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平安到玄都

平安到玄都

鹿之春騎着馬和水家戲班馬車隊伍共行,北燕大多數地方是比較安全的,但也不是說沒有幾個山匪小賊,步潮生也不能唱一路戲釋放技能。

往常戲班子遇到一些攔路的劫匪,多半是破點財,北燕的山匪都不成氣候,多數沒有到窮兇極惡的地步,仗着膽子嘗些不勞而獲的甜頭,到了成氣候的時候,真犯了大案,也就離官府圍剿不遠了。

這次有鹿之春随行,鹿之春又找回了覆蕉,路上有幾個小賊被她壓着打反訛了一筆,最後點了穴放在路邊讓他們面壁思過。

穴道六個時辰後就能解開,就是要他們挨兩頓餓。

“有小郎君在,我們就和有了護身符似的,真是再難尋到像郎君這樣好的人。”畢嘉玉掀開馬車簾子,看向鹿之春時,眼底暖色融融。

他合該是叫人欽佩的,無論是魏河城時的出手相救以及退守,還是這一路上的照顧和守護。

像他們這樣的伶人,得到過的最大善意也難以跨越世俗目光和規矩,卻難有他這般平等地放在友人位置,一同開懷大笑,需時便出手相助。

也不怕麻煩。

“嘉玉嘴真甜,那我可得好好當這護身符,不然可就聽不到這麽甜的話了。”鹿之春非常愉快地将畢嘉玉的誇誇全部聽進去,并打趣回去。

畢嘉玉輕笑一聲,眼珠子一轉,再将簾子掀開了些,露出裏頭分明想看鹿之春卻又始終不露頭搭話的大師兄。

“小郎君,師兄說這馬車裏颠簸得悶得慌,不如讓師兄随郎君上馬透透氣吧。”

畢嘉玉說完,馬車裏的步潮生大吃一驚:“嘉玉!”

鹿之春側首低頭巧笑:“潮生兄出來吧,不必拘謹。”

她還以為是步潮生不好意思麻煩她。

步潮生似乎抵擋不住鹿之春的笑容和邀請,他掀開簾子,在鹿之春的搭手下上了馬。

切實坐在馬上同她貼身靠近時,他的身體便自然而然放松下來。

如沐暖陽。

“之春。”他輕聲道。

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喚喚她的名。

“怎麽了?”但鹿之春卻應了。

于是步潮生找了個話題:“之春似乎會許多東西,家中府第門楣定然不低,此次回玄都,是要回家嗎?”

同之前魏河城魏家家主的猜測類似,步潮生也覺得鹿之春家中必然顯貴,才會這許多東西。

但是想起鹿之春提過的師兄和唱過的戲,他又遲疑了。

這北燕向來将戲子伶人看作下九流,又哪有顯貴人家會讓子女去學這東西呢?

鹿之春知道他腦子裏肯定有許多疑問,現在路上也正是無聊時候,找些話題也是正常的,于是她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其實是這樣的,我幼時被拐子拐走了,吃了不少苦,十來歲才被家中找回的,家裏人想要補償我,所以我想學什麽他們都給我找最好的先生,此番是家中非要讓我成婚,我不願就此成家,便想出來先見見世面再說。”

“竟是如此……”步潮生愣了好半天才消化完鹿之春的話,似乎說得通但又有些怪怪的。

“所以之春回玄都後是要成婚了嗎?”他有些悶悶地開口。

鹿之春憋笑:“許是要成婚了吧。”

步潮生垂下長長的睫毛,問道:“也不知道要與之春成婚的,是個什麽樣的人。”

鹿之春哪裏有什麽媒妁之約,不過她想了想被大臣們三天兩頭想要撮合在一起的澹臺籍,語氣輕松:“是個很可愛的人。”

竟還能得到她如此評價。

看來她也不是不中意對方,只是暫時不想成親罷了。

“那很好,若是之春成親了,不知我是否能有幸參加婚宴。”

步潮生愣愣說完,又覺得是自己太過癡妄,就算之春願以友人之禮相待,世人又怎麽能理解高門大戶的子弟婚宴之中,卻有個身為伶人的友人。

他若是想去婚宴,也只能是以名伶步潮生的身份,在戲臺上,為她唱一曲。

“這……”鹿之春抿了抿唇,将笑意抿回去。

步潮生內心空落,低聲道:“之春不必為難,我也只是問問罷了,到時候戲班子在玄都落腳忙得很,本來就沒有什麽空暇參加婚宴,只是可惜我也想為之春備禮……”

“……哈哈哈,”見步潮生已全然相信,鹿之春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潮生兄也太好騙了,我家中哪有什麽府第門楣,我不過是長大了的村野頑童,此番去玄都是回去見友人的,路上無聊得很,潮生兄還想聽什麽故事,我現編十個。”

騙人的?

步潮生迷茫且愣怔地回答:“想聽完那日的戲詞原劇本。”

欸?

他看起來呆呆傻傻而且完全沒有生氣呢?

鹿之春還以為步潮生會因為她方才的逗弄小小地生一下氣呢?

