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裏夢外
夢裏夢外
紅，氤氲開去。
潔白的軀體在磚紅的地毯上蜷曲成奇怪的姿态，光滑的曲線，細膩的肌膚，纖細的手腕上松松系着一根紅繩。
一朵紅色大麗花盛開在仿佛熟睡的少女臉龐上，花心裏赫然裸露着潔白的牙齒。
随着眼淚氤氲開去的，是血。
奇怪而危險的味道充斥着這個恐怖的空間，周圍的空氣仿佛被吸入黑洞，幹燥寂靜，除了她震顫的心跳，她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的存在。
想逃，雙腳卻無法從淤泥般的陷阱中拔起，迷霧和恐懼一步步逼近。
那令人恐懼和不安的東西，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身後。
恐懼降臨的壓迫感讓她連頭都不敢回，只想把要跳出來的心髒捏碎！
下一秒，仿佛樓梯踩空一般，她已墜入令人窒息的深淵。
她知道，她的臉上也會開出同樣豔麗的花朵，如同那具年輕的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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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嗎？”
男人的聲音裏帶着玩世不恭的威脅，邊說邊用手把玩着她的頭發。
低沉的嗓音湊得很近，仿佛一匹豺狼在耳邊踹息。
男人的手忽然發力，猛然扯住她的頭發，她被迫仰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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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大叫來發洩她的恐懼，張開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男人在她光潔的脖頸處留戀，湊近她耳邊輕呼，“叫出來，大點聲。”
聲音？或許她的聲音早已被氟烷腐化，也許她的臉也毀了！
她慌張地想要摸臉，卻發現雙手雙腳動彈不得；努力想要看清，眼前卻只有影影幢幢的黑暗。
在極度的寒冷和恐懼中，那個名字從幽深的心湖浮出水面。
任競由……
任競由？任競由！
她在黑暗中呼喊着這個名字，用發不出聲音的喉嚨，用盡她全身的力氣。
轟隆隆……在巨響中摩天大樓嘩然倒塌，四周揚起的煙塵仿佛一顆原子彈炸起的蘑菇雲。
遠處傳來無數怨靈的哀悼，灰頭土臉的孩子光着腳站在雨中哭泣。
兵荒馬亂中，那個熟悉的身影，沉默着，背對着她。
西裝将他的肩膀線條襯得無比鋒利，一如他的态度，決絕到底。
兩人只是咫尺的距離，她淚流滿面，無法開口。
那人微微側臉，卻并未回頭，朝着更深的黑暗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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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冰冷的液體打在臉上，手腳慢慢恢複了知覺。
渾身酸痛的向蘭艱難地睜開雙眼，凍雨打在她臉上生疼。
她猛地坐起來，心跳仍未平息，顫抖的手不自主地摸了摸臉，還好，那裏不存在什麽傷口。
一顆心慢慢回落到它該在的地方，她抱着膝有些怔怔的。
周圍只有雨打樹葉的脆響，她早已逃離了那些危險的人和事。
五年了，她仍在夢魇時分呼喊那個名字。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呵，究竟還要多少年？
有碎石“窸窸窣窣”滾到腳邊，她警覺起來，站起來仰頭觀察剛剛墜落的高坡。
十幾米的高坡，這回可真是撿了老命！
下午的一場塌方，将她與隊友隔絕成兩個平行世界，這種事故要麽人被埋了當場gg，要麽也得摔個半身不遂。
萬幸，她只是随着松軟的土堆滑到了坡底，身上略有點輕微的擦傷。
試着大喊了兩聲，沒有任何回應。
也對，這時候他們出去找救援，她生存的幾率會大一點。
雨更密了，遠處黑壓壓的森林帶來了極強的壓迫感，仿佛有什麽在窺視着她。
松軟的土坡和持續的降雨，這個地點極有可能二次塌方，向蘭不允許自己繼續停留在原地思考死的概率。
