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花園的約會

花園的約會

晌午的光太亮,衛焉離的鏡片遮住了他的左眼,另一只眼睛在光的作用下呈現出剔透的藍。

路過的宮人匆匆,似乎是在準備啓東公主的洗塵宴。

風吹進寬大的袖子裏,萦繞在身周,他嗅到了香囊裏淺淺的藥草香。

想到鹿之春的叮囑,太傅的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因太淺太淡,很快又消失不見。

他想去見她。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但眼下确實是必須的。

“南朱……”衛焉離吐出兩個字,眼簾半壓,顯得銳利了不少。

南朱是個比較神秘的國家,他們有自己獨立的信仰。

聖女是虛生大陸的一種傳說,但他們有自己信仰的神靈。

南朱大祭司的位置高于正二品大臣,僅次于,甚至從某種程度上,平等于國君。

衛焉離此時念叨南朱,是因為那位題柔公主。

啓東的公主能觸碰到澹臺籍這件事并不是小事。

衛焉離熟悉這個世界,就因為太熟悉,他對再來一個特殊之人的說法,半點也不信。

這事多半與南朱有關。

而且他不信陛下沒有注意到。

就像他一開始懷疑鹿之春一樣,他對這位啓東公主持有十三分的懷疑。

而且,根據衛焉離的判斷,他們的目标如果不是陛下,那就是聖女。

*

澹臺籍、楊恭和鹿之春一起吃了飯。

暖飽後照常犯困,血液大多去了胃部負責消化,負責腦子的部分就有點缺。

“聖女做的菜真的不輸給禦廚!”楊恭碎碎念這居然是真的。

廚藝也是鹿之春曾經努力任務的證明,聽到楊恭真心實意誇她,她腦袋一熱約定道:“等以後有空再一起吃我做的其他菜。”

“孤也要!孤要聘你為天字號禦廚!”

……

衛焉離來的時候就聽到澹臺籍要聖女當禦廚。

衛焉離:“……”要不是自己養大的真的很難肯定他已經19歲了。

太傅的到來讓幾人猝不及防,鹿之春确認衛焉離是十二星次後恨不得他多來刷刷好感,于是上前問了問他最近舒服些了沒。

衛焉離耐心一一回答。

鹿之春滿意地笑彎了眼。

病人很聽話,醫生就會很舒心。

衛焉離的眼睫顫了顫,目光從她的笑容上離開,視線停留在澹臺籍身上。

澹臺籍條件反射坐得板板正正。

并佯裝沉穩。

“陛下……”衛焉離行禮後,直切主題,“聖女與啓東公主暫時不可相見。”

他聽說了公主想見見聖女的請求,也因此,他認為啓東的目标是聖女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孤料到了。”澹臺籍繃緊的臉上還是出現了一絲得意。

他可是只和那位公主聊了一會兒就看出了端倪。

鹿之春看着他這副繃着臉但尾巴在背後拼命搖的樣子就想笑。

啓東公主身份有詐,這一點她也早就看出來了。

她既然跟澹臺籍兜了個圈子要見她,那目标自然是她。

但是會和楊恭猜的那樣是要搶走聖女嗎?

想到琴音結構出來的那些音符——雖然每一個世界每一個國家可能都有不同的音樂,但音樂本身又是超脫界限的存在。

耳釘将琴音結構成一些有趣的文字。

結構出來的音符形成有所偏差的組合,看不清完整的信息,但是鹿之春肯定當時公主在亭內彈琴,實為傳遞消息。

如此神秘又費盡心機。

鹿之春在一個世界做過犯罪側寫師,因此她對人的細微表情神态都有過研究,那天在樹上歇了有一會兒,她才明白公主到底奇怪在哪兒。

啓東這位公主的面部肌肉似乎不大“受控制”。

人類在做“笑”這個表情時,人臉要牽動的肌肉神經要比想象中數量更龐大,面頰、嘴角、眼周,面部的每一處都不會歇着,不然就會有“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當然因為現代醫學的發展,很多因素都會導致面部肌肉神經不再那麽靈活,但是也不會像啓東公主那樣。

雖然她用低頭和擡頭掩飾了一些不受控的神态,但是對于戴着老顧送的美瞳的鹿之春而言,即使是那樣的遠距離觀察,她依然沒有錯過被觀察者的每一個細微動作。

那位公主……着實不太對頭。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用藥控制了之類的。

反而當時跟在公主身後的兩位侍女十分靈活。

鹿之春當前一直在北燕王宮,忙着手頭幾件事沒有去外頭多瞧瞧,總感覺自己對這個世界還不是特別熟悉。

所以對一些已經看出來的點,她還不能從中得出更為具體的結論。

“見見也無妨,她搶不走我也傷不到我。”鹿之春倒有點想探究這位公主背後的秘密。

說到搶走時,鹿之春看了一眼衛焉離。

澹臺籍雖然孩子氣,但他觀人向來準,此時看到鹿之春不自禁的一個動作,頓時浮想聯翩。

果然,太傅和聖女……

難道義結金蘭了?

