輕一笑。
*
澹臺籍與公主的相遇與對話雖然沒有結果,但是當時在場人衆多。
這也造成了朝臣們得知啓東公主也能碰到陛下。
早就盼着澹臺籍早點成婚生子的朝臣們看到了希望。
一些人認為陛下還是和聖女相配最佳。
一些人則認為既然聖女不願,還是啓東公主和陛下相配,為天作之合。
還有一些人則在想,既是陛下,為何不能享齊人之福。
衛焉離在其中一言不發,但是他參了那位說要享齊人之福的大臣一本。
“聖女尊貴,絕不能受欺辱。”衛焉離只提點這一句,其他的沒有多說。
這和太傅前段日子的意見迥然不同。
澹臺籍看着太傅腰間的香囊,很陌生……
衛焉離從前心中只有兩件事,北燕和澹臺籍。
如今似乎也會站在聖女的立場上為她思考了。
澹臺籍的眼睛微亮,仿佛察覺到了有趣的事。
澹臺籍剛下朝想找鹿之春,就聽楊恭說聖女在小廚房裏自己做菜。
自從上次鹿之春說她能做得比大廚更好吃,澹臺籍就給她單獨開了一間小廚房。
結果因為鹿之春太過鹹魚,至今沒起過火冒過煙。
剛想離開,澹臺籍在鹿之春屋子裏發現了兩個熟悉的香囊。
“這是?”
澹臺籍拿起其中一個嗅了嗅,是很好聞的藥草香。
他眼睛一亮——這是太傅腰間的香囊!
聖女親手給太傅做的香囊嗎?
楊恭倒沒有多想,畢竟他早知道聖女關心師父,那香囊的效用她也說過,就是安神靜氣的,舒緩情緒。
他還挺感激鹿之春為師父做的這些,順便他自己也要了一個挂在床頭。
近期休息得很舒服。
澹臺籍進去小廚房時,鹿之春剛剛敲碎兩個雞蛋。
蛋打碎後攪拌。
油也下鍋了。
他探頭過去,好奇地問她在做什麽菜。
鹿之春溫溫柔柔一笑,本就是越看越動人的臉,此刻美得毫無攻擊性。
從沒見過鹿之春這模樣的澹臺籍不由自主上下滑動了一下喉結。
她說:“黃瓜炒雞蛋。”
齊人之福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