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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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話時,避開任一行的目光,因此沒看到他眼中翻湧起的驚濤駭浪。
什麽過去的就是過去了,什麽不喜歡抓娃娃了,她不暗示還好,總這樣在他心上撓一把撓一把,他是會煩躁的。
他本來就是一頭會吃人的獅子,等了這麽久,他早已饑腸辘辘,忍到了極限,需要覓食了。
既然她不肯給機會,那他就……給自己創造機會。
微微……
美味的兔子近在眼前,香噴噴的,猛獸露出了尖牙,噴薄的呼吸濕熱,口水順着下巴滴落下來……他等不了了。
前功盡棄。
反而勝券在握。
既然享受不到征服的快感,那就玉石俱焚,帶着她一起下地獄。
男人沒跟上來,李允微回頭看他,他眼裏的狂亂和臉上的陰沉在與她對視時,瞬間消失不見了。
他說,“和我一起回家拿車鑰匙吧,我送你。”
李允微說,“你開車可以嗎?”
“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回去。”
李允微想說打車,晚上他肯定不會同意,于是作罷。
兩人上了樓,任一行習慣放車鑰匙的桌子那兒,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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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關處,男人剛換好鞋,忽然身子向旁一歪,靠住牆。
李允微沒換鞋,在門口等着他去拿鑰匙,見他突然向一邊倒,她心裏一驚,問,“怎麽了,頭疼嗎?”
“嗯。”任一行左手成拳,大拇指關節使勁敲敲腦袋。
實際上,他的眼中一派清明,陰謀流星一樣劃過。
李允微擔心地說,“坐下休息會。”
“好。”他右手撐住牆,直起腰。
李允微在扶不扶的選擇中猶豫了下,最終伸手扶住了男人的胳膊,任一行勉強看了她一眼,安慰她,“沒事。”
微微扶着他走到沙發邊,他一靠近沙發,身子幾乎是栽倒過去,連李允微也帶倒,倒在他身上。
任一行頭枕着沙發扶手,右手在剛才的拉扯中順勢握住了李允微的手,他閉着眼,眉狠狠蹙着,面無人色,看起來相當難受。
“哥哥……”李允微從他身上爬起來,見到他這樣,心不由主地喊了一聲。
任一行沒答應,卻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他的手好涼,一晚上了,還是這麽涼,剛才明明戴了手套的。
李允微蹲在他身旁,滿臉憂慮,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他手上。
“我叫陶醫生來吧……”
任一行聽她說話,大手緊緊地箍着她的手,将她捏的都有些疼了,但她看到他這麽痛苦,忽視了這疼。
任一行哼了聲,“他來了……也沒辦法。”
李允微的嘴撇了撇,看着他,幹着急,不知道怎麽辦。
“要不……到床上躺會兒……”
“不用,你陪我一會兒,就一會兒……”任一行虛弱,說得可憐。
李允微想都沒想,就答應,“好。”
提到陶潛,李允微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他的話,“如果你不是她的妹妹,釋放信息素他會醒得更快。”
她确實不是他的妹妹,以前不是,現在,更不是。
李允微的心咚咚咚地跳動着,她又想起任一行說的,“我沒有談過戀愛。”
除了陶潛的話,還有許許多多無關緊要的話語和片段,盤旋在她腦海,讓她心亂如麻。
沒見着倒也罷了,偏偏現在他身旁的只有自己。
又不是臨時标記,只是提供點信息素……
李允微掙紮了下,摘下了自己的手環。
然後他抽出手來,去摘任一行的手環……
她的手一動,任一行就有所警覺,他睜開眼,“你做什麽。”
“試試陶潛說的辦法。”她盡量平靜地說。
任一行側頭,凝視着她,有些恍惚。
在這一刻,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清醒了。
她說得沒錯,她是善良的,寧肯用這個不利于自己的的方法,也不願見他受罪。
而他,正在利用這份善良。
他騙了她。
媽媽,騙子會是贏家嗎。
在他抑制環被拆掉的瞬間,茉莉花香充斥了他的身體,他好像聽到了轟的一聲,紅色的火光在他眼裏蔓延,頸後的腺體不斷地在脹大,要熱到爆炸了。
本來是裝的,但感知到她的信息素,他的病成了真的,他感到一陣陣的眩暈,身體霎時被汗浸濕了。
理智像是他身後沉重的包袱,他要丢了它。
她嫣紅的嘴唇就在他眼前晃,任一行想抱住她吻她,吸吮她的粉紅色的舌,他的眼中,是一朵一朵的紅蓮……
他聽到自己喉嚨裏發出一聲嘶吼,埋在李允微壓抑的喘息聲中,他知道,自己的獸性要控制不住了……
“好了,不痛了。”他聲音嘶啞。
再聞下去,他真的要撲過去了。
李允微也沒好到哪去,在嗅到任一行黑咖味道的信息素時,她就有點後悔自己的做法了。
她渾身發熱,潮濕,黏膩。
情熱期熟悉的感覺侵襲着她,包括那段回憶。
她很快開始喘息起來,并且眼眶濕熱。
她每次情熱期,都按時注射抑制劑,所以症狀都不明顯,而這次,并不是她的情熱期,為何……她想要,又想哭?
聽到任一行說不痛了,她飛奔去洗了把臉,好久才從盥洗室出來。
用冷水洗了臉,又緩了這麽久,她心跳仍舊劇烈,但裝作無事人一樣,回到任一行這裏,“痛得這麽頻繁嗎?”
