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奇妙吸引力

奇妙吸引力

鹿之春和步潮生聊了一路,步潮生是真的說話很好聽,從聲音到語氣都是溫溫柔柔的,一些咬字和尾音的調子,不細聽時也像是在歌唱。

而步潮生也深覺這位救命恩人待人很是熱誠。

她面上多是笑意,得知他是伶人後也沒有變化态度,不過她偶爾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太過悠長。

仿佛落在了時光某處。

鹿之春送步潮生到了水家班子,戲班子在魏河城找了處幽靜院子暫駐。

冬生正在随其他孩子一起練基本功,聽到大師兄回來以後,幾個孩子便伸長了脖子,面上精神氣更足了。

步潮生是整個戲班子的精神支柱。

畢嘉玉讓大家繼續練習,自己走了過去。

他知道步潮生這次出門是為了同之前糾纏不休的魏家少爺面談。

步潮生帶班子來魏河城并非為了誰家邀請來唱戲,對于相逼的權勢,他每每總有自己的解決方式。

畢嘉玉同其他人一樣,一開始都有過不好的猜測,然而那些權貴最後對待他們的态度卻都有了奇怪的變化。

那是北燕對待伶人能拿出的全部的善意。

在相對時代背景下,對待伶人至極的善意。

那并非是某些交易所能得來的東西。

步潮生身上,有着不為人知的力量。

可惜這樣的他,只是一個伶人。

“師兄,”畢嘉玉展顏,不管怎麽樣,人好好回來了,基本就是好消息,他放松下來,目光微移,落在鹿之春身上,見鹿之春品貌不俗,他行了一禮,“這位是?”

步潮生正好想讓鹿之春留一留,就順勢讓畢嘉玉先帶鹿之春進廳。

“所以鹿小……郎君是我的救命恩人。”

步潮生将自己在緣昭樓遇險的事簡化告訴了畢嘉玉,得知大師兄差點喪命,畢嘉玉連聲道謝,說什麽都要将鹿之春先留下吃頓飯再走。

鹿之春不是那種會推辭的人,既然想要和步潮生待在一起,那就多待一會兒也無妨。

“厄獸多出現于災時,每逢饑荒大旱瘟疫洪水便會出現一次厄獸潮,然而現下魏河城的酒樓裏,竟然也會有厄獸出現……”畢嘉玉搖了搖頭。

正值豐收季節,開戰也只是傳言,縱有天災人禍,當下并未發生,怎麽也會有厄獸進魏河城來。

步潮生瞳色轉深,似乎在回憶着什麽。

鹿之春見此思量一番,轉頭望向外面,她一眼瞧見了孩子堆裏的冬生,做伶人不容易,每一寸骨頭都得經受磨練,有沒有天賦都得受苦。

曾經,她的第一個任務世界,她快穿的第一個身份,就是梨園裏的小丫頭。

好像人都會對第一兩個字念念不忘。

“北燕的伶人裏,是沒有女子的嗎?”鹿之春沒有瞧見戲班子裏有女孩子。

每個世界都會有不一樣的文化民俗,鹿之春對虛生大陸的四國了解尚淺,這些民間的常識她就知道得更少了。

“莫說北燕,就是啓東沂西也不曾有女子進戲班做伶人的,倒是有專門的司藝坊,那裏頭的舞伎歌伎,女子居多。”畢嘉玉解釋道。

咦?這個世界的伶與伎居然是泾渭分明的嗎?

“那如果女子也想做伶人呢?”鹿之春好奇地看向步潮生。

步潮生回望她,有些詫異。

緣昭樓下她救他時,他就猜測她是女子。

作為伶人,他男女儀态神情都要學,所以會觀察旁人一些并不注意的小細節,鹿之春的少年裝扮和儀态本無懈可擊,可步潮生有懷疑在前,再貼身觀察時便不難斷定她是女子。

她……緣何出此一問?

“郎君說笑了,做伎子也好過當伶人,哪會有女子想做伶人。”

畢嘉玉一番話又讓鹿之春恍然——在北燕,伶人的地位竟算最低下的?

不過,除了一些特殊的世界和朝代,伶人的待遇向來不怎麽好。

也不算太出乎意料。

鹿之春心有戚戚,步潮生的身份也證明并非所有星次都能依靠才能到達高位,說到才能……

衛焉離既然有技能,步潮生也該有才是。

步潮生會有什麽特異技能呢?

鹿之春偷偷瞥步潮生,步潮生本就在看她,兩人直接對視。

只要對視的人不尴尬,對視這件事本身就不尴尬。

鹿之春心裏坦蕩沒有其他想法,于是彎了彎眉眼粲然一笑,而步潮生看慣冷暖,心中雖有親近之意不可訴說,卻也沒有紅臉移開視線。

畢嘉玉看着大師兄和小郎君對視良久,他發現——

他開始尴尬了!

他為什麽要覺得尴尬?!

畢嘉玉喝了一口水,覺得得做點什麽事緩解一下自己此時的尴尬,于是他起身出去,擡頭看了看,估量了一下時間。

“休息一下,等會兒開飯,今日有客,做幾個小菜到廳裏來。”

畢嘉玉出去了,鹿之春這才問步潮生:“潮生兄來這魏河城似乎不是來唱戲的,究竟所為何事?”

步潮生不知道鹿之春怎麽得出的這個結論,一時愕然。

他并未透露過什麽吧?

