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槍響之前

槍響之前

黑暗中,痛覺變得無比敏感。向蘭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小腿傷口處有一根筋在突突的跳着,仿佛那裏長出了一個小心髒。茂密的植被外那是另一個世界,她按亮手機,信號仍是空格,給詹雲峰發送的求救信息依然顯示未送達。

她覺得很累又很痛,她仍一條腿在洞裏,一條腿架在洞外,她試着想把另外一條腿挪動一下,鑽心的疼痛從腳底襲來,她頭頂炸出冷汗,這陣疼痛過去,傷口似乎麻木了。

她低頭看着傷口處,血沒有再流,那獸夾也不一定紮進了動脈。她舔舔幹涸的上嘴唇,總是死路一條了,不如再試試。她伸手拔了一根樹枝咬在嘴裏,深吸一口氣,彎腰伸手使勁試圖掰開夾子!

痛,四散開來,她很難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牙齒似乎都要被咬碎了,還沒能将夾子扯開一點點,她已經想要放棄了。歇了一秒,她悶聲繼續,金屬一點點從肉中抽離,有輕微的皮肉綻開的撕拉聲。她的手疼得有些抖,那力度需要得太大,她無法加速快進此刻的痛苦,只有一寸一寸貼着皮肉的痛楚折磨着她。她感覺最後一絲力氣已快耗盡,猛吸一口氣,傾注全身力氣孤注一擲。

“彭”,獸夾從她力竭右手滑落,再次利落下嘴,狠狠咬了她一口!

随着一聲慘叫,她昏死在洞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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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似乎有人解開了她的繩索,那人牽起了她被繩索綁得腫痛的雙手,俄而,又感覺似乎是放在他的唇邊摩挲。

她努力地睜眼,試圖在昏暗的洞中辨認那人的模樣,只有一些些的輪廓,卻足夠她分辨出是他了。

她覺得一顆心似乎找到了歸宿,一把抱住眼前這人,帶着哭腔道:“任競由,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聽到這個名字,那人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原本抱住她的雙手垂落下來。

她撲在他懷裏哭泣不止,試圖發洩之前所有的恐懼和失望。似乎是聽到她哭的地動山搖,他原本垂落的雙手緩緩擡起來,似乎是鼓起所有勇氣般,鄭重又輕柔地環抱住她,一手輕輕撫摸過她瘦削的脊背。

她感受到某種刻意與陌生,這一刻,她需要不斷地确認和索取。

渾渾噩噩間,她仰起頭,雙手摟上他的脖頸,顫抖的雙唇找尋着,幾次落在他的脖頸和臉上,然後貼上他的唇,先是輕輕觸碰,對方似乎沒有反應。她伸出舌頭試探般地舔舐,仿佛蝴蝶煽動翅膀逗引着他,他鼻息漸重,她顧不得許多,用力地貼上去,更加急切地吻着他的雙唇。

那人終是抵抗不住,開始輕輕地回應着她,得到這個信號,她卻開始發力,靈巧的舌頭找準機會鑽進了他的嘴裏,将她所有的熱切和感覺傳遞給他,讓他的身體和靈魂全神貫注地回應着她。她腰上的手摟得越來越緊,克制後的欲望更加蓬勃茂盛,他似乎恨不得将她整個人按入自己身體裏,他的吻綿長而有力,吻得她頭腦發暈,整個人飄飄浮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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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光倏地打在她的眼睛上,她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又是鑽心的疼痛從腿上襲來,“龔冬冬”一串聲響由近及遠,她在自己的喊叫中徹底清醒過來,發現獸夾已從她腿上卸下被扔的好遠。

腿上有幾個血洞,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她這個血流的速度撐不回去的”,是詹元峰的聲音,她感覺到力量确實在逐漸流走,想說點什麽嗓子卻堵堵的。

任競由蹲在她腳邊,二話不說用繩索死死捆綁住她的大腿,血流的速度變緩了。

“任競由?”她仿佛不認識他似的,喊他的名字。

他擡起頭,眉頭緊皺,一雙銳利的眼睛掃過她發灰的唇和困頓的眼。他并無多話,直接背起她往洞外走去。

“好痛”,她俯在他耳畔說道。

他沒有答話。

“真的好痛,你輕一點。”

他的身側會不小心擦到她的傷口,每一下都是考驗。

“誰教你這樣冒險的?”他的聲音嚴厲而冷漠,向蘭只覺得心裏更加難受了。

但是腿卻感覺沒有那一擦一擦的痛了,他的手用力固定架住了她。

“原來五年前你真的來救我了?”向蘭開口問道。

她的确連這點都在疑心,但是剛剛在洞中,她已回憶起一些當時的記憶,他确實來過。

“你找到什麽證據了?”反正他的話她是不信的。

雖然他們曾那樣親密,但她說不出口他們在洞中的深吻。

于是她只是說:“不然你這次怎麽找得到我?”