摸出手機一看，此刻已是下午5點，她在滑坡掉落的時候昏睡了太久。
在植被豐富的原始森林，夜，來的非常早。
由于暴雨，她渾身上下早已濕透，再這樣凍下去恐怕就要失溫了。
她的大部分物資已在發生意外的時候丢失了，沒有帳篷和睡袋，山中過夜無異于虎口求生。
必須要在天黑前走出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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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8點的地鐵人滿為患，連個下腳地兒都沒有。
趙寧卻十分珍惜此刻、此景。
能像個正常上班族一樣通勤，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
還在房地産網站當編輯的時候，早晨8點已經到崗兩小時，不過工作地點是自家床上。
一睜眼就趴在床上書架的筆記本前，争分奪秒，只為刷最新的新聞、更最爆的頭條！
牙也不刷、臉也不洗，更別提吃早餐了。
那時候，越臨近8點，心裏越是害怕，怕在衆目睽睽下出錯。
她曾經将錯別字更在了網站，那感覺就像把穿着睡衣的自己拉到了星光大舞臺□□。
然而，一頓操作猛如虎，到手只有三千五！
天可憐見！
3個月前，她終于下定決心從知房網跳槽到地産公司做文案。
從乙方“華麗轉身”到甲方，不僅工資美美的，她的心情更美！
一進公司定制了一身西裝，那必然要找個參加業內大會的契機，拍張美照發朋友圈，再配上賤嗖嗖的一句：“把別人的理想過成自己的日常，哈哈哈”。
于是，朋友圈底下種了一片檸檬樹……
趙寧跳槽的這家房地産公司名叫“長生地産”，是成立不到五年的一家本土開發商，目前在開發中的項目不到5個，在巨鱷逐鹿、龍争虎鬥的Y市房地産行業裏，其實也算不上什麽香饽饽。
但是，進公司兩個月後，趙寧覺得這裏還挺“別有洞天”的。
整個公司的氣氛比較年輕有朝氣，一個成立不到五年的本土企業，基本實現了線上辦公，整體運營流程化、标準化、體系化，和同行相比模式更為先進。
唯一在趙寧看來有些不理解的是，公司要求每天穿工裝上班。
本來嘛，他們這種幕後員工，又不在營銷中心上班，何苦來對着裝要求這麽嚴苛？
之前有女同事着急打卡，穿着露肩裝進辦公區居然被人事部正式警告了。
“穿衣不自由”這點，多少還是有點奇葩。
不過，鑒于即将轉正後上漲30％的薪資，她寧願每天穿工裝擠地鐵也不敢有什麽怠慢。
她無聊地掏出手機刷刷熱搜和頭條：
“WLL和小H酒店被拍戀情實錘爆！”
爆個錘子，照片糊的像鬼……
诶，這條熱搜倒是平平無奇：“地質隊工作人員失聯”。
不知道熱點在哪裏……
哎，看來少了我趙小編，網絡的世界果然不大行了～
再往下刷：“是誰炒高了Y市房價？”
房地産新聞竟然上了熱搜，又是哪家土豪開發商花了大價錢買的廣告位……
趙寧懶洋洋地點開，精神瞬間振奮了。
原來不是軟文，而是黑料啊！
筆者文風老辣，自有七分高深世故，又帶三分漫不經心，不點名帶姓，卻指桑罵槐，高手中的高手。
文章主旨在于向廣大消費者科普，房價是可以被資本家人為操縱的。
何謂“囤地”，何謂“捂地”，房企“擁地自重”，市場供不應求，房價就虛高了。
趙寧蹙眉，稍作考慮，将這篇文章轉到了長生地産的線上共享平臺。
并附文：“是要搞事的節奏？”
地鐵到站，她風風火火地投入工作日的洪流中，完全忘記了早晨的小插曲……
上午10點，趙寧揣着一顆惴惴不安地兔子心被請進了總裁辦公室！
自打入職，趙寧見到總裁的次數就屈指可數，但僅有的幾次見面都讓趙寧這個單身妹子激動不已。
為啥呢？
當然不僅僅是因為總裁年輕有為，又潔身自好咯。
而是因為……
總裁其人，是個天上僅有，地下絕無的大帥哥。
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都只是形容他凡人的姿容。
最要命的，是那一身倜傥的絕然風姿，行走間暗香浮動，引萬千少女心向往之。
說起來，投簡歷的時候趙寧多少還是包藏了點私心的。
那麽問題來了，總裁找她這個小喽啰幹嘛呢？
要知道，去年老東家知房網的主編親自上門約稿專訪，可是連總裁的面兒都沒見上呢。
那高冷範兒，拿捏的死死的。
算了算了，管他五五二百五，初生牛犢不怕虎！
何況～趙寧吞了吞口水，是只這麽帥的虎！
敲門進去，趙寧發現，除了自己，還有品牌部和運營部的兩位大大也在邀請之列。
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這份尴尬用數字和邏輯來形容大概就是：趙寧和部長們之間的職級，大概也就隔了十來個趙寧吧。
