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白色遺跡

白色遺跡

一束從頂端溫柔落下的光,照的不是神像僅剩的底座,而是緊緊貼着底座的骸骨。

他以最虔誠者的姿态微微俯首。他身上是伊塔洛斯在此見到的唯一生機——幾根細弱的,不知從哪裏長出來的花藤。纏繞在脊柱、肋骨上,開着紐扣大小的白花。

骸骨周圍憑空出現幾段水流,淙淙悅耳。他腳底散落無數碎石但沒有任何一塊落在他身上對他造成損傷。

所以,伊塔洛斯走近仔細查看時,看見白骨完好,甚至呈現着玉質的光澤。

那水流似乎将他隔斷在另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中了。

他一定備受神明寵愛。

伊塔洛斯輕聲道:“無意冒犯。”然後小心地撥開手骨,拾起被懷抱的石匣。

巴掌大小,外表光滑,沒有镌刻任何文字與圖畫。其中放着本破舊的筆記,紙張脆弱得稍微觸碰就散落,接觸空氣後更是變得暗黃模糊,已經沒有閱讀的可能了。除此之外,有一張被折疊的地圖,一支無法繼續使用的青綠色羽毛筆。

伊塔洛斯正準備打開,遠處便來了人。

十幾道人影進入大殿,終于将靜谧打破。

“又見面了,伊塔洛斯……先生!”還未走近,蘇索就遠遠地開始揮手。對于見到熟人這件事很是激動,迫不及待地跟身邊的新朋友說,這就是郁封的服從者,伊塔洛斯先生。在初始世界幫助了他們很多,還被他們當做是完成任務的關鍵,這一點上他們十分抱歉,不過伊塔洛斯并沒有對此很在意。

伊塔洛斯颔首,向衆人問好:“日安,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真令人意外,連着兩個世界相遇的概率很小不是嗎?蘇索,瑞菲莉娅小姐。”

“是哦,”瑞菲莉娅提裙,“或許這個任務結束我可以嘗試煉制一直失敗的魔藥了呢,到時候還能見面的話送你們兩人一套魔藥。”

“你一定會成功的。”伊塔洛斯祝福她,他感興趣的是,這兩人在初始世界中都分別失去了自己的支配者,“不過你們這是……?”

蘇索不太好意思,幹笑兩聲。

只見瑞菲莉娅翻了個白眼:“榮譽神殿的講話結束後,一只烏鴉跑過來跟我們說,我們都沒了支配者,相見即是緣分,不如考慮一下原地整合。不過他還給了第二個選擇,就是找系統重新匹配。想着見面過總比不知道底細的陌生人好,還免去了重新熟悉的麻煩,結果就這樣了。你能想到嗎?真是好随意啊!”

答應的下一秒,那烏鴉就生怕他們反悔,馬上就提示組隊成功了。

不僅如此,瑞菲莉娅氣得牙癢癢。看着身邊穿着精致铠甲,背着巨劍,比她高兩個頭的騎士,語氣幽怨:“最可惡的是,蘇索竟然是支配者,憑什麽啊!這家夥看起來比我好欺負嗎?”

女巫小姐對此耿耿于懷。

被談話吸引的衆人很不道德地笑出了聲。

她的故事讓拘謹的氛圍放松下來,伊塔洛斯也打趣一句:“說不定可以幫你在關鍵時候吸引火力。”

蘇索哈哈笑着連忙附和:“沒錯,你看,就會有那種沒人會想到你比我厲害的情況。真到了那時,對面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勉為其難保護你吧。但你最好記住,不要離我太遠。”瑞菲莉娅扭頭,拿出把扇子指了指他。

“這是自然!”

不可否認的是,烏鴉讓他們成為組合這非常幸運。畢竟新人裏有超過大半的人都是沒有力量的普通人,比起劍與魔法世界的住民,他們需要更多時間适應神奇去成長,不是每個人都能耗得起的時間。

不然瑞菲莉娅跟蘇索也不會同意。

這樣說起來,他的支配者也算是個合心意的人了。不會做出逾越的行為,也不會惹過多的麻煩,能正常溝通就足以超過大多數人。雖然伊塔洛斯并不喜歡他‘支配者’這個身份——他相信沒有‘支配與服從’他們的相遇會順心很多——但他不會吝啬誇贊人的優點。