“不,”步潮生搖頭,目光堅定,“我就是來唱戲的。”

他沒有半點說謊的痕跡。

他真是來唱戲的。

鹿之春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她換了個問法:“那是受城中哪家相邀?”

“無人相邀。”步潮生沒有隐瞞。

果然是主動來的魏河城。

或許也知道如此一說會令鹿之春費解,可步潮生也無法解釋自己的能力,只好順勢說了自己面上的打算:“明日,我将在緣昭樓搭臺唱上半日,郎君若是願意,也可前來看看。”

緣昭樓已是離城樓最近的大酒樓。

“潮生兄都這麽說了,那我當然到場。”鹿之春在魏河城也沒有其他事做,就是盯着啓東的動靜,再過兩天沒動靜她就夜探将軍營帳試試。

她也不是做不到。

就是不清楚啓東的沐九瀾實力如何,無論在哪個世界,輕敵是萬萬不可的。

用餐時,是冬生幫忙端菜上來,他來來回回手腳麻利得很,鹿之春笑眯眯地看着這孩子準備下去和大家一起吃飯時,她才打了招呼。

“又見面了,小家夥。”

冬生茫然定住看着這位玉貌丹唇的郎君,怎麽也不記得自己有見過他。

鹿之春見此閉上了一只眼睛,再龇牙一笑。

“是郎君你嗎?!”冬生總是怯生生的眼睛亮起來,孩子的目光清亮,所有心思都顯在臉上。

畢嘉玉看看鹿之春,又看看冬生,問道:“你們見過?”

“嘉玉師兄,這位就是昨日救了我的那位郎君!”冬生激動不已。

畢嘉玉訝異看向鹿之春,然後對待鹿之春的态度更是熱切:“郎君既救了冬生又救了師兄,于我水家班子實在是緣分匪淺,日後郎君若是有幫得上的地方,我畢嘉玉,萬死不辭!”

“嘉玉言重了,”畢嘉玉看起來年紀比她身份證年齡算還要小些,鹿之春不再拘禮,也就直呼其名,“我這人很少會到那種需要萬死的地步。”

畢嘉玉一愣,看了步潮生一眼,步潮生默默含笑拿起筷子,倒是冬生先笑出聲來。

接着才都笑了出來,一時廳內熱鬧。

這位小郎君,說起話來真是诙諧。

交換了姓名,一頓飯吃下來,幾人更是親近。

送鹿之春走時,步潮生一直送到了門口,目送她遠去。

“師兄……”畢嘉玉嘆息。

步潮生知道他想說什麽,想着他興許是誤會了,便點了點他的眉心:“莫要多想,再去準備,明日可要上臺。”

畢嘉玉深吸氣,點頭說是。

步潮生知道畢嘉玉以為他對鹿之春有其他想法……也不能說不對。

他二十六年來從未有這種感覺,就是入最深的戲,将自己當成戲中人,也不曾有這樣的感覺。

他靠近鹿之春時,哪怕閉着眼睛,每一寸心緒,都在往她那邊拉扯,可這力道又是軟綿的,并不強制,他可以抽離,偏又不想抽離。

像是尋找了幾千年幾萬年的東西,終于主動出現在他身邊。

靈魂深處的妄念,不住地往外頭鑽。

然而單論救命之恩,在紅塵江湖裏輾轉颠簸多年的步潮生偏偏又能清醒認識到,這并非一見鐘情。

這種感覺若要比喻,那就是,因日月星移而增歲,因山川變換而物換,諸如此類,不可改變,格外自然。

他天生會被她所吸引。

而現在,這并非男女之愛。

*

鹿之春離開北燕王宮的第二天,衛焉離就知道了。

徒弟瞞不過師父,更何況有太多的消息主動奔向衛焉離,他不知道也難。

但是,他知道這是她自己的決定,所以他也就順着澹臺籍和楊恭的意思裝作自己還蒙在鼓裏。

“師父,”澹臺籍破天荒喚了衛焉離一聲師父,衛焉離還沒來得及有什麽感觸,就聽見下一句,“孤給你賜婚吧?”

楊恭跟在後頭聽到這一句,頓時爆發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鹿之春在走之前給澹臺籍說的話是希望他和衛焉離處好關系,多善待這位操勞多年的師父。

他聽進去了。

楊恭在澹臺籍幡然頓悟後,也說了師父這些年的不易,讓澹臺籍深感自己……似乎有點對不起衛焉離。

他也聽進去了。

可是衛焉離也教過他不能讓自己産生能絕對牽制的把柄,人或事,越是執着,越要想方設法平息,任何方法都是。

所以他不敢與衛焉離太親近,不然總有一天,他會成為他的軟肋。

但是鹿之春和楊恭的話結合起來,忽然讓他明白一件事。

太傅早已成為他的軟肋。

當他懵懂時期,誤以為衛焉離是父親開始,他就無法平息。

“孤也不是很喜歡聖女。”

“孤看得出來師父喜歡聖女。”

“聖女也喜歡師父。”

“聖女如果和師父在一起,也很好。”

“所以孤給師父賜婚,這樣朝臣就不會有異議。”有也拿他沒轍。

楊恭默默把脖子縮低了一點,因為衛焉離已經坐在位置上好久沒有動作了。

澹臺籍說完以後,衛焉離果然和楊恭想得一樣大怒。

“胡鬧!”太傅果然呵斥了澹臺籍。

“陛下如何能看出聖女的心思!”

楊恭:?

這是重點嗎?

所以重點是聖女到底喜歡不喜歡太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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