那日唱的牡丹亭游園驚夢一則,竟是讓他念念不忘至今。

不過經典的魅力就是能跨世界。

“好,這故事可長,這一路正好說給潮生兄聽着解悶……”

畢嘉玉在馬車裏聽着外頭聽不清的對話,微微笑起來,沒有任何人比他更希望師兄有個好的依靠。

師兄或許沒發覺,但他看得出來那小郎君對師兄的愛護之意尤為突出。

關于鹿之春的性別,步潮生倒是沒将心中已有的答案告訴畢嘉玉,然而對畢嘉玉來說,身處他們這個位置,是沒有太多選擇權利的,所以他認為鹿之春只要人好就行,至于那星點的性別猜測,他都懶得去深入懷疑。

一行人如此走走停停數日,到了玄都時,才因為水家班子得先找個落腳處,才與鹿之春分開了。

鹿之春心裏想着如今步潮生已來到玄都,當初她也将十二星次的事拜托了澹臺籍和楊恭,先去王宮裏同他們說說自己已經找到了第二個星次,他們也一定會為她高興的。

*

另一頭,啓東王宮也早已收到蘭铎關傳來的戰報。

因為事情過于離奇,萬俟長烨于禦書房待了許久。

他本不信這些神明之說,但是幾十萬大軍親眼所見,魏河城和蘭铎關間那百米寬的溝壑,似乎都在驗證所謂青衣劍仙和北燕聖女的存在。

“呵……”萬俟長烨碧色的眸裏暗沉沉,他放棄了與北燕互市,而現下傀儡刺殺失敗了,馮湘士一去不回,沐九瀾的出兵被所謂劍仙制止,這一樁一件,似乎都在極力阻止他的野心。

可既然聖女是真的。

那麽一統虛生大陸的為何不能是他呢?

“澄心!”萬俟長烨喚了一聲。

分明沒有其他人的禦書房,卻傳來一聲輕笑:“兄長又是在苦惱什麽?”

萬俟長烨其實并沒有兄弟,他口中的澄心喚他兄長實為大逆不道。

然而此時并無外人,萬俟長烨也熟知他的性格,此時他正有事要他去做,自然不會對這種小事計較。

“朕要你去北燕,去查查那聖女和劍仙的虛實。”萬俟長烨命令道。

梁上垂下一根紅色發帶,那聲音悠哉地追問道:“兄長需要殺人嗎?”

萬俟長烨似乎也在對比情報中的實力真假,長嘆一聲:“澄心,人外有人,此番前往,全身而退即可,莫打草驚蛇。”

如若聖女确實太過強大,那麽就得換個想法了,不能總是和北燕硬來。

“兄長看輕我了。”梁上的黑影輕笑一聲,眨眼之間便消失無蹤。

宮燈長明,一個黑影立于金碧輝煌的王宮檐角,一路往北燕方向看去。

紅色發帶被當作抹額的樣子綁在額頭上,他笑起來,分明是朝氣蓬勃的樣子。

用一根手指将發帶挑落到眼前,蒙住了雙目望去,燈火通明的青都王宮變得殷紅陰暗。

“月黑風高夜……”一語未盡,那屋頂的人便如鬼魅一樣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渾然不知啓東又想派個啥玩意兒來的鹿之春,輕車熟路回宮,還用男裝秀了楊恭一把。

“聖女這小郎君模樣,倒是少見的風流俊俏。”楊恭豎起大拇指給予十分肯定。

“魏河城的好消息想必早就傳回來了吧?”鹿之春面上喜氣洋洋。

“那可不,陛下和師父都很吃驚,啓東的進攻竟以這種方式解決了,陛下也等了你好幾天了,等會兒他下朝了,恐怕有不少相思之情要吐露。”說到最後一句,楊恭就完全是開玩笑的樣子。

沒辦法,他實在沒法從澹臺籍和鹿之春兩個人身上瞧出什麽暧昧感來,頂多就是兩個同愛玩泥巴的孩子突然發現了對方,并高興地一起捏泥巴。

“相思之情,哈哈哈……”鹿之春的笑點別致,楊恭這一說又戳中她笑穴。

“什麽事這麽好笑?”說來就來,澹臺籍速度也是快的。

“楊恭說你想我呢。”鹿之春理直氣壯。

“那當然,孤怎麽會不想你。”澹臺籍更理直氣壯。

“之前的好消息你們都收到了,我自己這裏還有個好消息。”鹿之春于是便将遇到步潮生的經過原委一一道來。

“我可算又找到一個星次了,我想把他接進宮來安置,陛下你看怎麽樣?”

澹臺籍木着一張臉,感覺楊恭這幾天吃的某個瓜正在往他頭上套模式。

[聽說那外室生得楚楚可憐,身段曼妙,也難怪那位員外郎才失蹤一個月就如此向着她……]

“潮生性格溫柔,唱戲好聽,又生得好看,大家一定會相處愉快的。”

啊,聽聽,聽聽這個女人都說了些什麽!

她才走了沒多久,就這麽誇一個陌生男人!

可是一開始又是澹臺籍答應幫鹿之春好好找十二星次,于是他“愉快”地拉起嘴角,笑道:“孤一定會安排好的。”

楊恭甚至聽出了幾分咬牙切齒。

他心想,還好,至少太傅還不知道這件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