毫無疑問,郁封是個頭腦冷靜,潛在力量強大的可靠同伴。只有一點,如果他把你當做自己人的話。

此次任務共有八個組合,但在場人數僅有十五。

他們沒等到第十六個人出現,監管者便發布具體任務了。

這聲音與初始世界那位又大不相同,沒了那股高高在上的姿态,更顯得平易近人。似乎下一秒就能跟衆人聊起來,但他的話又是那麽簡短無情。

【參與者到齊】

【第二個任務——向主神證明你們的價值】

【時間:無限制】

“無限制?那豈不是說明我們這個任務可以慢慢做啦?”說話的是一位少年,名叫許其傑,他的服從者留着寸頭,模樣兇惡。

少年很好的抓住了他的重點。

“難道你真的會信嗎?不會吧?”有人幽幽反駁他。這人叫林,一頭可笑的粉發。

伊塔洛斯不覺得監管者會給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無限時間去解決問題,畢竟他們已經兩次說話摻水分,可信度不高。

如果是真的沒有規定時間,那也會有別的狀況發生,迫使時間縮短。

尤其是,這個世界剩下的力量已經不多了。

不少人跟伊塔洛斯觀點一致,看來他們都注意到陷阱。

他們站出來給少年舉例,說不要盲目信任題幹。

許其傑抓着頭發心如死灰。

支配者打了個哈欠,看起來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他沒參與交流,越過衆人圍着神像底座繞了圈,然後蹲在骸骨旁。身邊站着的正是組合中獨身那位,兩人在人群邊緣,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不過郁封最在意的,還是伊塔洛斯手裏的地圖。

初來乍到,好容易不是個緊迫感的世界,衆人不禁多聊了會兒。聊到後面,又将話題引到最特殊的那一位身上。

獨身那人一頭月金色微卷長發,慵懶地披散下來。一同垂落的是藏在發絲間的白色長水滴狀玉石,用銀做托底,很是精致。臉頰旁的碎發攏到後腦,在半中處編成細辮,用珍珠與白色綢緞固定。他的瞳孔是安谧的霧藍色,皮膚有些病态蒼白。

當他們引來話題時,他的注意力還放在周圍的建築上,仿佛那才是他唯一值得在意的。

這人脆弱得像一塊斑駁的光,照耀在脫落的石像上,對着建築陶醉很久。

“我并非初來者。”深川厭眼中有淡薄的哀愁,揮散不去的霧色,“我來這裏是為尋找我的支配者。在很久之前,我不小心把他遺失。”

“他一定對你很重要,你找了多久?”

“大概有好幾年?我不知道,任務世界于外面時間流速并不一樣。”深川厭淡聲說,“除了他,我想不到自己還有存在的意義,于是我向榮譽神殿申請保留我支配者的空缺,他們準許了。”

這是令人意外的身份,也是個讓人心生同情的故事。他們對好奇別人的創口有一絲絲愧疚。

只有支配者聽到後緊緊皺眉,似是不解,而後又舒展開,故作淡定。

棕發少年關切地問:“那你确定他還活着嗎?你沒有到弄丢他的那個世界找過他嗎?”他的服從者是只巴掌大小的帶翅膀的妖精,名為菲奧娜。

妖精聽他一說,連忙捂着對方的嘴,豎起食指發出‘噓’、‘噓’的驚恐聲。

“我不知道,”深川厭仔細想了想,“但那時系統沒有提醒我他死亡,直到現在同樣。所以我仍然抱有他還活着的期望在找他。如你所說,我去過那個世界,不過那裏已經崩壞坍塌,他不在那裏。”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幫你找到他嗎?”一位名叫唐舒月的少女道,“永夜之所沒有那種通過力量确定定位的辦法嗎?”

她的服從者是位穿着怪異服飾,手拿挂着串各式樹葉木杖的男子奧辛。

“不止如此,難道沒有一樣道具可以幫助你,難道沒有一位神官可以求助麽?我記得似乎有位可以占星的大神官?”伊塔洛斯盯着他,緩緩道。

——藝術的生命力是永恒的。那是超越語言,能讓任何人産生共鳴的美。

這是耳墜對于深川厭的判定。

當然,伊塔洛斯不會只是依靠道具去初步斷定一個人。他在對方身上感知到無比強大的力量,但微弱,空虛。

那藍色憂郁而深沉:“可我們對于他,又算得上什麽呢?萬幸,明白自己的初心,才是得到指引的關鍵。”

說這話時,他看得是郁封。

他支配者的神情很古怪,疑惑居多。

“巧合下,我見到命運與指引之神莫什。命運指引我,只有一個世界接連一個世界不停地尋找,我才能找到帶回他的方法。”

郁封冷不丁問他:“他叫什麽?”