呵,任競由感覺心如刀割,他曾站在這個山洞外親眼看到她和江澈吻得天昏地暗。因此剛開始調查那件事的時候,他有些回避這個地方,後來覺得這個山洞可疑的時候又怎麽也找不到了。今天要不是他順着她的一些痕跡找來,也很難尋到這個隐蔽的山洞。

“這次我沒有辦法走去顯眼的地方,也想不到什麽Plan B了,你還是找到我了,下次……”

她慢慢說着,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感覺很累很困,眼皮子有些打架。

“你當你是貓有九條命嗎?為什麽經常讓自己陷入危險?你就不能小心點?”

有的時候她實在叫他很頭疼,從前她就是這樣,做事情有種不顧後果的沖動,然而,在他連聲責問後,她卻沒有作聲,該是知道自己錯了?

沉默片刻,他突然開口道:“張雲夢告訴你我跟江澈的關系了是嗎?”

見她不答話,他依然接着說道:“我從來沒想過跟他成為兄弟,我也不願意跟他成為兄弟,他的父親是他的父親,我想要的只是我的家,只是我的家已經不在了。從前我恨他的父親,以為是他拆散了我們這個家,後來我才明白,是我母親從來不安于我們那個家……”

母親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他眼裏的母親是那樣一個溫柔的女人,他一直以為她是逼不得已才離開這個家,或許是因為父親酗酒,或許是因為外面那個男人的逼迫。然而真相是,母親的背叛是刀刀致命的溫柔刀,她不僅親手拆散了他的家,還讓他去認別人的父親作父親。

“向蘭,我最恨背叛,對背叛我從來不多問,但是我還是想問你為什麽?”

原來,真愛一個人,是真的會失了智盲了眼,如果她現在告訴他一個蹩腳的理由,他真的會信。

他想起若幹年前的那個男人,江澈的父親、他母親出軌的對象——房地産江湖大名鼎鼎老謀深算的江喆,當他把事實擺在他的面前時,他依然不信,不信他的母親早已卷款逃跑,牆倒衆人推、置他若棄子。

他當時笑他,笑他對母親的認知真是淺薄而虛幻,原來,愛一個人就是這麽虛幻的事。

向蘭卻一直沒有作答,他有些疑心,把她放下來查看,她哪裏還有半點意識。

趕上前來的詹雲峰用手測了測她脖子上的動脈,看着面色慘白的任競由道:“換我來。”

只見任競由深吸一口氣,半句話沒說,只是再次背起她,更加急速地在叢林間穿梭。

我不要你的理由了 ,什麽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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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蘭在颠簸中醒來,她俯在任競由的背上,雖然才剛剛逃離了張雲鵬的洞穴,她卻覺得十分安心。在他身邊,她常有些功能退化。

“向蘭,對不起。”

這人并不是任競由,向蘭心下一涼,是江澈的聲音。是了,是江澈,她怎麽會以為是任競由,她明明聽見任競由在電話裏說了可以随便玩玩。

“你怎麽肯來?”向蘭問道,他明明已經跟她分道揚镳,再也不管她的事了。

“小夢說的,張雲鵬只跟她透露了一點行蹤,我才能找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向蘭知道他肯定已經從張雲夢那裏知道了所有事,他那麽聰明,自然能猜到任競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她不聽勸,被人利用,又被人遺棄。他卻不顧前嫌,背叛了張雲夢來找她。她覺得懊惱悔恨,卻無法開口承認。

夜晚的風帶着涼濕的氣息,似乎馬上要有雨了。如果有雨,那個山洞的位置怕是再也找不到了,但是那裏有那個重要的東西。

“江澈,我們能回去一趟嗎?”她開口問道。

“回哪裏?”

“回剛剛那個山洞。”

江澈腳步一頓問道:“回去幹什麽?”

回去的風險實在太高,萬一碰到張雲鵬就算完了,他現在是個窮途末路的逃犯,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我要去留下一點痕跡,不然到時候找不到那個洞不好取證。”

她撒謊了,有些事她沒法跟江澈和盤托出。好在江澈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輕輕說了聲“行”,仿佛回去那個風險重重的洞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果然開始下雨了,雨點打在臉上讓她清醒了不少。

之前因為藥物的作用她昏昏沉沉,她從江澈的身上下來,跟着他一起往洞穴的方向走去,好在他們還沒有離開很遠,很快找到了那個洞穴。

她從荷包裏翻出了一些包裹着彩色糖紙的喉糖,還有之前爺爺給的蘭花種子,她一起撒在洞穴附近的地上,希望等暴雨過後還能有些痕跡可辨。

就在他們即将離開的時候,突然一聲槍響,震驚山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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