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出發回玄都

出發回玄都

風停止的時候,那淩空揮劍的仙人已然消失,李挺跑到城樓時,除卻撲地跪拜的将士,疆場上也只餘晨風吹過被摧殘的土地,厄獸潮不見蹤影,圓日高升,天地大白。

“這、這……”他在梯上分明看見了那衣袂翻飛的青衣劍仙,才不過幾息時間,怎麽就什麽都不剩下了。

是錯覺嗎?

北燕的戲腔婉轉清亮,雖然城樓上下已隔了許多距離,然而在李挺還是聽到了那隐約的戲詞。

他仔細側耳聽去,又消失了。

李挺正要下樓一探究竟,卻又聽見了有人清嗓子的聲音。

“嗯嗯,咳咳,啊啊啊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ok,這個聲音不錯。”

李挺:?

衆将士:?

那聲音很奇怪,不是在遠處,而是就在耳邊。

這還得虧了之前那團雷雲,不然鹿之春想直接在中間來個千裏回音,直接聲震三十裏,而不是分散一股股小力量在大家耳邊悄悄說話。

除了李挺這邊,啓東沐九瀾那邊也是一樣,方征見鬼一樣掏掏耳朵。

那是一個比較爽朗的青年音,他壓低了一點點氣息變得沉穩厚重一些。

“啓東北燕諸位将士聽吾言,此戰絕不可再起,吾來此處,是為聖女取回神劍覆蕉,聖女不喜戰火狼煙,如若再犯,這人禍所生厄獸,就由發動戰争方自行承受惡果。”

聖女!神劍!仙人!

聖女能喚動仙人救世!

傳說是真的!北燕的聖女是真的!啓東的神劍也是真的!

沐九瀾往魏河城方向望去,抿了抿薄唇。

他的劍沒了,變成聖女的劍了。

方征抖了抖,還有點興奮——他和神劍近距離相處了好久呢!

不過……聖女真在北燕啊……

“不知道這聖女究竟是何模樣,會不會離開北燕?”方征思索道。

“呵。”沐九瀾呵了一聲,拉了缰繩繼續帶兵往蘭铎關去。

方征急忙跟上。

*

此時的鹿之春已然來到樓下,和一只黃色小狗大眼瞪小眼。

“小東西,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她嘀嘀咕咕似乎真的在思考。

剛給可愛小狗獻上經典搭讪詞,鹿之春趁其不備正想上手順毛逆毛撸它個措手不及,身後響起了步潮生的聲音。

“之春,已經沒事了嗎?”他聽到了戰鼓聲已停,而她已然在此。

狗狗歪了歪腦袋,一撅屁股,噠噠噠跑掉了,小狗的腿短短的,跑起來渾身毛毛搖搖晃晃。

鹿之春遺憾地起身,看到步潮生上下打量的模樣,張開手轉了一圈:“你看,完完整整,一根頭發都沒掉。”

步潮生不知道先前內心的恐慌如何而來。

雖然他從小到達都活在善意之中,可是他不是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待他很好的老班主死去那日他也悲痛萬分。

而鹿之春方才上樓,他一直瞧不見她的模樣,只有帶火的箭雨和火團無情下落時,想到她在城樓上面臨的殘酷場景,他內心的恐慌幾乎讓他無法再保持理智不闖上樓。

就如一開始見她那樣,那毫無理由的吸引力,像無數根攀附而上的藤絲終于找到了宿主,只要離開,就要從心髒上将它們活生生拉開。

那明明不是愛,卻讓他不能自已。

“之春,”步潮生還是想說出自己的感受,“我很擔心你。”

鹿之春不知道步潮生內心的感受,她笑着說:“我也擔心你呀,你偏要回來,若是城破了……”

“若是城破了,我為你斂骨。”步潮生回道。

鹿之春忽然一愣。

[我要留下,師兄,你讓我留下,你要做那堵活城牆,至少留我為你斂骨!]

從遙遠的記憶裏,那驟然迸出的碎片,讓她失了神。

她遇到步潮生之後,總是會想起她的第一個世界。

你有沒有去過一個陌生的地方,那是你第一次去那麽完全陌生的地方,有一個人收容了你,手把手教你謀生的技能,你一步一步,終于能一同登臺,姓名同列,富貴就在眼前,可是亂世城破,那人為了争取你們的逃亡時間,成為堵在城門的屍首之一。

後來你功成名就甚至能在史書上留下寥寥幾筆,卻沒人知道你終其一生都沒法找到想要收斂的那具屍骸。

一個任務,一個世界,一生時間。

鹿之春學會了很多,卻沒法回頭。

在快穿逆襲部裏,她一點點強大起來,知道了世界的歸類,她的第一個世界,沒有輪回。

做了很多任務和附加的緊急任務後,她也見過有人将自己困在執念裏,試着一遍遍逆轉時間,最後再也沒有将來,只是在無盡的時間亂團裏,重複無數個走向固定結局的可能。

“潮生兄,我有沒有同你說過,”鹿之春看着步潮生的臉,輕輕地說,“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步潮生微訝,但是他仔細回想又覺得沒什麽需要驚訝的,他能感受到每次她看他時的目光裏,那微許的不同。