深川厭頓了頓:“缪斯。他叫缪斯。”

這人又輕聲重複:“于我而言,那是比任何事物重要的存在。”

支配臉色肉眼可見變差了,但他沒有繼續問。

可對于永夜之所的人,他們眼裏最重要的難道不是主神?恕伊塔洛斯直言,他們對祂的狂熱簡直令人嘆為觀止,就像是被控制那樣。以至于聽到某人的願望、乃至支配者比主神重要,都要小小震驚——原來還有正常人啊。

這其中一定有不為人知的事情,旁人問得太多,只能咽下多餘的話,嘆息着安慰他。

“別太難過啦,一定可以找到他的。”少女微笑道,“既然沒有死亡提示,那他一定活在某個世界等待着你。你們肯定會相遇的!”

“謝謝你。”深川厭回以微笑。

“別說我了,不如看看這裏能發現什麽。我對任務毫無頭緒呢。”

郁封聞言,轉頭盯着伊塔洛斯:“你手上的是什麽?”他恐怕早就想問了。

伊塔洛斯:“在骸骨手中發現的,恐怕是完成任務的關鍵。”

地圖裏夾着一張巴掌大小的紙卷,伊塔洛斯用力量将它們漂浮半空,讓他們都能看見。

紙卷上的筆記同樣脆弱,被磨損得斷斷續續,殘缺不全。

這不是他們認識的文字,連永夜之所給的語言資源裏都沒有記載。

在場的人一一搖頭,說着沒有見過。

“這裏看起來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說不定已經荒廢很久。我看下面的建築都成廢墟,也許找不到這個世界的人來為我們解惑了。”唐舒月說。

蘇索點頭,認同她的看法:“外面的石塊持續剝落,荒廢的時間定然不短。”

要不了多久,這座空中神殿就會蕩然無存。

衆人顯得苦惱。

如果他們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麽,可能就會失去關鍵線索。

不過伊塔洛斯沒有他們的擔憂。

另一張地圖上标記着這片世界所有的城鎮、山脈、水流。而在城鎮中,包括他們所處的地點,都被羽毛筆劃掉了,只有最後一處。

深川厭取出石匣中的破損筆記。它們在他們手中竟然不再繼續腐朽,那些模糊的字跡逐漸變得清晰,在他手中變得嶄新。

他的力量沉靜而富有生機,與生命的力量類似卻不完全相同。但靈感何嘗不是創生的一種?他緩緩翻閱筆記,從中感受着世界遺留的微弱力量。這不是什麽神都能做到的事情。

這人對于力量的控制,伊塔洛斯都要驚嘆。

深川厭看那些文字,神情專注而深情。以至于他們都不敢開口問他在做什麽。這些人等待中,圍着骸骨坐了一圈。

大約幾分鐘後,書頁在他手中黯然失色,失去一切鮮活,變成了石頭。

他把石頭放進自己的系統背包,然後才跟他們解釋。

“這是一位詩人留下的,他并未署名,也沒有提及到他的名字。”

是抱着石匣的骸骨。他們想,原來那是位詩人。

又繼續聽深川厭說:“詩名叫‘摯愛’”

他的聲音很幹淨,也很溫柔,像淺淺的溪水淌過幹涸大地,像溫柔的顏色覆蓋在灰色畫布。

“痛苦已然來臨,我說與祢聽

我從未想過離開

從未徒勞等待過你的話語

它們刻在我心底

如果我再次看見你的雙眸

也會在心底念起

我想着,我看着凋零的百合

你的雙眸也曾這樣皎潔

在曦光時綻放于我心口之上

你可知愛欲與死亡來自同一處

這并非是我後悔之事

我行過祢的道路,那我并非長眠

我始終相信,祢與我同行便與我同在

只需一個契機

就讓言語充斥我的瘋癫

致我沉溺于名為孤寂的墳墓

然後

從安寧的永夜,走向祢真正的人間”

