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太傅的離場

太傅的離場

步潮生想過鹿之春的身份不俗,但當他和嘉玉随接人的隊伍進入王宮,看到她身側宮人成群,幾位不知名的王孫公子相伴左右時。

內心的震撼遠大于先前的任何一種猜測。

領隊的小公子一直板着一張臉,然而在見到鹿之春的一瞬間,微微擡高了下颚,雖是要做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卻因為嘴角止不住的笑意變成了想要被誇獎的孩子模樣。

“師兄……小郎君原來竟是……”畢嘉玉想說的是公主,然而前頭的人卻說——

“聖女大人要的人已經帶到了。”

她竟是聖女。

四國之內聖女之名的流傳,除了各國探子,民間相傳最是迅速,步潮生和畢嘉玉自然也是知道的。

對于百姓來說,聖女是從他們出生起就一直存在的傳說,他們信這個傳說,但突然告訴百姓,聖女現世了,其實很多人是半信半疑甚至不信的态度。

他們會想着,上位者又想做什麽。

只是不敢言而已。

但如若聖女是這番模樣,能文能武能醫善交,步潮生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一開始遇到鹿之春時那奇妙的吸引力。

那或許就是聖女對信仰她的民衆的吸引。

她當然是聖女。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合适聖女之名。

衛焉離在她身邊,步潮生在她前邊,手镯上一藍一紫,俱是希望的曙光。

一步步完成任務的希望。

于是鹿之春愉快地迎了上去,楊恭看她這欣喜的樣子不由瞧了瞧太傅和陛下的臉色。

果然陛下的面色一下子垮得不行,臉耷拉了老長。

太傅自然是看不出來什麽,但他的目光卻落在陛下為聖女帶來的那個戲子臉上,淡淡地上下打量。

幸而鹿之春也不是興奮上頭,她拉着步潮生和衆人一一介紹了一遍。

步潮生和畢嘉玉這才知道帶他們進宮的竟然就是國君。

他們看了一眼此時已經繃緊一張臉作冷漠狀的國君……

嗯……和想象中不大一樣呢。

“将潮生接來宮裏是因為其他原因,水家班子若是更願意在城中住,那就在城中住着,待會兒聽我講完緣由再決定吧。”鹿之春笑着拉步潮生進去。

她看向衛焉離,補充道:“太傅也來吧。”

只找到衛焉離一個人的時候,她覺得還不用多說,但是現在又多了一個步潮生,那星次的事情就可以挑明了,希望他們也互相照看一下對方。

一個善意,一個健康,這兩個人連技能看起來都很融洽,他們倆這性格一定能好好相處。

澹臺籍皺眉跟了上去。

他有種自己被排除了的錯覺,這可不行。

澹臺籍非要跟上去,楊恭看看被落下的畢嘉玉,再看看自己。

都跟上呗還能咋地。

鹿之春還是之前給澹臺籍楊恭他們的那個說辭,不同的地方在于,她當前已經找到了兩位星次。

“太傅為星紀,潮生為娵訾,是我當前尋到的唯二星次,所以你們對我來說十分重要,因為這關系到我能不能回家,所以我必須保證你們現在,是絕對安全的,不會出意外消失。”她簡單闡述了一下結論。

十分重要。

衛焉離的指尖動了動,她總是能在不經意間說出人想聽的話,卻又因為不是獨一無二的,複而叫人失落不已。

步潮生倒是聽得認真,或許正是因為出身微末,他不輕易對身份天壤之別的人動什麽心思,免得讓雙方為難。

所以他将鹿之春放在了重要卻又不是心動之人的位置上,聽她回以一個“十分重要”便覺得滿足極了。

澹臺籍早知道步潮生是星次,但鹿之春卻沒有将衛焉離的星次身份告訴過他。

然而年輕的國君轉念一想,當初鹿之春讓他找尋有特殊能力的人,太傅不就正好符合嗎?包括後來有段時間聖女一直和太傅往來頻繁,想來應該是在那時候,鹿之春就确認了太傅的身份。

“陛下怎麽這副神情?”鹿之春從步潮生口中得到了願意留下的答案,偏過頭看着一臉郁結的澹臺籍,學他鼓了鼓臉頰。

她也沒忘了打算去探訪沂西商隊的事,他們之前三個人讨論的時候澹臺籍不在,現在他在了,就可以說另一件事。

“同太傅一樣,潮生有他特殊的能力,這種力量類似于放大人心善意,但只能在唱戲時釋放,陛下,您看朝堂上的世家大臣們,是不是也該聽一場,好戲?”

