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幸好活了
幸好活了
朦胧間,向蘭聽到周圍有人急促的對話:
血壓?
在回升,還在回升!
腎上腺素半支推掉!
滴滴滴滴……
好了,血壓穩定在70了,心跳也起來了……
周圍人似乎十分激動,向蘭只覺得自己和他們仿佛不在一個世界,她還在那個冷雨的暗夜森林中游魂似的徘徊,光亮漸漸升起,她陷入無意識的沉睡之中。
病房中,任競由皺着眉沉默地看着向蘭的睡顏。
她面色依舊蒼白,嘴唇幹涸發灰,身體連接着各種儀器,24小時不間斷地呼叫着。雖然情況糟糕,好在她活下來了,失血性休克,能從這種急症中搶救成功的人屈指可數,她真是命大!
當時站在ICU外,他完全失去了判斷和意志,仿佛回到過去那個小男孩,對生活的暴擊毫無招架能力。
當向蘭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好看到了任競由這失神的模樣,她還不太能好好說話,只是伸了伸手指,輕輕觸碰他的手。
他回過神來,看到她清醒過來,他嘴角終于擠出一絲笑意。他擡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說道:“還好你活了”。
不然,不知道我該怎麽死。
向蘭也是微微一笑,看向天花板,眼神仿佛看得很遠。
向蘭雖然急診成功,但是腿部被獸夾夾得血肉模糊,麻藥過了之後,傷口疼的撕心裂肺,住在ICU裏她一直在反複發燒,熬過感染才能算是正式脫險。
Advertisement
三天後,任競由和郝民哲一起去找醫生确認治療方案。醫生表示,向蘭的腿傷雖然可以治愈,但是無法做到完全治愈,幸運的是她的小腿骨只是被擦傷,目前沒有到截肢的地步,但是未來走路多少會受點影響。
郝民哲沉吟片刻問道:“她下地還需要多長時間?”
“現在談這個還為時尚早了,至少先熬過感染關”,醫生雖然感到驚訝還是耐心答道:“恢複得快的話,至少也是三個月的事情,三個月下地還需要繼續複健,不能高強度用腿。”
哎……郝民哲嘆氣,看來向蘭是去不了甲基卡了。
“郝老師你放心,我會陪着她的”,任競由的聲音沉穩有力,他知道甲基卡項目等不了向蘭,這對向蘭來說無疑是個打擊。
郝民哲跟任競由走在醫院走廊裏,兩人都心事重重沉默寡言。郝民哲停下腳步問任競由:
“你們倆還在一起嗎?”
任競由低頭沉默,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我看得出來,你對向蘭的事很上心,你們兩個既然五年都難忘情,還有什麽不能說清楚的。”
郝民哲知道向蘭的父母不在身邊,也一直把向蘭當女兒看待,看到她這些年為了一個男人改變了整個人生的軌跡,明明有更光明的前途和未來,本該明媚的青春年華封閉自我。在向蘭去寧遠的這些年,他每每看到大學裏那些興高采烈的女學生,總覺得後悔不該讓她一個人去了那麽遠的地方。
“你別看她從前是個大大咧咧活潑的性子,其實她心思最重,江澈的事對她打擊很大,我知道她把這件事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她不喜歡跟別人說起什麽,大概也是從小習慣了,就像這兩次這麽危險的情況,我通知了他的父母,但是你看能不能聯系上都是未知,要真有什麽好歹,他們能趕上什麽?”
郝民哲一邊說着,一邊眼裏泛起了淚花。他從沒聽向蘭埋怨過自己的父母,她清楚他們都是肩負使命的人,唯一只有在爺爺的靈堂前,她對匆匆趕來的父親冷漠地表露了自己的怨怼。她幽怨地回憶起爺爺彌留之際對她說,後悔讓自己的孩子走的那麽遠那麽久,爺爺不覺得自己如何,只是覺得對不起她。
她自己苦自己的倒不覺得,但是叫最愛的爺爺走得那麽不安,這是她放不下的執念。
“她總覺得自己虧欠了別人,不知道誰把她教的這麽善良。”
任競由回憶起點點滴滴往事,臉上淡淡笑道。
“你懂她就好。她這一次次身負險境,我看也不是為她自己的事,你該保護好她。現在腿傷了是一輩子的事,別提她以後的事業了,她還是個沒結婚的女孩子!”郝民哲責怪任競由道,要不是認識了這號人物,向蘭的路也不至于走得這麽坎坷。
“沒結婚倒不怕,只要她願嫁,我一點不嫌棄,要不您勸勸她?”