剎那間,他們看見殘破的石像前出現一道白色身影。

人們的注意力被他完完全全地吸引了。那白色美好而純潔,在大殿兩側垂下的,隐約飛揚的輕紗中,緩緩走向燦爛的日光。

從地圖的标注來看,他們所處的地點應該是名為‘雅柏’的神殿。它位于地圖中心,一座名為‘安提拉’城市的上空。

安提拉的是最繁榮的城市,它占地廣,周圍有充足的水源,似乎是建立在水面上。地圖以它為中心,無數村落與河流散布周圍,往外延伸。村落間用紅色的線連接,但大部分在名字上被塗抹,也包括安提拉。

蛛網般的路線只剩下三條被更顯眼的顏色加深,稀稀落落不到十個地點。

它們中大部分也被劃去地名,最後只剩了一個,以藍色墨水圈注的村落——卡西諾,緊挨平息之湖的村莊。

“它要我們去那裏?”他們猜測。

安迪露出抗拒:“可是那裏看起來好遠啊,我們真的要去嗎”

“當然,任務不會脫離世界而獨立,只有足夠了解它才會找到關鍵。”深川厭這樣給他們解釋,“雖然現在大家看來主神給出的任務像個謎語,說得不明不白,但在後面的世界這也意味着它擁有較高的自由度。”

只是在前期被固定了答案,需要他們動腦,以及就算是永夜之所也別說什麽就信什麽。

“可是這得走多久啊?”許其傑伸手在上面比劃,卡西諾幾乎就是最遠的村落。

“我掐指一算,也許要一個月吧。”喬納森說。

一個月,聽起來似乎是能讓人接受的數字。不過就算是單純的趕路也會消磨人的意志,何況他們不覺得只是單純的趕路。

安迪驚恐:“一個月?!”

菲奧娜:“你知足吧,這個世界看起來不像有怪物窮追不舍的樣子。要是一邊追一邊逃,菲奧娜又要去求別人了,我們不一定每次都遇到好心人呀。”

安迪哽住:“嗚,好吧。我會堅強的……”他低聲重複,我會堅強的!

他年紀不大,五官還未完全長開。棕色的卷發,臉上有一圈雀斑。嗓音稚嫩,垂頭喪氣的樣子像只小狗。

粉色翅膀的妖精安慰他,鼓勵他堅持。

大殿的兩側有拱形镂空,吹過的風很大,如果不留神就會被卷起來。這裏也不是完全的安全。

伊塔洛斯聽着他們閑聊骸骨與神像,一邊去看牆面上的圖案。

用了非常鮮豔的塗料,但因為石塊風吹日曬所以稍稍褪色斑駁。不過這點瑕疵不影響人們觀閱。

“你覺得祂想借世界告訴我們什麽?”深川厭離了人群,終于來看從開始就很在意的壁畫。

這裏的壁畫還保留着十分古老的技法,沒有空間關系,人物結構混亂。好的是,畫面故事感很強,敘事清晰。

換一換角度代入進去很容易得到答案。

“神明因信仰而存在,”伊塔洛斯說,“對祂而言,世人就是全部。”

但對于主神而言,他的信徒足夠多,價值的重點就在于,這些信徒能不能替他完成任務,開拓疆土。

第一幅壁畫上,神從人們的願景中誕生,他身穿白袍,手中拿着一簇成熟的麥穗,他身後是光,身前也是光。下方,世人對他虔誠跪拜。

第二幅壁畫上,大地各處是豐收的喜悅,人們洋溢着笑容,而神拿着書卷,親自教導幼童。

第三幅壁畫上,神與世人同樂。他們尊敬他,又把他當做朋友,紛紛獻上自己認為最美好的事物,最甜美的食物。

“是這樣。祂從人們的希望中誕生,人們愛戴祂,而祂同樣深愛世人。”深川厭和伊塔洛斯往右邊踱步,前者做出了進一步的解釋,“那是一段相當和平美好的年月。”

在第三幅畫中,人們已經有了數不清的食物,各色的衣服,以及造型不同的藝術品與武器。

來到第四幅壁畫前,就只剩下三分之二,然後戛然而止。後面有壁畫的牆全都倒塌了,露出個稍有不慎就會被吸入的空缺。

他們看到的最後畫面上,神跪在死去的老者前,流下了眼淚。

“祂願意給予世人祂的所有。”伊塔洛斯用力量補全了那些看不太清的地方,那是不減反增的獵物、布匹與毛皮。除了放置的藝術品,人們開始在居住的建築上花費心思。周遭一片繁榮,只有祂在對逝者黯然神傷。

然後,殘缺的一角,他們看見死去的老者複活了。他又與家人團聚,手牽手歡呼。衆人一起歡呼。

簡單的線條勾勒的人像,長着差不多的臉,只能憑借很少的細節去斷定某個人的身份。通常是發型,又或是服飾,他們身上佩戴的首飾。

一個人或許會認錯,但三個人一起認錯的概率就太小了。

總之就是歌頌神明的偉大。

郁封:“真的?包括複活?”