澹臺籍的腦子一時半會兒沒轉彎,只覺得鹿之春平白要大他一輩讓他十分不滿意。

難怪這兩天都送東西給太傅了。

衛焉離捕捉到鹿之春的視線,背在身後的左手忽然合上摩梭了一下,頭微微側向了一邊。

“聖女若執意見公主,一定要多人陪同。”衛焉離雖然經過鹿之春那次“公主抱”,但他還是覺得聖女只是力氣稍稍大于常人,并不一定有獨自抵禦危險的能力。

鹿之春對這溢于言表的關心很受用,星次對她關心證明好感度正在穩定上升,說不定任務能出乎意料地提前完成呢?

于是她問衛焉離:“太傅陪同我前去可好?”

澹臺籍一聽還要增進“兄妹感情”,立刻急了,扯上楊恭:“敬之同孤說,他也要一起去,孤也去看看罷。”

楊恭擡了擡眉毛,看了一眼三個人,于是地位最低的他選擇閉上了嘴,決定做個微笑的工具人。

*

聖女和公主的見面是在北燕為啓東使臣和公主舉辦的洗塵宴上,當時燈火通明,觥籌交錯,熱熱鬧鬧,該是最普通的一場見面,該是最尋常的一場宴會。

衛焉離坐在聖女右側,默默做到了當日所說的“陪同”。

澹臺籍沒有看題柔公主,而是在瞧鹿之春。

已經知道啓東這些人來的目的不止是互市,其中可能還有針對聖女的陰謀,他怎麽不關心整日給自己出謀劃策的鹿之春。

做不做王後是另一回事,但正如太傅和大臣們所言,聖女必須平安。

啓東使臣還是看不出來有什麽問題,公主看了一眼澹臺籍,确認他根本不會看向自己後,目光移到澹臺籍一直注意的女人身上。

聖女。

目标。

兩個侍女使了個眼色。

公主半路離席。

過了一會兒,其中一位侍女來到鹿之春身側為她添酒,說公主想同聖女說幾句話。

鹿之春當然不會單獨一個人去,衛焉離起身跟在她身後。

“這……”侍女似乎對太傅陪同的行為有些為難。

“我一個人怕生,有太傅陪着我我會感覺好些。”鹿之春笑着随便找了個理由。

澹臺籍一看鹿之春離開了,立刻給在禮部尚書邊上的楊恭使眼色。

兩個人以出恭為由,前前後後離開了席位。

鹿之春來到花園時,公主正坐在一大團她叫不出名字的花卉之中,看到有兩個人前來,公主也沒有露出什麽別的神情,那雙漆黑的眼睛與夜色融為一體,眼白也不再分明。

空洞。

鹿之春又想到了這個形容詞。

一位侍女正低頭站在花園的另一側。

剛剛引路的侍女已經悄然退下,等鹿之春回頭時,肉眼已經不可見她的位置。

“太傅,你開始覺得不對勁了嗎?”

鹿之春這句話說完,那位一動不動的啓東公主歪了歪腦袋,無數紫色螢火從她身周亮起。

公主的嗓音變得更為呆板機械:“聖、女。”

自始至終,啓東這位公主的目标都只有聖女。

楊恭之前猜測啓東會不會想搶走聖女,現在鹿之春可以在撲面而來的殺意中肯定回答他:絕對沒有這回事!

啓東國君萬俟長烨,雖以神谕之說擡高啓東的逼格,但他自身絕對絕對,是個無神論者!至少他對聖女之說絕對是嗤之以鼻的!

神谕天降啓東,傳!

聖女天降北燕,殺!

自始至終啓東來使的目的都非常明确,什麽互市,什麽聯姻,他要的只是殺死聖女,其他都是幌子而已。

“果然……是南朱的傀儡……”衛焉離說了果然之後,深鎖眉頭,似乎也遇到了不可理解的事,又開始沉思。

他沒再說話,拉着鹿之春躲過了那個之前還名為題柔的傀儡一擊。

太傅是個文官,說實話他并沒有太高武力值,帶着鹿之春躲藏已經耗了很大力氣。

幸而澹臺籍和楊恭也緊随其後,連忙幫忙抵抗。

“難怪她能碰到孤!原來是傀儡!”澹臺籍參與戰鬥中,忍不住大喊,“活人無法接近孤,但死物可以!”

“不要大聲嚷嚷自己的弱點啊拜托!”鹿之春扶額長嘆。

接着,她松開了自己的手,把太傅安撫到一邊,趁亂rua了一把他漂亮順滑的銀發,然後趁其不備,曲腿下壓,蓄力爆發,沖向澹臺籍方向。

“柔弱”的聖女,在五雙眼睛的注視下,狠且準地,一拳打飛了傀儡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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