這場面着實越來越有趣了。
總裁端坐在辦公桌前，待趙寧尴尴尬尬地找了個角落位置剛坐下，就對她開口道：“把你今天在線上平臺轉載的文章簡單說一下。”
哦，原來問題出在早上那篇負面新聞。
總裁對此有什麽想法呢？自己不會是無意中扔了個炸彈吧？
趙寧擡頭觑了一眼品牌部部長，她好歹也算品牌部分管支線的小員工，這算不算是越級彙報了呢？
總裁觀察犀利，直言道：“怎麽想的怎麽說。”
于是，趙寧心下一橫，把那篇名為《是誰炒高了Y市房價？》的熱搜文上上下下、裏裏外外講了個透徹。
文章雖然隐去了長生地産的名稱，并且作為一篇盤點文，相關涉及的篇幅也不長。
但趙寧出于新聞人的敏感度，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這篇文章要爆的點，就在長生地産。
文內涉及其他房企的負面都是舊聞，但有關長生地産的內容卻是頭一次見。
作者批長生地産拿地多年不做開發，只為等地價上漲套現賺錢，是大大的黑心開發商。
在不斷膨脹的個人秀中，趙寧越說越勇：“開篇分析抄高房價的罪魁禍首就是無良開發商，後頭就拿我們樹典型，說我們捂地就是為了炒房價，這帽子扣的！敢情我們就是無良開發商！我們就是炒房價的奸商咯！簡直就是一口驚天巨鍋！”
鍋、鍋、鍋……總裁辦公室是有些大了，怎麽講話還帶回聲的。
看着兩位部長，一個略微驚訝的神情，一個張開沒來得及合攏的嘴巴，以及餘光裏總裁幽幽的眼神。
趙寧突然覺得自己浮誇過了頭，從前主編就想讓她去做直播，但就怕她嘴巴開了瓢，到處得罪人。
總裁大大：“兩位部長有什麽看法”
運營部部長：“據這位同事分析，其實這篇文章倒是指意不明，到底是否要給我們扣帽子還不好說，這時候如果我們動真格的，恐怕就太像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總裁質疑道:“哦，那你的意思是，這頂帽子先戴着也無妨因此”，他略略停頓，語氣微蹙：“今天的早會，我沒聽到關于這條新聞的任何風聲”
總裁換了個姿勢，雙手抱懷靠在沙發上，運營部部長低下頭。
品牌部部門在沉默中“顫抖”發言：“小趙剛從新聞網站過來，敏感度是有的，只是對公司的情況可能了解不多。公司一向操作合規，哪怕文中提到的R017493地塊，也沒有超過土地開發的時限，只是因為地塊的特殊性，目前還在勘測中，談不上是負面新聞吧，不如先側面了解一下”\"
總裁:“側面難道正面見不了人嗎”
一直低着頭的趙寧很難才忍住沒笑出聲。
難道正面見不了人總裁這麽剛的嗎!
總裁：“既然像部長所說，我們沒有任何違規操作，沒有把柄在別人手上，何不既來之則安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這次危機公關打造成品牌公關。”
高啊!實在是高啊!
R017493地塊拿地不到兩年，并未違規延期不開發，只是由于周邊地塊沉降等因素，所以延長了土地勘測時段，對于購房者來說完全是良心操作了！
然而，廣大消費者在媒體輿論下，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這時候不動聲色更像是一種默認。
正面迎敵，雖然有可能發展為狗咬狗的輿論風向，但如果能拿出真憑實據，還是有極大勝算的。
啊呀呀，趙寧看着總裁，仿佛他通體都散發着智慧之光啊!
總裁繼續說道：“這次的負面輿論很有可能只是敵人的第一步，後面恐怕還有硬仗，我想請兩位協作盡快建立起專業的輿情監控小組。”
兩位部長連連點頭。
總裁轉向趙寧：“把你今天刷熱搜的渠道投屏，跟我們講講你的思路，看看誰是這次的幕後推手。”
趙寧趕緊按照總裁的要求操作起來，可是自己手機那花花綠綠的熱搜投屏到總裁辦公室的大白牆上，着實有些違和。
手機向下滑動。
wll的緋聞還是駐守在熱搜一線，後頭還跟着這個事件的周邊熱搜。
地質工作人員失聯的熱搜居然還在，只是标題改的更吸睛了，25歲美女地質專家失聯超15小時。
突然，手機被一把搶走，冷靜自持的總裁一改常态，臉色煞白，表情失神。
趙寧不明就裏，擡起頭看到大白牆上出現了一張美人照片，雖然穿着最粗糙的沖鋒衣，又不施粉黛，但一看就是個活靈活現的大美人，尤其是那一雙眸子，格外清麗脫俗，流光溢彩。
“散會！”
總裁聲音沙啞，其他人被突如其來的指令趕出門去。
空蕩蕩的辦公室只剩任競由一人，三魂丢了七魄。
而牆上的她，笑靥如花依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