任一行坐了起來,仍是滿頭的汗,他道,“嗯,越來越頻繁。”
“有沒有什麽好辦法,你不是剛收購了經潤,他們有沒有什麽專家……”
聽到李允微提到經潤,任一行心中驚了下,她聯想得很準确。
腺體阻塞症的新藥物就是經潤研發的。
他說謊,“目前還沒有什麽解決方案。”
怕她猜到,他轉移話題,“你還記得嗎?上次在靜渚,說要送你,但是頭很痛,沒有來得及,你已經跑了。”
他說的是真的,但他這樣說,目的是要引起李允微的內疚。
反正在她心目中,他已經是個可怕的壞人,還不如就這樣将壞就壞下去。
他的目的達到了。
李允聽罷,果然很內疚。
她不知道他是因為病發才沒去送她,那天他來過兩個電話,她都沒有接,連電話都沒回過去。
是她不對。
“對不起啊,那時候我見你和應娜在一起……”
他解釋,“我和應娜只是發小。”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
“這次,謝謝你。和靜渚那次扯平了好嗎?”
“嗯……”面對一個病人,她能說什麽呢。
“走吧,送你。”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好沒好,萬一再病發……
“不行,我不放心,剛才在路上有人問路,看你毫無警備心,現在太晚了。”
“沒關系的。”
“微微,要不這樣,你在這裏睡,需要的東西都在樓上,我回靜渚。”任一行提出了新的解決方案。
“這樣,不太好吧。”這算什麽。
“一晚上而已,你就把這當成酒店。”看到李允微面露難色,任一行勸她。
快11點了,也沒什麽更好的主意了。
李允微問,“那……你一個人可以嗎?”
任一行站了起來,“可以。”
“你怎麽回去。”
“叫司機來吧。”
“司機會很煩吧。”
任一行眼睛眯了眯,她的話裏似乎有商榷的餘地,他先順着說下去,“他們不敢。”
“主卧不是還空着。”李允微裝作不知道任一行在這裏睡覺。
“嗯……是空着。”
“要不你今晚也在這吧,有什麽事,我也能照顧你,不過你要是覺得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那就當我沒有說。”
她說的,是他曾經的話,有點怨氣。
他嘴那麽毒,就是為了掩飾自己愛她,卻沒想到,這種話真的成了紮在她心裏的毒刺。
“你不怕我?”任一行笑着問。
李允微認真地說,“我會鎖好門。”
任一行:“……行。”
“麻煩你了,任總。”
“不麻煩,這本來就是你的家。”
她的家嗎……
他剛病發,她不忍心否認,去破壞他心情。
兩人如此定下來之後,一前一後上了二樓,各自進了房間,兩個人的卧室是連在一起的,衛生間在兩個卧室的旁邊。
李允微進了房間,如釋重負一般,趴在床上。
又按照他說的走了,哎。
但也确實困了,腦袋混混沌沌的。
過了一會兒,任一行敲門,給她找了新的牙刷和牙膏,“你先洗漱。”
“好的。”
李允微洗漱的動作很快,回到自己房間。
明天要回W市,她洗了個澡,浴室裏,沐浴露只有一種,她沒有別的選擇,用了他薄荷味的沐浴露。
她洗完澡,任一行過了一會兒才進了浴室,即使拖延了時間,他好像還能聞到她散發的茉莉的馨香。
她用過的牙刷放在洗手臺上。
他走過去,纖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牙刷拿起來,放在鼻端嗅了嗅。
茉莉味。
什麽都是茉莉味。
好好聞。
他将牙刷的刷頭放到嘴邊,兩片薄薄的唇吻了上去,舌尖舔到了刷頭上留下的水痕。
茉莉味的……
任一行的抑制環是防水的,他把手環一直戴着,怕自己失控。
盡管剛剛注射了Alpha的抑制劑,手環上的信息素監測還是一直提醒他,他的信息素很不穩定。
花灑開了,淋在他滾燙的身體上。
房間裏的李允微一直等到他洗完澡才敢睡,她怕他再像上次一樣病發。半小時後,她偷偷地開門,去看衛生間的燈是否還亮着,看到滅了她才鑽進被窩。
很奇怪,白天就聞到,這個房間裏好像有熟悉的黑咖的味道……被子上有,枕頭上也有……
Omega的感知餘韻這麽久嗎……還是他房間裏傳來的……
她身上是他沐浴露的味道,睡的被子裏又是他信息素的味道,掀開被子,冷,蓋上被子,熱,燥熱!
根本睡不着呀!
怎麽辦……
怎麽辦……
怎麽辦……
她想跟辛摯說,但怎麽說,要說和宿敵共處一室嗎……她自己都覺得這不可思議。
怎麽就成這樣了,想遠離的人,為何會越來越近……
她戳了人微言輕。
“睡了嗎。”
“沒有。”他秒回,李允微眼睛一亮。
傾訴對象就是他了,她決定。
“身體好點了?”
“好多了,謝謝。”
我不是針對誰:“這麽晚還不睡嗎?要多休息呀。”
人微言輕:“你不也是[微笑]”
“有點失眠了。”
“我也是。”
“喂,人微,問你個問題。”她真的把人微言輕他當成好朋友了。
“在的,針對,請問。”
“就是。
你有沒有那種……立下誓言又反悔的時候啊。”
“有的。”又是秒回。
“哎?”竟然問對了人。
“是啊。因為自己的誓言,沒有人知道,反悔了也沒關系^.^”
沒關系嗎……
哪怕他會讓自己受傷也沒關系嗎。
她還能再承受一次嗎。
被懷疑是不是愛的時候,如被割心,真的好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