伊塔洛斯:“可以這麽說。不過在當時起死回生的意象往往代表着‘長壽、永生’的力量。”

深川厭點頭贊同。

郁封冷笑一聲:“那祂還挺好。”

深川厭欲言又止:“……”

伊塔洛斯覺得他這話有點指向。

不過最大的問題在于,既然當初美滿幸福,後來又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這就是它要告訴後來者的。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呢?”深川厭問支配者,他的語氣就像個教學的老師。

郁封回到第一、二、三幅畫,細細看了遍,又走回來。旁邊的人終于結束無意義的談話,陸陸續續站到他們身邊,旁觀教學。

他說:“有個人類從第一幅畫開始就存在,他一直站在祂身邊,頭上戴着祂手中的麥穗。”

那人最開始被一個女人抱着,是個襁褓中的嬰孩。祂的麥穗變成了黃金,就那樣被孩子抓住。這是祂給予第一眼看見的孩子的祝福。

孩子逐漸長大,已經到了可以頭戴麥穗的年紀。他跟在祂身邊同別的孩子那樣打獵、學習詩詞歌賦,學習種植與養育。他們看起來相同,但他絕對不同。

他有着可以站在神旁邊的資格。

得到的信息讓他們将這個特殊的青年與那具骸骨所聯想,不過要确定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麽,還需要他們自己去走一遭。

正如詩中所說——“我行過你的道路,那我并非長眠。”

走祂所走過的路。

最後的路。

大殿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了,衆人又原路返回,在可以去到的房間一一探查。他們小心翼翼繞過損壞之處,沒能在此發現更多。

只剩下距離柱廊最近的偏屋。

那些孤零零浮在萬丈高空的石子小路是通往它的唯一渠道。但石塊比起結實的柱子來說實在太小,哪怕足有成人一臂長,看起來也像是随時會掉落的危險之物。

人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石塊是會往下掉的,就算他們站在四面都是牆壁的堅固之所裏,腳下的地面也會剝落。就像他們先前見過的那樣,走個兩三步就會看見地面漏缺一塊。

頓時有種躲過死神的劫後餘生之感。但他們還在這裏,始終是不安全的。

“要不然就別過去看了吧?我們早點下去怎麽樣?”上面風大,安迪躲在蘇索身後,想了想又遠離兩步,把菲奧娜死死抓在手裏。他太緊張,妖精扒拉着他的手,喊着‘松手、松手!再不松手就要窒息了!’

“诶?可是打游戲的話,越難抵達的地方越會藏着寶藏吧?”唐舒月笑着說,“我敏捷點得很高,可以跑過去看看?”

“如此,小心。”衆人站到角落,為她讓出一條路。

“我會看着你的。”奧辛說。

瑞菲莉娅緊接着:“還有我哦,別擔心。”

“嗯嗯!”唐舒月伸手往前,感受着風的流速。幾秒後,就後退到足夠遠的地方,沖刺、跳躍,一氣呵成。

第一塊石塊太遠,不過少女的爆發力也不容小觑。她被風吹得偏了些,險些踩空,不過終歸有驚無險。她沒怎麽猶豫,借着起跑的力以一個不太穩當的姿勢進行了第二次跳躍。

她在跳躍中調整姿勢與方向,接下來就變得順利得多。

五十多米的距離,他們為她捏了一把汗。尤其是不太穩定的風速,需要她不斷做出調整。瑞菲莉娅與奧辛手中捏着魔法,時刻為她準備。

好在她終于安全通過,就在衆人松了口氣時,她腳下的地面忽然碎了個洞。少女尖叫一聲倏地往下落,又在緊急時刻自己撐住邊緣。預備的兩人見狀立即發動魔法把她托舉上來。唐舒月手腳并用往前爬幾步,随手撩了一把自己被冷汗打濕糊了滿臉的頭發。

“啊哈哈!吓死我了,還以為自己要完蛋了!”她探出個腦袋,臉上全是蹭上去的白色粉末。

瑞菲莉娅朝她喊:“裏面我們看不見了,千萬要小心!”

“好——!”