任競由竟開起郝民哲的玩笑,郝民哲橫了他一眼,倒确實沒那麽擔心了,這小子雖然有點混,但是對向蘭沒得說。
他一人堅持把向蘭從山上背到醫院,在向蘭急救的時候,他不顧渾身的泥濘等在ICU門口,直到向蘭脫離危險他才松了口氣。不管他們之間究竟有些什麽誤會,這個人對向蘭的感情他不會看錯。
兩天後,向蘭從斷斷續續的昏迷中逐漸清醒過來,她的父母這次終于趕了回來,他們看到女兒臉色憔悴,腿傷觸目驚人,內心自責又悲戚,但是與孩子分離已久,雙方在情感上都遮遮掩掩。向蘭看看父母地上那個小小的背包,眼色暗了下去,他們自然是呆不長的,沒多久就要回去部隊。任競由見無人提起,主動介紹了自己,卻沒有說明自己跟向蘭的關系,但向蘭的父母眼見着忙出忙進都是任競由,自然知道他跟女兒關系匪淺。
“看來蘭蘭是不會跟我們回去了……”
剛剛住進任競由安排的五星酒店,向蘭的母親放下包就忍不住說道。
“你急什麽,向蘭不是還什麽都沒說嗎?”向蘭的父親一臉不高興,許久未見女兒,再見面女兒重傷入院,還有了一個不知底細的男性朋友在一旁打轉,看起來有錢又有能力的,年紀輕輕的恐怕全是靠父母,“你跟着一起來幹什麽?就在那邊陪着她呀,誰知道這次能陪多久!”
父親不是不自責的,他只是不願在女兒面前流露出情感軟弱的一面。在堅定的選擇背後,自然是要有所犧牲的,犧牲的從來也不止他一個或他一家。
“你知道什麽,我出來看看哪裏能買到雞,我給她炖點湯補補!”說着,向蘭的媽媽就在手機地圖裏找起來,多年沒來Y市了,到處都變樣了。
“行了吧,你那個廚藝還炖湯呢,再說這住酒店哪裏去找鍋啊?”
“那倒也是,那我去找找給她買點雞湯帶過去吧。”
向父見她又開始低頭查手機了,這搞科學的老婆真是一點實踐精神都沒有,他上前一把拉住她說道:“走、走!鼻子底下就是路!”
-------------------------------------
病房中,向蘭的眼神有些放空。
夢裏,她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被她選擇性遺忘的事情。
五年前被綁架之後發生的事情,很多記憶她都丢失了,其中,最重要的是關于江澈失蹤的許多細節。
從應激創傷中清醒過來以後,她只知道一些別人告訴她的結果,至于她跟江澈是如何走失,江澈如何失蹤,她說不清楚。
但這次,還是在那片森林裏,那個洞穴裏,她回憶起了許多事。
江澈的死跟任競由無關,其實一切都是她,他是為她死的。
如果不是她執意要返回那個洞,他們不會碰到張雲鵬,江澈也就不會為了引開那人和她分開。
她躲在遠處的草叢裏,親眼看到他被張雲鵬逼落懸崖……
任競由坐在一旁看着向蘭,發覺這樣的場景太過熟悉,自從他們再次相遇,她就總在受傷,他對她來說還是太過危險了!
“傷口是不是很疼?”看她憔悴的模樣,任競由恨不得再給她補幾針麻藥。
向蘭回過神來,眼睛直直地看着任競由,那眼神裏有種莫名的執拗,叫任競由有些看不明白。
“你為什麽總在受傷?”上次的傷還不一定好全,現在又來一個更嚴重的,“你為什麽要去那個洞?”
“我……”,說了一個字她哽咽停住,卻又笑了一下,只是笑得有些凄涼,“張雲夢跟我說你的罪證都在那個洞裏,所以我打算去找找。”
任競由皺起眉頭,繼續問道:“找到什麽?什麽我的罪證?”
“我原以為江澈的死跟你有關。”
呵,要給愛人報仇!任競由冷笑一聲道:“找到了你打算怎麽辦?交給張雲夢置我于死地?”
向蘭收回看任競由的目光,垂眸說道:“但是我找到的是自己的罪證。”
聽她這樣說,他不禁看了一眼她的眼睛,試圖辨別她的意思。
可是,她低着頭,任競由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說什麽?”
“沒什麽。”
她根本還不敢面對這些事,也不知道怎麽将這些話告訴任競由。
任競由探究的目光變涼,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到底在期待些什麽?
“你覺得如果她有能置我于死地的證據會等你去拿?”他的聲音帶着冷淡的嘲諷。
“我沒想那麽多”,她淡淡說道,現在回想起來,這個行為的确是蠢之又蠢。
“誰讓你去舉報我的?”
向蘭神色有點驚訝,他怎麽知道有人幫她。
看來的确有人幫她,知道有其他人的圖謀,他反而開心一些,“是誰?”他追問道。
向蘭不答,她不願意出賣沈自牧。
“沈自牧?”任競由盯着她的眼睛問道。
此時,向蘭眼裏流露的訝異再次出賣了她的內心,任競由知道自己沒猜錯。
他撇撇嘴說道:“我勸你離這個男人遠一點,這個人沒有你想的那麽單純。”
向蘭皺起眉來,任競由看了一眼她的神情,冷漠道:“或許你還不知道,他還曾經是張雲夢的前男友。”
向蘭回想起那個夜跑的晚上,他提起過那個沒有留住的女朋友,原來是張雲夢,有些事确實巧合得有些離譜了。
他們對話十分認真,兩人都沒有注意到病房門口一個女人已站了很久。
她穿着一身米白色山羊絨大衣,腳蹬一雙平跟咖色過膝靴,一頭漆黑漂亮的長發披在腦後,耳畔脖頸只以珍珠點綴,看起來氣質非凡。
見他們許久沒有注意到她,她忍不住開口輕聲喊道:“阿由?”