鹿之春意有所指,澹臺籍本就通透,他雖然不明白步潮生具體的能力,但是鹿之春既然這樣說了,那肯定是能坑那群老狐貍一把,這他自然是……

摩拳擦掌。

更多的話沒法細講,邊上的畢嘉玉還雲裏霧裏。

鹿之春身份的陡然轉變,讓畢嘉玉有些擔心師兄是否能接受,鹿之春的身邊有國君和太傅,他某方面心思細膩,能覺察出其中一些隐晦的敵意和妒忌。

鹿之春對待步潮生的态度确實不曾改變,畢嘉玉卻憂心忡忡。

“所以無論從哪方面來講,将潮生留下也只有好處,是不是?”

鹿之春笑眯眯地問澹臺籍,他甕聲甕氣地嗯了一下。

像是不情願,又像是不知道怎麽收尾。

“不會讓你幫我白養人的,我打算明日去城中找沂西王商商隊,若是能講通,我再去一趟沂西。”

鹿之春語出驚人。

“你還要去沂西?!”

問出這話的是澹臺籍、楊恭和步潮生,衛焉離沒什麽反應。

此去魏河城,他們就該意識到她這人來去有多自由。

想到的就去做,是他也自愧不如的行動力。

“冷靜一些,我只是說我若是能講通就去,又沒說現在就要去。”鹿之春給他們一個個按下來。

“但在我走之前,希望看潮生上臺再唱一次。”鹿之春雙手合十。

“孤也想看看那群老狐貍良心發現的樣子。”說完,澹臺籍忽然一愣,遲疑不決——他們不會根本沒有良心吧?

步潮生聽到鹿之春的話,低頭默默微笑。

而衛焉離忽然起身告退。

楊恭在自家師父這邊終于燃起了一絲絲的助攻之魂,在一旁突然擔憂出聲:“太傅可能又犯胃病了……”

鹿之春:“啊?他剛剛還好啊?”

但她又不是很确定,和桌上人打了招呼以後急忙追了出去。

剩下四個人讓尴尬蔓延。

衛焉離走得不快,鹿之春很快就追上了他。

“太傅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了嗎?”鹿之春追問。

衛焉離停下來。

四周沒有其他人,她抓過他的手開始把脈。

他輕嘆:“臣無礙。”

即使有疾,病也在心。

是他不該做那無端的夢,并從她口中聽得夢中那二字。

星紀。

如若星紀是他,那鋪天蓋地的占有欲望也該是他的。

所以呢?所以他才看不得她如此關心一個伶人?而同為星次,那個美豔乖順的伶人內心,對她又是怎樣的心思?

“臣只覺聖女此後,還是要多加小心。”

如他這般,人心難測罷了。

“太傅越來越關心我,這我就安心了,太傅身體已經大好了,保持健康飲食,能活九十九。”鹿之春小手一伸,動動手腕,靈活地拍拍太傅的肩。

衛焉離眼角帶上一絲笑意。

“聖女在魏河城大出風頭,不論是為了那場戰役的失敗,還是為了所謂的青衣劍仙,啓東一定會再派人來,若不在明就在暗,王宮內外臣已提議陛下加強人手,聖女自身也得多加提防。”

沒了其他人在,衛焉離才對鹿之春傾吐出所有的關心。

是了,啓東的事情看似是告一段落了,但是啓東人是活的,更別說北燕王宮裏還有位啓東大臣和公主沒送回去……

“太傅提醒我了,我建議将題柔公主送回啓東,但先別讓公主去青都,而是派人護送他們過蘭铎關,去見沐九瀾。”

反正從覆蕉的只言片語裏,沐九瀾确實是個好人。

比起他人的傳聞,她更信賴覆蕉。

也得虧當時城牆之上她沒有那麽狠心。

通過沐九瀾,題柔活着回宮的機會就有九成。

畢竟是由自己制造修複的人偶,她也期待這個孩子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獲得生命。

“題柔公主的事情,聖女不必操心。”衛焉離應當也是這麽打算的,早先馮湘士自己也出過主意。

他們不可能一直留在北燕,但要回啓東又危險重重,如今戰争已經發起失敗,沐九瀾又還在最近的蘭铎關,如今回去,反而比之前更安全。

“聖女若想讓娵訾長久留在王宮中,可以讓他在司藝坊謀個職位。”

靜默片刻後,衛焉離竟也為步潮生做了打算。

司藝坊對步潮生來說也算專業對口,只不過目前北燕司藝坊中多是北燕風味的歌舞人才,戲曲始終沒有算進去。

開個先例也無妨,反正都要給那些老大臣唱一唱。

兩人正在這邊聊着,夜色裏卻有人千裏迢迢而來。

看着同樣燈火通明的北燕王宮,外頭的層層守衛,額頭戴着紅色發帶的青年咬了一口麥芽糖。

滴——啓東殺手已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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