唐舒月坐着,搓了搓顫抖不已的手,慢慢扶着牆進去了。

只是間地方不太大的小屋子,中間放着碎掉的玻璃,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除此之外,地上全是白色的粉末。厚厚的一層,像雪一樣。

唐舒月回到衆人身邊,還有些驚魂未定。她點點背包,眼前浮現出幾個貝殼:“哈哈哈沒想到真讓我猜中了,裏面真的有道具!”

他們好奇地圍上去:“這是什麽?”

貝殼裏面是紅色的固體物,在陽光下變得黏糊糊。

瑞菲莉娅拿起其中一個,嗅了嗅:“好複雜的成分,有血和肉的味道。”

“?!”他們學着女巫也湊近聞,一下子被那味道熏得差點暈過去。他們發誓,這輩子沒聞過這麽恐怖的,讓人心裏發怵的味道。

一共有八個,剛好一組一個。唐舒月把它們分給衆人。

“這真的不是什麽毒藥吧?”他們覺得把這東西帶在身上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郁封問深川厭:“你感受到它是什麽了嗎?”

深川厭搖頭:“很矛盾。”

郁封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覺得什麽更多些?”

兩人的談話在旁人看來一頭霧水,特別是深川厭回答‘痛苦’後。

郁封把貝殼遞給伊塔洛斯:“你覺得呢?”

這才想起了自己。

還真是支配者一貫的作風。

伊塔洛斯接過貝殼。

“是啊,別為難我了,你知道我分辨力量的角度不同。”深川厭向他們解釋,“通過力量表現的感覺,可以初步将它們分類。伊塔洛斯或許更容易知道它是什麽。”

而郁封力量還在恢複,自然也感知不準确。

支配者跟這位言語中處處帶着神秘的男人談話熟稔極了,那不是跟伊塔洛斯的,帶着利益的生硬,而是幾分對長者的信任。想來郁封在永夜之所身份特殊,心中對于這位男人的身份也有了猜測。

伊塔洛斯在他們的注視中感知,不多時,他道:“是夾雜着愛與痛苦的治愈的力量。”

也就是說,它是治療某種疾病的藥物。

也不能說不信,但明顯不懂得如何分辨力量的普通群衆來說:“這種藥作為治愈藥劑未免味道也太恐怖了。”

“哈哈,确實,真的一點兒看不出來呢。”唐舒月沾了一點兒,十分信任地往自己手上抹,“冰冰涼涼的。”

先前意外被糙石劃傷的地方肉眼可見痊愈了。少女驚呼神奇。

奧辛:“用于治療的藥物大多數本味都是難以下咽的,不必太過驚訝。”

他們見藥效确實出色,也就不再繼續說它。

來到正前方,入口處同樣矗立環繞着巨大柱式。他們剛剛來到這邊緣,便看見空隙外的,一望無際的白色大地、與天空融為一體的淡色山脈。

萬裏無雲,沒有飛禽走獸,沒有森林,沒有河流。只有風呼嘯的聲音,入眼處看不見大地上存在動态的事物。

他們要去的地方恰好是神殿的正前方,正是他們眺望的方向,但他們只能看到極遠處顯露的一點點山脈,以及消失在地平線上的村落廢墟。

“果然是條遙遠的路。”蘇索卸下他的盔甲,扔到了系統背包。

雅柏神殿下方,是如同紗幔旋舞的數條石梯。石梯偶爾纏繞,呈現的是種錯亂的,飄動的曲線美。

望不盡,數不清。

朝聖之路望而生怯,離去者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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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個自己的預收:錯亂黎明[哨向]

人形兵器哨兵攻x白毛清冷向導受

文案:

五年前,祁楚失去了他的北極星小隊。

五年後,他們在死星深處找回了北極星小隊隊長故關深。

被帝國判斷死亡的哨兵此時陷入永夜,祁楚作為曾經的長官,成功喚醒了他。而他的精神非但沒有崩潰,還覺醒成為黑暗哨兵。

可沒人關心故關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人們只是歡呼,因為黑暗哨兵會為他們與蟲族的抗争帶來生的希望。

只有祁楚發現,回歸的哨兵沉默友好的外表下是肆虐的浪潮,翻滾的暴風。

……他的精神圖景被黏膩的惡意籠罩,似乎下一秒就會在身後幻化出無數扭曲。

祁楚在他的領域中越走越深,下一刻,他被溫柔送回現實。

“噓。”故關深豎起食指,微笑制止了長官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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