“故人是誰?”步潮生順着一問。

鹿之春很久沒有和人聊起師兄,便也直接說了:“是我一位師兄,是我一生中遇到過的,最溫柔不屈的人。”

“溫柔、不屈?”步潮生咀嚼了一遍這兩個形容詞,鹿之春口中簡單兩個詞的組合,就能感到那個人的特別之處。

“世上溫柔者有之,不屈者衆,可結合在一起的,我所遇所見者,唯我師兄為最。”鹿之春沒有悲傷,她提起師兄時,滿臉都是驕傲和快樂。

步潮生能感受到她內心的自豪和愉悅,她……這也是在誇他嗎?

“潮生兄,你臉怎麽紅了?”步潮生清瘦,面上肌膚雪白,一紅就和撲了腮紅似的,不過,鹿之春話頭一轉,“但是,挺好看的。”

她又誇他了。

步潮生低頭看到她腰間多了一把配劍,劍鞘精美。

“這把劍……很是精美。”他借此轉移了鹿之春的注意力。

覆蕉聽見有人誇他,頓時發出一道清鳴回應。

步潮生一時沒尋到聲音源頭,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步潮生說他先前說了讓畢嘉玉帶着戲班先去缃遙城等他,所以他要去缃遙城找畢嘉玉,鹿之春要回玄都,按方向來說,缃遙城也算必經之地,想到玄都澹臺籍頭疼的那些人,又想着自己的任務是找齊星次,鹿之春一路都在勸步潮生去玄都。

“之春也會去玄都嗎?”步潮生問她。

“當然,我這趟就是從玄都出來的,是時候回去了。”不然澹臺籍和楊恭應該是兜不住了。

“好,那我也去。”步潮生認真地看她,眼神專注,語氣溫柔。

玄都是繁華之地,水家班子本來就會去的,更何況,他不想離她太遠。

既然心無法解答那到底是什麽樣奇怪的感覺,不如就随心。

想要靠近,就離她近些。

*

澹臺籍聚精會神和太傅下棋,突然,他眼睛一亮,立馬落子。

“白子贏了!孤贏了!”澹臺籍滿臉驕傲。

打敗別人和打敗太傅完全是不一樣的!

衛焉離沒說什麽,任他傻樂。

“報——”外頭一位驿使跪地端送戰報,“魏河城李挺将軍報,啓東大軍已退回蘭铎關。”

澹臺籍站起來,李挺是什麽資質他是知道的,雖然是個勇将,也有才謀,但要說能不能對上沐九瀾,他還是沒底。

可這次啓東大軍居然真的退了。

這……

他棋也不下了,親自過去拿起文書。

“厄獸潮?仙人?神劍?仙人替聖女拿回神劍并擊退了綿延數裏的厄獸潮?”澹臺籍沒想到文書裏的內容這麽複雜、刺激、曲折、精彩。

衛焉離見澹臺籍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後,文書都掉在了地上,他搖了搖頭過去撿起來。

太傅皺着眉看了些許戰報的內容,也消化了許久這其中的意思。

擡頭只見澹臺籍眼神發直。

澹臺籍一下子回憶起那天鹿之春說——

[啓東有駐守蘭铎關的百勝将軍,可你北燕也有前往魏河城無所不能的聖女。]

哪會有什麽仙人,該不會就是她本人吧?

她說她無所不能原來不是在開玩笑?

她能用神劍一劍劈開啓東和北燕界碑所在的地方,讓那裏出現一道不易跨越的溝壑,再一劍消滅綿延數裏的厄獸潮。

她真的制止了啓東和北燕的戰争。

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

也是,她是天上來的,當然無所不能,她是聖女啊。

澹臺籍現在完完全全相信鹿之春就是真聖女,其實他早就覺得是真的了。

她從天而降那天,刺目的白光裏,他分明瞧見了她的模樣,便有奇怪的感覺驟然湧出。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他順着太傅的意思,承認了她聖女之名。

只因,他想要她留在玄都,留在北燕王宮。

所以,那天他對太傅說他不喜歡聖女是假的。

他第一眼見她,縱然不知道內心湧動的究竟是什麽,但是,他很喜歡她。

喜歡到根本不願意她離開玄都一步。

但是這種喜歡,或許并非男女之愛,因為他想的也僅僅是:只要能看到她,她能留在玄都,和誰再一起都可以,和師父在一起也可以,他只要能看着她就好了。

那并不是強制的惑人心智的情感,就像她離開玄都這些日子他也能照常生活,卻始終覺得遍尋許久的事物,又消失了,心中空了一塊,似從前一般。

說出來都很難讓人理解。

心未滿過前,并不覺得從前是空的。

“師父……”澹臺籍沉思,“既然你不要孤賜婚,那孤還是和聖女完婚吧。”不然她以後飛天遁地去別的地方了怎麽辦?

剛剛走到門口的楊恭渾身一激靈,立馬戒備起來:“有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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